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随笔：补记清明

君子兰

‍（背景音乐：“清明雨上”钢琴版）‍ ‍中国传统的“四时八节”中，清明节的位置十分重要…… 我自2020年注册了“美篇”专栏以来，五年中发布了130篇原创随笔。其中记录寒食节、清明节的文章就有5篇，每年一篇（此前在我的“公众号”专栏中也多次写过寒食、清明）。 屈指算来，自农历庚子年爆发了全球新冠疫情，已是五年过去了。这五年，我笔下的寒食清明总是充满了伤感——因着2019年大哥离世；因着三年疫情阻隔，两个弟弟都难以回青；因着这五年的清明节，我竟有三年是在医院度过的（两次手术，一次术后复查），没能年年回原籍祖茔给父母、故亲扫墓……凄凄追思只能诉诸笔端，伤感便必然成为了主基调。 然而，清明节的底色毕竟不全是灰白色、全是伤感……‍除了慎终追远，祭祀故亲，缅怀先烈外，“清明清明”，顾名思义，它还带有万物复苏的绿色，春和景明的绚丽，有着自然与人文交织的淡雅气息……‍是以，清明节既承载着生死的重量，也蕴含着春日必有的勃勃生机。‍ ‍ （1） 今年，大弟回来了。我们计划利用清明三天假，先回原籍祖茔扫墓，再去青州给姨与姨父扫墓。我、嫂子、大弟、妹妹，正好一辆车，不挤不空。大弟在我们兄妹中开车技术最好，一路都由他驾车，我们只管聊天赏景。 清明那天回原籍乳山的高速路上，恰逢假期首日，出行车辆很多，车速快不了，到达目的地已是中午时分。 这些年，乳山发展很快，原先站在祖茔坡地上，环望东南方向，可远远的看到海天一色的乳山口湾。如今，通往烟台的高铁线路及高铁客站就建在茔地前方不远处，每隔一段时间，便有风驰电掣的高铁列车飞驶而过，打破了墓地的静谧……我想，祖茔中沉睡多年的先祖先辈们、爷爷奶奶、父母与大哥，或许会被这人间的喧闹声一时唤醒，同时也会被当代中国、被自己家乡的快速发展而欣慰、而高兴。 祖茔中最年长的曾曾曾曾辈的祖爷爷，墓碑上一一刻有其尊讳——楹爷、凯爷……他们是繁衍维系“族谱”中我们这一支系的功臣。楹爷、凯爷当年都曾在京城经商谋事，是族系中见过大世面的人，但他们见过、使用过的运输工具不过是驴车、马车、轿子、三轮。再往后的曾祖们所见过、乘坐过的也仅是卡车、汽车、绿皮火车等等……眼前飞驰而过的这种流线型、时速可达数百公里的复兴号、和谐号动车，他们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我的父母都是参加革命很早的人，在他们同辈人中，也算是有经历有见识的人了，但他们在世时，也没见过、乘坐过高铁动车。 时代的变迁与发展往往是超越人们的想象力的。‍ ‍我们小时候，怎能想到现在的科技水平竟会达到“一部手机在手，吃喝玩乐全有”的程度？怎会想到过去有钱人家才置得起的私家车，早已成为平民百姓的“代步工具”，我们也能开着私家车惬意地四处旅游？怎会想到我们就如同神话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可以随心所欲地上天、入地、潜海（坐飞机、乘地铁、穿越海底隧道）？……万万想不到的。‍短短几十年，这些小时候做梦才会梦到的“幻想”“梦想”，如今都早已“梦想成真”，成为当代百姓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了。 这么一边感慨着，一边分别给每位祖爷爷祖奶奶们的坟头上压上一沓明黄色纸钱，将父母大哥的墓碑用清水毛巾擦洗一遍，用油漆笔将墓碑字体重新描画清晰了，用苕帚扫去大理石墓园中的落叶后，摆上各色供品、鲜花，燃上香，跪下磕头祭拜……三柱香燃尽前，我们就围绕着父母大哥的墓，聊天啦呱，念叨这些变化，让他们听。儿孙们生活得好，他们便会安心放心的…… 据说，随着袅袅上升的香烟，亲人们会听到我们的祝祷的……‍ ‍ （2） 离开祖茔，开车进乳山市区去看望大堂哥家的大嫂。 大堂哥是三年前去世的，享年96岁。准确地说，是差10天96岁，去世那天距离他的生日只差10天。与大多数人的寿限相比，大堂哥算是位长寿老人了。二堂哥也超过90岁了，因被其女儿接到烟台过冬，尚未回来，这次没能见到他。