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如梦

行者·江雪

还是暮春向晚，还是蜿蜒长堤，还是弯弯小河，还有重重晚霞。堤畔丛丛的刺梆、苦楝油油地泛着绿光，紫云英般的苦楝花层层叠叠，在晚风曳舞着如同草籽花的绚。道路旁、干渠旁成行的香樟、泡桐茵茵绿绿，形成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林荫便道。不断向上伸长的枝丫叶片，几乎挡住了若隐若现的学校前坪支起将放电影的白幕布。园子围成的篱笆上，簇生着野生的月季，重瓣的花片深红浅红，芬芳可人。塘水清澈，鱼儿巡游，坎口处流水哗哗，不知疲倦地输送稻田以清流。

整个村庄弥漫着春将尽、夏欲来的勃勃生机。散工的农人有的架着锄头，有的背着犁耙，有的赶着耕牛，慢悠悠地往回家的路上走着，一路大声地跟碰到的熟人扯着闲谈。农舍周围有簇簇生长的菜地，有袅袅的炊烟，炊烟的空气里有幽幽的蒸腊肉、炖牛腩的香气弥散。顽皮的小子在田前屋后逐着、跑着。老人们帮忙搬椅、抬桌、摆碗，一同张罗起户外的晚餐。妇人们唤呼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就是我清晨梦里又一次遇见的那时家园。一家人在长堤上、绿叶边的大竹铺、竹椅上围坐笑谈，带着外婆、妈妈味道的晚餐吃食陆续从绿色掩映中的红砖灶屋里搬过来，灶屋里的水缸盛满了从屋后周家挑来的摇井水，水面浮着几根青涩的大黄瓜。外婆、隔壁的二叔娭毑还是那时的慈祥模样，妈妈、我和孩子们却是现时的样子。时空交错的甜蜜与恍惚，让人着迷。

少年时拼命要跳出“农门”的故乡，却是年岁渐长后魂牵梦绕的乐园，永远为之沉醉，无从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