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抽过三支烟

临风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朋友们都晓得,我是不抽烟的。不抽,是因为小辰光,看到桌上的烟缸,老是塞满“香烟屁股”,烟灰飞扬,感觉很龌龊;那些老烟枪们,张开嘴,牙齿黑黄,给人很邋遢的印象,因此,我拍胸脯绝不抽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有些朋友不理解:“侬一生写写弄弄,居然从不抽烟,哪来的灵感?” 这个啥逻辑!写作的灵感来自生活的经历、体验、积累和感悟,与抽不抽烟好像“浑身无搭界”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前些天朋友聚会,又有人“拷问”我:“侬真的从来呒没抽过一根烟?” 我老实交代:“‘夯巴郎当’,一生抽过三根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朋友们“扎劲”得不得了,一个个催问我为啥记得“煞煞清”,于是我讲了“三根烟”的故事,这“三根烟”都和书有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78年5月1日,经历十年“特殊时期”后,上海的新华书店第一次全面放开中外名著销售。嗜书如命的我,老清八早起床,匆匆洗漱完,就从提篮桥徒步赶往南京东路。当我翻过外白渡桥时,已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声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等我“霹雳啪啦”赶到新华书店,只见人山人海,长长的队伍绕着新华书店大楼排了一圈又一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四个多钟头后,等我排到前面还差十几人时,只见一个戴着啤酒瓶底一样厚玻璃眼镜的店员出来哇啦哇啦叫:“今朝书侪买光了,净荡光了!” 看到买到书的人个个喜气洋洋,我懊恼不迭,要是早出门一个钟头,现在也有巴尔扎克、契诃夫、莫泊桑、茅盾、巴金捧在胸怀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垂头丧气回到屋里厢,茶饭不思,唉声叹气。为排遣郁闷,偷偷从父亲的烟盒里抽出一根,躲到晒台上猛吸几口。这就是我平生抽的第一根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86年11月,新婚前夕的一个冬夜,为了把家里的藏书运送到新房里去,我借来一辆黄鱼车,把书堆得小山似的,独自一人骑车上路。从提篮桥的弄堂到苏州河“垃圾桥”畔的石库门,这段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路吭哧吭哧,蹬得我精疲力尽,寒风凛冽中照样汗流浃背。黑夜里,“勒么桑头”看见前方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是一家小烟纸店。于是我刹了车,买了一包烟一盒“自来火”(那时的烟票已不是很“吃香”了,一年后上海彻底取消烟票),坐在上街沿(北方人称马路牙子)狼狈不堪地抽起烟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一支烟让我缓过劲来。继续蹬车上路,好在离新房呒没多少距离了。第二天上班,把剩余的香烟全部分送给那些抽烟的同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1992年,我曾经搬过一次场,是宜川五村的一室半,比石库门宽敞多了,于是又添了书橱,书橱里的书“潽潽满”。这是我唯一可以在亲朋好友面前“扎台型”的财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五一劳动节那天,朋友聚会,有朋友跟我提出要借朱东润先生的《中国文学批评史大纲》,说好两个月还。我虽极不情愿,但面皮薄,实在拉不下,就借给了他。借之前我还特意用旧挂历包了书的封面,是为了提醒他要爱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万万呒没想到,书借出去后,“喇叭腔”了!勿要讲两个月还,两年了也杳无音讯。有一次朋友又聚会,这家伙也在,酒过三巡,我转弯抹角大谈中国文学史上几次很有影响的争论,但他就是不接“翎子”;我接着谈到了朱东润先生在研究中国文学批评史方面的作用与地位,那家伙还是装“野胡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我实在摒勿牢了,只好“豁”上,直截了当“讨债”了,但他口口声声坚持讲那套书早就还给我了,并且“嚷里嚷三”,说我“拎勿清”。我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于是挥挥手,让他少“噜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气上心头,想起曹操的诗“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那天好像“杜康”也难以解忧,便顺手从朋友的软中华烟壳里抽出一根,自顾自点上,吞云吐雾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以上就是三支烟的故事。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有一种说法,叫往事如烟,而我,往事真的尽是烟!<i>(杨锡高)</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