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学记》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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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学记》出自**《礼记》**，是中国古代最早的一篇专门论述教育、教学问题的论著。《礼记》是中国古代一部重要的典章制度选集，由西汉礼学家戴圣编纂，主要记载先秦时期的礼制、礼仪，以及儒家的教育、政治、哲学等思想。《学记》作为其中的一篇，系统阐述了教育的目的、原则、方法，以及教学过程中的师生关系等，对中国古代教育理论的发展影响深远。 《礼记·学记》原文如下：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 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斅学半。”其此之谓乎！ 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 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 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 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 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 发然后禁，则捍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 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 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 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 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此之谓乎！ 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 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 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 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 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 以下是《礼记·学记》的现代汉语译文： 原文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不足以动众。就贤体远，足以动众，未足以化民。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乎！ 译文 深谋远虑，物色好人，只能得到一些好名声，不足以鼓动民众。如果礼贤下士，亲近疏远的人，能够鼓动民众，但不足以教化民众。君子如果想要教化民众，形成良好风俗，那一定得通过学习啊！ 原文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兑命》曰：“念终始典于学。”其此之谓乎！译文玉石不经过雕琢，就不能成为器物；人不学习，就不懂得道理。所以古代的君王建立国家，统治人民，把教育放在首要位置。《尚书·兑命》说：“自始至终都要以学习为根本。”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原文虽有嘉肴，弗食，不知其旨也；虽有至道，弗学，不知其善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兑命》曰：“斅学半。”其此之谓乎！译文虽然有美味的菜肴，不吃就不知道它的味道鲜美；虽然有最好的道理，不学就不知道它的好处。所以学习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不足，教学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困惑。知道不足，然后才能自我反思；知道困惑，然后才能自我勉励。所以说：教与学是相互促进的。《尚书·兑命》说：“教是学的一半。”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原文古之教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国有学。比年入学，中年考校。一年视离经辨志，三年视敬业乐群，五年视博习亲师，七年视论学取友，谓之小成。九年知类通达，强立而不反，谓之大成。夫然后足以化民易俗，近者说服，而远者怀之，此大学之道也。《记》曰：“蛾子时术之。”其此之谓乎！译文古代的教育，在每家有私塾，在每党有庠校，在每术有乡学，在国都有大学。学生每年入学，每隔一年考核一次。第一年考查分析经文、辨别志向，第三年考查是否专心学业、与同学和睦相处，第五年考查是否知识广博、尊敬老师，第七年考查能否讨论学问、选择朋友，这称为小成。到第九年，能触类旁通，有独立见解而不违背师教，这称为大成。这样之后就足以教化民众，改变风俗，使近处的人心悦诚服，远处的人也会向往。这就是大学教育的道理。古书上说：“蚂蚁幼虫时时效法大蚁衔土成垤。”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原文大学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宵雅》肄三，官其始也；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夏楚二物，收其威也；未卜禘不视学，游其志也；时观而弗语，存其心也；幼者听而弗问，学不躐等也。此七者，教之大伦也。《记》曰：“凡学，官先事，士先志。”其此之谓乎！译文大学开学的时候，穿着礼服，用菜祭祀先圣先师，是为了表示敬师重道；诵读《小雅》中的三首诗，是为了让学生从一开始就明白为官的道理；入学时击鼓打开书箱，是为了让学生恭顺地对待学业；用夏楚两种教鞭，是为了整肃学生的威仪；不到夏祭以后，教官不去视察学校，是为了让学生能够按照自己的志趣从容学习；教师经常观察学生但不轻易告诉他们答案，是为了让学生用心思考；年幼的学生只听不问，是因为学习不能超越等级。这七件事，是教育的基本纲领。古书上说：“就教学来说，教师首先在于尽职，学生首先在于立志。”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原文大学之教也，时教必有正业，退息必有居学。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不学博依，不能安《诗》；不学杂服，不能安礼；不兴其艺，不能乐学。故君子之于学也，藏焉，修焉，息焉，游焉。夫然，故安其学而亲其师，乐其友而信其道。是以虽离师辅而不反也。《兑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其此之谓乎！译文大学的教学，按照一定的时间或季节进行正课教学，休息的时候也必须有课外作业。课外不练习指法，课内就调不好琴弦；课外不广泛学习比兴手法，课内就不能学好《诗经》；课外不学习各种杂事，课内就学不好礼仪；不喜欢各种技艺，就不能乐于学习。