雨中登山记

邓立强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因为海拔高，芙蓉山每到四月底，漫山的杜鹃花才会怒放。

谷雨时分，因事未能去芙蓉山，颇感遗憾。周六虽是阴雨天气，还是义无反顾地参加了南城县摄协组织的登芙蓉山采风活动。

　　芙蓉山海拔1176米，位于临川、宜黄和南城交界处，主峰在宜黄县境内，与军峰山、麻姑山三山鼎足而峙。分别可从宜黄南源老树窠、南城株良骆家塘及临川茅排上山村上山。为了看石狮头的红枫和上山村旧貌，我们这次选择了最陡最长的茅排方向登山。

经岳口过茅排，先到了芙蓉山下第一村——山陂村。山陂村新房旧屋参差其间，村庄干净整洁，村民朴实厚道，而几乎户户门楣插的小红旗，颇显特色。

村里约有七八十位留守老年儿童，木屋黝黑，石路铮亮，一些村民屋檐下坐着聊天，一些村民菜地拾掇，一些村民炉前生火，小孩子们则路边奔跑玩乐。

山陂村右转可去茶坑瀑布，左拐去芙蓉山下的上山村。

　　上山村村名很直白，就是上芙蓉山的村庄。村口直挺几棵高大樟树枫树，树下几位村民正榨着竹笋。他们平日在外居住务工，趁这个节气夫妻一起来到深山大林，赚点生活费用。

上山村除了一两栋半途而废的砖木房，大部分为两层木屋，小石径、吊脚楼，潺潺溪水穿村而过。

　　偌大山村，已无常住村民，沿着小石径漫无目的行走，随处可见各种颜色的野花，颓墙断壁，山风呜咽，几处屋檐，蛛网暗结，青砖黛瓦，绿树荫荫。

遥望对面阁搂，居高俯暇寂寞的山庄，楼下挺拔古樟披着一身翠绿的春妆。

如果了解芙蓉山早年是南城与宜黄的重要商道，那就可以想见上山村之前是何等的繁华喧嚣，曾经有过多少欢声笑语喜怒悲欢了。

　　由上山村上一长长陡坡后，左边有一古青石古径掩映在竹林杂树之间，据说正是古时上芙蓉山下的主道。沿途开着不少野花，姿态各异，袅袅婷婷。还遇上几位在这砍竹子的苗族老乡，为了生计远离故土，但他们脸上绽放的都是善意的笑容。

天空飘着细雨，雾气笼罩着山间，轻触青竹，发上便沾上丝丝雨水。青石湿滑，山径崎岖，可还有抚州老乡牵老携幼，为了美丽的杜鹃花，奔赴这一场艰辛。

或许是年老力衰，又或许前夜宿酒，还没爬山半小时，我已经气喘吁吁，脚步蹒跚，额上虚汗直冒。幸亏龚晓明、余小英等人不断鼓励，还有些下山的驴友为我打气，我才没放弃。

但我想我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到了与骆家塘方向登山的汇合点，山路稍微平坦些，过红军亭和红军路，峰回路转，茂盛灿烂的杜鹃花夹道相迎。

狂风细雨中，云雾在花边树上，在身前身后流转，仿佛伸手便可握住。

我们也便成了这云里雾中人。

　　艰难攀至芙蓉山最高处的石屋，石屋内正生起炉火，温暖着跋山涉水的追寻者。

风呼啸着，云雾笼罩着整个山巅，一簇簇鲜艳的杜鹃花如披薄纱，时隐时现。

我们穿着外套，犹自风中战栗，而那些少男少女们，一袭运动短衫短裤，热血腾腾，全无一丝寒意。

云层很厚，辛辛苦苦背上来的无人机难有用武之地，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山风吹开浓云，青山妩媚，杜鹃花迎风致意。可美景转瞬即逝，接下来是愈来愈厚的云。

寒冷中突然怀念起前几年来芙蓉山时，只需几块钱便能吃到热腾腾的面条和开水的情景。再看石屋外，徐霞客昔时芙蓉山游记的海报已被风雨吹打得破败不堪，不觉有点神伤。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对美好的追求，看，连这小女孩，也远道而来，用手机留下精彩的一瞬。

我想，我们都应该努力地为他们留下美丽的瞬间，珍藏美好的回忆。

　　下山时，体力稍稍有些恢复，才看到崎岖陡峭的小山径里藏着如此多的美丽。

且不说轻柔的云，便是这云雾里安静朦胧的竹叶，也美得令人心醉。

老竹子不堪重荷，弯下了腰杆，新生竹又满载希望，含翠欲滴。

　　石狮头的红枫林在阴天也依然红得这般通透。2019年春天我曾与红枫林的男主人相谈甚欢，可今天邂逅的女主人告诉我，他已不在这个世间。

她很平静很辛苦地用长镰刀披荆斩棘，清理荒草杂枝。

“ 你有什么销路么？枫树大了，也很漂亮，可是不晓得卖到哪里？” 她问我。

城市建设红红火火的时候，这些红枫肯定销路不错，如今的大环境下，谁又能说得清呢。

天色已晚，一位老乡扛着锄头归来，小溪里冲洗手脚，面带微笑。

回看红枫林里几棵老树桩，苍老颓破，却仍在枯枝上倔强地长出嫩绿的新叶，诉说着生命的生生不息，还有最虔诚的希望。

　　这次雨中登山，是历次爬芙蓉山最累的一次，途中我无数回打着退堂鼓。所幸我坚持下来了，感谢同伴们一路上的鼓励和帮助。

一直一直说要去远方看看，可总为世事羁绊。如今年老体衰，倘若再不付诸行动，只会给自己徒留遗憾。

是的，我们可以倒在去远方的路上，但一定要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