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债务危机与“去中国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从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一任期对中国发动商战以来,中美两国的搏弈已涵盖科技、军事、经济、社会、政治各个领域。只是由于在经济领域,美国是中国第一大出口国,中国是美国第三进口国(2022年中国是美国第一大进口国),而且美国在中国大陆和香港对中国的总投资达到约5150亿美元,美国在未从根本上化解这一态势之前,暂未对中国展开“一蹴而就"的脱钩与对抗。尽管如此,去中国化已成为美国对华外交的基本国策,然而,国内一些人士仍乐观地认为,美国的“去中国化”会导致对美不利因素,而中国由于经济衰退,以房地产为核心的债务危机的爆发会引发美国的金融危机,甚至造成全球性的严重后果,基于这些原因,美国不会对中国进行全方位的打压。笔者认为,这一乐观看法是完全错误的,因为中美经济体系的基础逻辑完全不同,中国的经济衰退和债务危机并不必然地损害美国的基本利益。</p><p class="ql-block"> 首先,“中国经济奇迹”来自于改革开放后加入全球贸易分工体系,形成以出口加工制造为经济基底的体系。因此,中国的出口贸易是中国经济奇迹的主要动力。诚然,房地产造就了一小批富人,也造就了一批拥有依靠房价支撑起来的高额账面财富(背后大部分是巨额债务)的中产阶层。不过,正如一个年轻人无法通过在自家自留地盖房子来增加财富,而必须外出打工出卖体力获得财富一样,本质上中国无法通过在国内大量造房子来提升国民财富水平。房地产,只是中国出口制造业获得的财富在金融和房产上的表现。中国出口好,财富积累的多,就必然体现于投资和建设(如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建设等);居民财富多,就敢于消费、负债和贷款买房,房价水涨船高,国内消费循环也比较健康。反之,中国出口如果差了,那么居民没钱了,怎么会去消费呢,更糟糕的是,巨额的房地产债务也无力偿还了。因而,就表象而言,拉动中国经济发展的是“三驾马车”——出口、投资和消费,但由于出口是另两者财富的唯一真实来源,消费和投资(依赖大量负债)是在出口贸易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三者是层层向上递进的,而不是并行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简言之,中国这几年累积的巨额债务——居民、企业和政府三方都拥有巨额债务——都是建立在制造业出口贸易获得的现金流之上的。如今,国际形势巨变之下出口贸易现金流趋弱,而所积累的债务问题却并未及时“拆弹”,就好比一家人,债务越来越重,而打工所挣得的薪水越来越少,投资和消费的基础全面动摇,岂非危如累卵。</p><p class="ql-block"> 尤其是,在我国巨额债务亟待解决的当下,最大的“订单客户”——美国却开启了缓慢但坚定的“去中国化”进程,这无异于雪上加霜。</p><p class="ql-block"> 相较之下,2008年的次货危机是由美国金融混乱放大了泡沫破裂的影响,尤其是“影子银行”的崩溃导致的。简单而言,2008年危机是“金融危机”,是美国层层包装而不受监管的金融产品暴雷引发的金融体系的危机,对以高科技为核心的美国实体经济损害不大。</p><p class="ql-block"> 美国实体经济的真正问题,是多年前就开始的“制造业空心化”。这是由于美国将大量低端制造业外迁,而本国集中精力发展科技和高端服务业所导致的。疫情后,美国意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尤其是供应链全球化的情形下,这对美国带来了潜在危险。本轮美国持续不退的高通胀,很大程度上是供应链全球化而美国产业空心化带来的,这就加大了美国推动制造业回流本土的迫切心态。</p><p class="ql-block"> 就此而论,中美面临的经济问题本质逻辑截然不同,因此中国目前经济持续衰退,不仅不会牵累美国经济,甚至会成为美国重振其产业和供应链的良机。</p><p class="ql-block"> 其次,中国的债务是以“土地或房地产”作为底层信用抵押物支撑起来的内生债务,因此很难通过外债方式传导至他国,只能依靠本国政府长期艰难的逐一化解“拆弹”。</p><p class="ql-block"> 仅从规模上来看,中国的房地产行业总量以及远远超过发达国家。有数据统计,中国房产总市值达到65万亿美元,超过了美国、欧盟和日本房地产总市值之和60万亿美元。</p><p class="ql-block"> 另有数据显示,我国核心城市的房价收入比偏高,而租金回报率偏低。