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年疏散去后溪

堤

　　后溪，厦门集美郊区的一处乡下农村，距离集美约11公里。此地因一条清澈的溪流而得名后溪，这溪水全长64公里，发源于戴源山脉与博平山脉交界的苍山西丽，流经石兜水库和板头水库，干流苎溪与支流许溪在后溪镇汇合后始称后溪。那溪水清澈见底，倒影浮翠，波光潋滟，宛如一条灵动的玉带穿梭于大地之间。

　　1958年，炮轰金门的战火燃起，对岸的金门偶尔也有炮弹落到集美。为了安全，集美的各机关学校纷纷疏散到郊区。我的外婆有位亲戚住在后溪，于是我们全家便搬到了后溪外婆的亲戚家中暂住。

　　疏散的那天，母亲带着姐姐和妹妹乘车去后溪，父亲则带我先走去后溪。父亲将我带到后溪的一所小学，拜托学校里一位认识他的老师暂时照看我。“你暂时在学校待一会儿，我稍后来学校接你和母亲她们汇合。”父亲说完就回集美了。

　　我独自站在学校的操场，望着这陌生的地方，心中满是无聊与不安，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内心愈发焦急，又有些害怕，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接我。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看到父亲那熟悉的身影朝我走来，我飞快地朝着父亲跑去，紧紧抱住他的双腿，委屈地哭了。父亲轻轻拍着我的背部说：“我迟来接你了，没事了，你很勇敢，我现在带你去找妈妈。”那一年我才5岁。

　　那天晚上，父亲带我到后溪外婆的亲戚家里与母亲和姐姐妹妹汇合。外婆的亲戚是一位上年纪的亚婆，她家的房子很大，是农村常见的样式，有四个房间一个大客厅，外面还有一个大院子。亚婆十分热情地招待我们，她煮了一大锅的地瓜稀饭给我们吃，也许是因为我饿坏了，那地瓜稀饭吃起来格外香甜。

　　亚婆家里只有她和她的儿子、媳妇和一个孙女，一家四口人住在一起，她安排一个房间给我们一家人住。第二天我醒来后起床，到屋外走一走，房子外面有一块菜田，屋后是一片竹林，杂草丛生。亚婆家里养着一只黑狗，我们一家人刚到的那晚上，那只黑狗很警惕地看看我们，呲着牙齿低声吼着，亚婆骂它后，它㚒着尾巴走开了。

第二天早上，那只黑狗渐渐就和我们熟络了，见我也会摇尾巴。早餐依旧是地瓜稀饭。亚婆家里没有厕所，要方便得走很远到当地小学才有厕所。亚婆说小孩子方便的话就到屋子后面的竹林里。我去了屋后的竹林旁，那只黑狗也跟着我，我竹园附近便便完后，那只黑狗就帮我清理干净了。

　　我们住在亚婆家的日子里，三舅和表哥从厦门来后溪探望我们。三舅和表哥带我和姐姐去趟溪，正值夏天，溪水清澈冰凉，那溪水大约到小腿深，我们一起趟着溪水往上游走，那条溪大约有20米宽，两岸是绿油油的稻田，岸边垂柳依依，脚下趟着那清凉的溪水，令人十分惬意。虽然头顶上烈日炎炎，但脚上趟着清凉的溪水却让人感觉不到炎热。

　　三舅一边趟着溪水一边给我们讲着后溪的历史故事。传说唐朝宣宗李忱为光王时，因避其侄武宗的迫害，落难于后溪，受饥饿潦倒时，受当地苏营村陈婆一饭之恩，后来宣宗回京登基后，便修筑“陈婆陂”拦截溪水来浇灌田地。我们一边趟着溪水一边听着三舅讲故事，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才回家。

　　我们住下来后也渐渐适应了后溪的农村生活，我和姐姐去附近的山拾些树枝干草回来，母亲就用那枯草柴火做饭。我们几个小孩对后溪这乡下地方也很感兴趣。特别是那只黑狗天天跟着我们走，我们去拾柴它也跟着，便便时它帮我清理。我们大约住了2个月，局势似乎较为平静了，我们全家又搬回集美，与亚婆依依不舍地告别，亚婆家里的那只黑狗看着我们全家人要离开时，它仿佛很舍不得，跟着我们一家走到村口车站，看着我们一家人上了公共汽车，当汽车开动渐渐离开时，我从车窗看到那只黑狗叫着追着公共汽车，仿佛是和我们告别。

　　时光匆匆，转眼间60多年过去了，儿时的记忆偶尔像一部黑白电影在我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童儿时代去后溪的那一幕，我却依还很清楚记得那几幅画面，特别是父亲把我寄托在后溪小学时候，当天黑的时候，我害怕地站在学校的大门，焦急地等候着，直至父亲的身影出现，我飞奔过去紧紧抱住父亲双腿大哭那个画面，至今还仍然难于忘怀。还有后溪亚婆家的那只黑狗，当我们一家人要离开后溪时，它跟着我们到汽车站，搖着尾巴望着我们上车的那一幕。

至从儿时那次去过后溪，已经过去60多年了，我至今都还没再去过后溪了，有时候，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去后溪的画面，还有点怀念曾经在后溪的日子。下次回厦门探亲时，我得去后溪一趟，去寻找我儿时的记忆，再去趟一回那清澈的后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