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虾记

乎乎堂主人

虾之为物，高蛋白，低脂肪，是人类的优质食材。曩者，加勒比海国的胡安·卡洛斯船长就常拿他捕来的海鲜向余兜售，说吃龙虾不需要太大的，活蹦乱跳就好。其说有“小而猛者鲜嫩”、“味美壮阳健身”云云。如今远离海洋，久居旱地，馋了，只能弄几个人工养的淡水虾来打打牙祭。

日前，与内人在超市闲逛时遇见一大玻璃水箱鲜活的海白虾，一下子就勾起了我们的饕餮欲望。伊像“老鼠爱大米”似的，不请示老板便直接上手操家伙，倾身，抻脖，张臂，左持筐，右执网，居高临下，慢慢扫描，细细搜索。水箱里，但凡出现奋勇触碰玻璃箱壁的、忽上忽下腾挪跳跶的、挺胸扫须向同类挑战示威及弯腰弓背闪电跑路的，不论大小肥瘦，都会被伊迅速网住，塞进筐里。而对那些在水底蛰伏不动、安然自在甚至悠闲自得吐泡泡的，即便其肥硕光亮，伊对其则漠然不顾，置之不理。余怪而问焉。伊一边捉虾，一边轻言细语：“吃虾么，你知道不知道，不但要看其形体，察其色泽，更重要的是观其活力。那些个大肥胖但却长时间静止不动的，说明其心疲体衰，活力不够，此我所以不取也”。对此，余先是恍然，继则喟然：“噫，吾知之矣，若然者，以虾眼观之，岂不是蹦跶愈欢其死愈速了吗”？妻曰“是矣，自然之理也”。

嗟夫，白虾原本生长在渤海、黄海和南海的近海浅滩，昼伏夜出，或潜藏于泥沙，或觅食于浮游，天高地迥，自在逍遥。然一旦被人类成百上千的弄到超市那一米见方的玻璃水箱里，其族群密度与生存环境都发生了巨大改变。面对变化，有的性情温和，顺势应变，隐忍智慧，从而获得了更多延年益寿的机会。有的脾气暴烈，狂躁不安，左冲右突，上窜下跳，反倒早早变成了吾饕餮之徒的刀俎肉与盘中餐。

虾者，异类也，然同样适用于人类静水流深与嗔心如火的道理。前者告诉我们，在平静的表相之下，往往蕴藏着巨大的能量，体现着道家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人生智慧；后者说的是愤怒、怨恨、冲动与狂躁等坏脾气，往往带给人烈焰焚心般的危害与痛苦。

早年余曾因脾气焦躁和言行孟浪而伤痕累累，今有感于家人超市捕虾，因以为《捉虾记》。余固知往者之不可谏，然犹翼来者之可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