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华人母亲节到来之际

中秋月

写在华人母亲节到来之际

时维公元二零二五年，乙巳暮春，母亲节前夕的微雨里，我的母亲已化作星辰百日有余。此刻执笔追忆，泪痕未干处，母亲慈祥的面容仿佛仍在案前灯影里摇曳。

母亲生于烽火连天的岁月，因日寇的侵犯，外公失业从上海回了徽州老家。少年时的母亲因此辍学，却常在油灯下捧书自修。终于迎来49年的解放，得以清癯之姿站上小学的讲台。执教三十八载，晨曦中她备课的剪影与深夜里批改作业的朱笔，为无数寒门学子点亮前路。敬业爱岗，勤奋努力，频获嘉奖。最让家人引以为豪的两次是：1980年荣膺徽州地区优秀教师赴庐山休养和1986年获得"奖励一级工资"殊荣。

退休后母亲随我住在徽师校园内，每当上下课钟声响起，她总倚着窗凝望操场，目光掠过奔跑的少年，仿佛又见当年教室里仰头听讲的孩子们。那年秋日，我做班主任，班里有位外市学生因严重的皮肤过敏，需中药调理，得连续煎药七日，学生家长来电与我借灶。我因课务较重，只能劳烦母亲，母亲特意嘱咐我买来紫砂药罐："陶器聚药性，孩子能少受些苦。"那些天她按时看药煎汤，还总不忘在那学生喝完药后，递上一个削了皮的苹果，让学生爽口。此刻灶台上的药罐犹在，氤氲药香里却再不见那个添水的背影。

母亲用半生光阴在我心田播下教育的种子。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似是刻进基因里了。得益于她的言传身教，我在职期间也曾多次获奖，尤其是在做班主任的那些年，连续六年被学校评为“优秀班主任”。如今我退休多年，虽我儿子未承教鞭，但母亲待人的仁厚、治学的严谨，早已化作润物细雨，滋养着后辈的心田，优良的家教家风，定会代代相传。

母亲节花店里的康乃馨开得正好，我却再无母可敬。

昨日深夜，被暴雨敲窗惊醒，恐窗户未关漏雨，急披衫推开母亲房门，恍惚见母亲仍坐在旧藤椅上，戴着玳瑁老花镜为我缝补衬衫，蓦然间雷光一闪，空空如也，方知是幻觉。衣橱里的薄荷脑香幽幽浮动，恍如往日。终于懂得《诗经》里"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的哀恸，原是这般剜心刻骨。

院子里的樟树又绽新蕊，书柜上母亲爱翻的《吕氏春秋》竟有了尘。若母亲尚在，端午该缠着五彩丝听她讲汨罗江的传说，仲秋徽师校园的桂花树下听她说蟾宫折桂的轶事，初雪夜该围炉煨山芋读《宋词选》……

如今新安江奔流依旧，黄山云海仍自舒卷，而那个在时光深处执卷教子的身影，已化作天边最温柔的星辉。此刻的我只能用笨拙的笔写下我的“蓼莪”。

虽然母亲寿达期颐，我仍恨碧落夺人太急。再也听不见她咬文嚼字，再也没人与我讲笠翁对韵……惟愿来世再续母子缘，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教室里，还能看见她转身写板书的模样，粉笔灰落在藏青布衫上，像落了一片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