纽约、伦敦、东京市中心房价收入比分别为12、18、12,北上广深分别为55、46、35、32,纽约、伦敦、东京市中心租金回报率分别为2.5%、2.5%、2.1%,而北上广深分别为1.5%、1.8%、1.3%、1.0%。中国内地一线城市绝对房价、相对房价依然位居全球前列,全球前十大高房价城市,中国占一半。这些国际比较非常有力的说明,我国房价水平,无论是与国家经济水平,还是与居民收入水平相比,都是显著偏高的。</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国制造业和出口还处于蓬勃向上发展阶段的时候,居民收入水涨船高,带来了对未来发展前景的乐观预期。此外,我国金融体系找到了一种表面看来具有信用抵押价值的实体——土地或房地产,于是,这种建立在土地抵押物上而层层堆砌的信用工具就诞生了。</p><p class="ql-block"> 居民以未来收入现金流作为担保,并用房产作为抵押物从商业银行获得购房按揭贷款,开发商以预收款作为担保,以土地作为抵押物从商业银行等金融机构获得开发贷款和土地款,地方政府出让土地获得的收入,加上城投债等金融工具,获得基础建设和项目开发投资资金。由此可见,居民、开发商和政府三方都在负债,利用高杠杆投资,债务逐渐积累超过现金流可以支撑的程度,而最后的接棒者却只是居民一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看到中国每年拥有巨额的房地产资金流,但目前一旦房地产市场萎缩,债务危机风雨欲来之时,无论是居民、开发商还是政府,手中都只有负债而没有现金了。</p><p class="ql-block"> 另外,值得我们注意的是,中国的债务危机,是很多国家走过的老路,包括那些我们早就耳熟能详的,未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发展中国家,以及我们常常喜欢对标的“失去二十年”的日本。</p><p class="ql-block"> 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7月,我国全社会杠杆率达到280%左右,其中企业杠杆率达到160%左右,居民杠杆率接近65%,政府杠杆率约55%。虽然经济承压之下,各经济主体融资意愿不足,我国宏观杠杆率出现环比下行,但仍在历史高位。我们或许已经走在了痛苦化债的长期艰难的道路上,政府应尽量通过减缓债务人压力、债务重组展期等工具实现“软着陆”,债务人应尽可能开源节流、节衣缩食,熬过这一段偿债的日子。</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另外,中国的高债务问题和金融体系问题(包括承担政府巨额负债的影子银行),还有最令人头痛之处。那就是,中国不像阿根廷或希腊那样,欠外国债权人大笔债务。这里所说的债务本质上是中国欠自己的钱。对中国来说,为债务人纾困和减免债权人债务相结合的方式来解决危机的重担,只能落在身上了,几乎无法分摊给他国,更不会传导给美国。与欧债及美国次贷危机相比,中国债务危机,对外国带来的直接负面影响极为有限。也就是说,中国可能面临的危机,是自己的且无法外摊的危机,溢出效果很小,几乎伤害不了美国经济。拿美国在中国的投资来说,在中国大陆和香港的直接投资——涉及控制的投资——大约为2150亿美元。证券投资——基本上是股票和债券——有3000多亿美元。所以这里面总共有5150亿美元。这数字听起来不小,但对于我们这样一个庞大的经济体来说,就是个小数目。这里有一个比较。目前,人们对美国商业地产,尤其是办公楼有很多担忧,由于远程办公的增加,办公楼的需求可能会永久减少。嗯,美国的办公楼目前价值约2.6万亿美元,仅这一项,就大约是在中国总投资的五倍。</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一个庞大的经济体吸引到的美国投资如此之少?主要是因为中国的政策朝令夕改,许多潜在投资者担心这个国家可能是一个捕蟑螂器:进得去,出不来。另外,中国做为世界贸易的巨大的参与者,从美国能购买多少呢?2022年只有大约1500亿美元,不到我们GDP的1%。因此,中国的衰退不会对美国产品的需求产生太大的直接影响。对德国和日本等对华出口更多的国家来说,这种影响会更大,对这些国家的出口也会对美国产生一些反弹效应。但总体影响仍然很小。</p><p class="ql-block"> 综上所述,美国坚定的“去中国化”是确而不移的对华国策,而因此导致的中国经济衰退和内部债务危机,并不能传导且不能给美国金融和经济造成负面影响,在这一形势下,中国对既将面临的内外负面环境,对国内危险的债务态势必须保持高度警惕,尤其是对“去中国化”导致的出口悬涯式下滑,应充分关注和化解,因为这才是可能催跨经济内循环和触发债务危机的主要杀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