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短篇小说连载六</p> <p class="ql-block"> 走到商州道时，雪下的更大了，泥烂雪深，坐下的马儿已经汗水淋淋，鼻子噗噜噜噗噜噜喷着热气。蹄子打着滑，山高路陡，人步行时也三步一滑，两步一晃。后边的一匹骡子连背上的行李一起滑下了山沟，把牵着骡子的小奴也拖了下去，人和骡子同时发出了惊呼和哀鸣。韩愈坐下的枣红马怎么也不走了，鼻子里咴咴的吐着热气，头昂着身体往后四条腿点着地，仿佛前面是万丈深渊，一步也不上前，晃得韩愈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p><p class="ql-block"> 这时卢适突然出现在韩愈马前，伏首作礼后，扶住马头，马儿才慢慢安静下来。卢适向舅舅请安后，让小厮拽着缰绳，自己走下山坡，把山沟里的骡子牵到手里，那骡子跟在他身后慢慢从沟底走了上来。“阿舅，让孩儿送您一程吧”卢适对韩愈说。然后他招呼其他人牵着骡马，跟在自己身后，一行人跟着他，行走在风雪交加的商山道上。第二天雪停了，一轮红日照耀着山川大地，雪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回望来时的路已全然没有踪影，有几只山鹰在高空盘旋着，嘴里发出尖利的鸣叫。</p><p class="ql-block"> 离开商山道，风势慢慢小了。向东一路还是山区。只是山没有那样高，地势稍微平坦一些，山路依然是小路，翻山越岭相对好走一些，没有商州道那样崎岖难行。卢适在前头牵着马带领着韩愈和家眷们迤逦而行，一路无话。过了豫西一直送到邓州地界，出了山区到达丘陵地带。卢适于马前稽首对韩愈说“阿舅，已到平安之地，请您慢行。我的师傅在这里，将入玄境依帝峰了。请恕孩儿不能远送。”韩愈十分惊奇“令师何人也？”“吾师洪崖先生，只因东园公正让他融化金玉，炼九华丹，火候精微，难以暂时离开”。韩愈更加敬佩“成为神仙可能吗？大道能够寻求吗？”卢适答道“得到它在于心，失去它也在于心。积点功德称量善举，降职与提升，其严格的程度和皇法是相仿的。我将来再去问候起居，请允许我从此离去吧！”卢适请辞。“阿舅，从此前去当是坦途，再无可忧，孩儿自此别过......”“迁客在旅，无物相送”韩愈感慨交加，写了五十六字的诗交于韩湘和卢适，算是与他告别。诗写道“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本为圣朝除弊事，岂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卢适见了诗稿，挥泪而别。</p><p class="ql-block"> 卢适走进森林峡谷里，奇峻难行的山路，蜿蜒曲折的河川，卢适都能如履平地，速度快得像飞在林间的鸟儿一样。韩愈在马上回首看着西北长安方向，黑沉沉的乌云依旧笼罩在天空，他不由得忧心忡忡老泪纵横。长安的大雪什么时候能停呀？那里挨冻受饿的老百姓，什么时候能够脱离苦海安居乐业呢......这苦难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那苍苍的白发在风中微微颤颤。</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五月，长安城中吏部后堂前牡丹开放了，花的颜色是绿色的，花瓣翻卷着。里面有红色和金黄间杂着，四面各有一朵五色的花朵。花朵们色彩艳丽娇艳欲滴，如那刚刚完成的画作，新鲜中带着水气和馨香。公人们数了那些花朵的朵数及花的颜色，完全像卢适所说的那样，竟无丝毫差错。只是在每一朵花叶中，还有十四个楷书字“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但见那字的笔势精能，苍遒有力，为人工所不及。（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