两位堂哥都是心胸豁达、温和开朗的性格，所以皆是长寿之人。 大嫂家的大女儿大女婿置办了一桌子好饭菜招待我们，席间问起大嫂的年龄，今年也90岁了，身体还算硬朗，三个女儿都孝顺，老人家心满意足的。‍ ‍我清晰地记得，上世纪，我18岁第一次回原籍见到大嫂时，她怀里抱着正在哺乳期的二女儿，大女儿绕着她满地跑着玩，三女儿还未出生呢。而今，这个当年满地跑着玩的小女孩儿也已当了奶奶，屋内的小孙女恰像她当年那样，欢快地绕着我们满屋子跑着玩。岁月真快呀！从事公安的大女婿也快到退休年龄了…… 岁月之刀虽然具有相当于“普世价值”的威力，但在漂亮人身上，它的“刀功”还是比较温存精细的，不舍得雕刻。大堂哥堂嫂年轻时都是潇洒俊俏之人，女婿女儿也是一对郎才女貌的好人儿，小孙女自然继承了好的基因，眉清目秀，活泼可爱……如今，即使是年已九旬的大嫂，临近退休年龄的侄女、女婿，与他们的同龄人相比，依然显得年轻有神有活力，依然是同龄人中的最佳状态。‍ ‍回乳山就要吃海鲜，海鲜是当地的特色海产美食，是酒席家宴上当然的“主角”。侄女、女婿备的下酒菜很爽口，配海鲜的蔬菜都是自家菜园种的，绿色环保，口感纯正。侄女不断地用“起子”给我们撬开一个个的清蒸大牡蛎，送到我们眼前的碟子中，那牡蛎肉又大又肥又嫩，吃起来满口货，特别过瘾，我那天吃了很多很多。 乳山的海鲜是父亲的最爱。父亲生于斯，从小口味习惯于斯，锁定于斯。即使是离开家乡多年了，他一生也都喜欢吃海鲜，尤其喜欢吃小海鲜，诸如蛤蜊、蛏子、扇贝、牡蛎、八带蛸……都是他的最爱。 那天，我也惊奇自己竟然吃了那么多的牡蛎、八带蛸等海鲜……侄女撬开多少牡蛎，摆在我面前，我就吃多少，一点没剩。鲜美之味，直抵心底。那是父亲喜欢的口味、喜欢的美食……我吃了很多，仿佛是在替父亲吃，也是在寄托对父亲的无限思念……‍ ‍ （3）‍四点多钟，告别堂嫂一家，离开乳山，驶上返青的高速，回望祖茔方向，祖茔已远远地渺不可见了……‍想必每日数次从高铁线上飞驰而过的那些“复兴号”动车带来的地面律动与风驰电掣的声音，仍会每日定点唤醒沉睡中的先祖亲人，为他们带来一份人间的烟火气……或许，他们也会在朦胧中忆起遥远的往昔岁月，自己曾经的青春，曾经的梦想，曾经的人生经历……‍噫！一年一度乳山行，再来乳山，且待明年了。‍想起告别堂嫂时，九旬的老嫂子拉着我的手，不舍得放开，我们下楼时，老人家一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频频挥着，满眼的不舍……由不得几分伤感，心生感慨。‍我与我嫂子、弟弟妹妹也都是古稀、花甲之人了，体力逐年衰减，这一年一度的返乡扫墓还能维系多久？又，仅距高铁线路几百米的祖茔，会不会随着车站周边的建设发展、土地征用而归于“消失”“湮灭”？这世上，什么能是“永恒不变”的呢？这么想着，心里不免酸酸的……‍ ‍每年，我们兄妹以回乡扫墓这种最传统最朴素的方式与先祖、父母、大哥对话，把那些生前没来得及说的话，没表达出的爱意与痛楚，那些丝丝缕缕的遗憾，扎进菊花束里，点燃在袅袅的香烟里，压进一叠叠的黄表纸中，倒进墓碑前的酒杯中……临走时再将瓶内所有的酒一并挥洒在墓前墓后，合着泪花，点点滴滴，浸入泥土……‍这些虔诚的仪式固然重要且必要，然而，我们也明白，逝者已去，生者尚存，清明节对父母亲人最好的追思是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珍视自身健康，这才是对给予了我们生命的父亲母亲的最庄重的祭奠与礼敬。惟若如此，逝去的父母、大哥才会欣慰不已。我宁愿相信，他们不曾真正离开过，他们一直在关注着我们的一日三餐，晨起暮归、喜怒哀乐……我们若健康安好，他们便安心放心。‍噫！虽说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但相对而言，生命是短暂的，思念则是永恒的，血脉亲情的思念就更具永恒性……‍抬眼看，远远地，青岛快到了。 清明时节，慎终追远。感悟人生，补记于此……‍‍（背景音乐：“清明雨上”钢琴版）‍‍ 君子兰 ——补记于2025年4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