所以君子对于学习，要全身心投入，休息和游玩时也不忘学习。这样，就能安心学习，亲近老师，乐于交友，相信所学的道理。因此，即使离开了老师和朋友，也不会违背所学的道理。《尚书·兑命》说：“唯有重视学业，循序渐进，敏捷努力，学业才能有所成就。”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吧！ 原文今之教者，呻其占毕，多其讯言，及于数进，而不顾其安。使人不由其诚，教人不尽其材。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隐其学而疾其师，苦其难而不知其益也。虽终其业，其去之必速。教之不刑，其此之由乎！译文现在的教师，只知道照本宣科，一味地灌输知识，急于求成，而不顾学生是否能接受。使学生不能真心求学，不能充分发挥才能。教师的教学违背了规律，学生的学习也不顺从。因此，学生厌恶学习，怨恨老师，只觉得学习困难却不知道学习的益处。即使完成了学业，也会很快忘记所学的知识。教学没有成效，就是这个原因吧！ 原文大学之法，禁于未发之谓豫，当其可之谓时，不陵节而施之谓孙，相观而善之谓摩。此四者，教之所由兴也。译文大学教育的原则是：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加以防止，这叫防患于未然；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教育，这叫及时；不超越学生的年龄特征和接受能力进行教学，这叫顺应自然；相互学习，取长补短，这叫观摩切磋。这四点是教育成功的关键。 原文发然后禁，则扞格而不胜；时过然后学，则勤苦而难成；杂施而不孙，则坏乱而不修；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燕朋逆其师，燕辟废其学。此六者，教之所由废也。译文如果等到事情发生了才去禁止，就会产生抵触情绪而难以克服；如果错过了学习的最佳时机才去学习，就会劳苦不堪且难以有成效；如果教学杂乱无章而不循序渐进，就会使学生头脑混乱而无法补救；如果独自学习而没有朋友，就会见识短浅、孤陋寡闻；如果结交了不正派的朋友，就会违背老师的教诲；如果沉迷于不正经的事情，就会荒废学业。这六点是教育失败的原因。 原文君子既知教之所由兴，又知教之所由废，然后可以为人师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牵，强而弗抑，开而弗达。道而弗牵则和，强而弗抑则易，开而弗达则思。和易以思，可谓善喻矣。译文君子既知道教育成功的原因，又知道教育失败的原因，然后就可以做老师了。所以君子的教育是善于引导：引导学生而不牵着他们走，激励学生而不压抑他们，启发学生而不直接告诉他们答案。引导而不牵着，师生关系就会和谐；激励而不压抑，学习就会感到容易；启发而不直接告诉答案，学生就会独立思考。能使学生和谐、容易地学习并独立思考，就可以说是善于引导了。 原文学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知其心，然后能救其失也。教也者，长善而救其失者也。译文学生有四种过失，教师必须了解。人们学习，有的过失在于贪多，有的过失在于学得太少，有的过失在于把学习看得太容易，有的过失在于遇到困难就停止。这四种过失，是由于学生的心理不同造成的。了解他们的心理，然后才能补救他们的过失。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发扬学生的优点，补救他们的过失。 原文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其言也约而达，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谓继志矣。译文善于唱歌的人，能使别人跟着他的歌声唱；善于教育的人，能使别人继承他的志向。他的言辞简约而通达，精微而深刻，很少用比喻却能使人明白，就可以说是能使人继承他的志向了。 原文君子知至学之难易，而知其美恶，然后能博喻；能博喻然后能为师；能为师然后能为长；能为长然后能为君。故师也者，所以学为君也。是故择师不可不慎也。《记》曰：“三王四代唯其师。”其此之谓乎！译文君子知道求学的难易程度，了解学生资质的好坏，然后才能广泛地启发诱导；能广泛地启发诱导，然后才能做老师；能做老师，然后才能做官长；能做官长，然后才能做君主。所以老师是用来学习做君主的。因此选择老师不可不慎重。古书上说：“三王四代都尊重老师。”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原文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是故君之所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尸，则弗臣也；当其为师，则弗臣也。大学之礼，虽诏于天子，无北面，所以尊师也。译文大凡学习的道理，尊敬老师是最难做到的。老师受到尊敬，然后真理才会受到尊重；真理受到尊重，然后民众才会懂得敬重学习。所以君主不以臣下之礼对待臣子的情况有两种：当臣子担任祭祀的尸的时候，不把他当臣子看待；当臣子担任老师的时候，不把他当臣子看待。按照大学的礼仪，即使是向天子进言，老师也不用面朝北，这是为了表示尊师。 原文善学者，师逸而功倍，又从而庸之；不善学者，师勤而功半，又从而怨之。善问者，如攻坚木，先其易者，后其节目，及其久也，相说以解；不善问者反此。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不善答问者反此。此皆进学之道也。译文善于学习的人，老师轻松而效果加倍，学生还会归功于老师；不善于学习的人，老师辛苦而效果减半，学生还会埋怨老师。善于提问的人，就像砍伐坚硬的木头，先从容易的地方下手，然后再砍坚硬的节疤，时间长了，问题就解决了；不善于提问的人则相反。善于回答问题的人，就像撞钟一样，用小力敲就发出小声，用大力敲就发出大声，等钟声从容地响完，然后钟声才消失；不善于回答问题的人则相反。这些都是增进学问的方法。 原文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译文仅仅靠死记硬背得来的学问，不足以成为老师。一定要能根据学生的问题进行解答才行！学生没有能力提出问题，然后老师才告诉他；告诉他了还不明白，暂时放弃也是可以的。 原文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译文优秀冶匠的儿子，一定先学习用皮革制作裘衣；优秀弓匠的儿子，一定先学习用柳条编制簸箕；刚开始训练小马驾车，要把车放在马的前面。君子观察到这三件事，就可以有志于学习了。 原文鼓无当于五声，五声弗得不和；水无当于五色，五色弗得不章；学无当于五官，五官弗得不治；师无当于五服，五服弗得不亲。译文鼓并不等于五声，但没有鼓，五声就不和谐；水并不等于五色，但没有水，五色就不鲜明；学习并不等于五官，但没有学习，五官就不能发挥作用；老师并不等于五服之亲，但没有老师的教导，五服之亲就不会亲密。 原文君子曰：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察于此四者，可以有志于本矣。三王之祭川也，皆先河而后海，或源也，或委也，此之谓务本。译文君子说：有大德行的人不拘于一官之任，有大道的人不局限于一种才能，有大信用的人不须订立盟约，天的四时有一定的规律但并不整齐划一。明白这四点，就可以有志于抓住根本了。三王祭祀河流，都是先祭河而后祭海，因为河是水的源头，海是水的归宿，这就叫抓住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