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与水杯 沈宪 （散文）

沈宪

聚会与水杯

不是没有水，就是没有杯子。

战争和解决战争的方法，就好比水与水杯的关系一样。把战争叫做冲突、打架、不和、侵略都一样。真理在二十一世纪这么多的人死亡面前一文不值，任何理论都显得苍白。名称的差异会影响认知（这是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最早关心的）。许多时候问题不在要不要结束这种状况，而是如何结束。国事和家事都一样，有水无杯，终非正理。欧洲八十年来，这个“生活”已经很生疏了。几千年来，人类的“老活计”，智慧解决之道有千千万。说不定杯子已经早已铸就，静候在某个被遗忘的角落。

旅欧近40载，归国赴宴的次数早已难以计数。提这两个问题，并不是上海人要摆一摆“派头”，也不是露一露自己的“人缘”关系，更不是想告诉别人，自己“钱多”，这一点朋友们心里是完全知道我“属于哪一类人”，在上海人犀利的目光前，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他们几乎有人工智能一样的眼光和神仙一样的洞察力。

昨天有一老朋友聚会，令我除花时间消化在宴席上获得的食品之外，还要消化脑中的“东西”，产生了想法。

受邀时得知，聚会是从上午9:00开始至晚上7:00，午餐，中间卡拉ok，晚餐。这是打破我40年来记录的。一天在上海市内如此参加聚会，本人没有记录。因此稍有犹豫，因一起参加的人太有吸引力。如果是去参加特朗普，莫言和马云的聚会，也没有那种吸引力。我还是决定参加，难得一天打破在上海闲居的规律，有些每天该做的事在出发之前全部完成，有些无法完成，就破一个戒。

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半数宾客已至。一阵相互辨认，相互寻找岁月爬上了脸和身体的印记，握手寒暄之后，一切趋于常态。与刚才言语上非常热情客套不同之外，大家开始了常态。中国人的待客之道此时是开始泡茶、拿杯、倒水。这个环节是我们非常习惯的，在西方，或许在奥地利维也纳餐厅的跑堂会托上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冒气泡香槟、葡萄酒，饮料或矿泉水……。这是在上海，中国人喝不惯法国香槟。关健是要看“档子”，朋友相聚，实惠为主。特别是这种世界上最开放、最自由、最无约束性的聚会，更是应该明白一切必须从简单方面去想。

有人开始在大沙发上坐下，也有人站在那里互相聊天，这种很不明确，没有招待方的聚会，客人就是主人，主人也是客人，只有先到达和晚到达的区别，最大的招待主持人是场地工作小妹。

自己去找饮料杯子是很正常的，不必等待。我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堆倒好的饮料，这无所谓，我开始寻找存放饮料的杯之类的东西，哪怕是纸质的也可以。也没有找到，这也无所谓，或许在哪一个角落存在着，或者门外某一个地方存在着，自己动脚动手去拿一下，这也是很无所谓。只要不冲进厨房间去拿锅子自己炒菜，一切0K，一切都是开放式的、实验式的、尝试式的。

在房间里转了360度，也没有找到杯子。我想今天，见人叙情述说是主要的，进水润嘴是次要的，忍一忍是必须的。

过了半小时，此时离早餐进水己有二个多小时，毕竟口渴不饶人，大脑早已告诉我，场地习惯反映提醒我，此时最好一杯水在手。与刚才寒暄过的人，再深一步述说下去。四五十年不见的朋友，确实有n个问题可以开展交谈。但手上没有那个“东西”，总感到缺少“润滑感”，一种“礼仪感”，缺少一个“合理性”，生理上一个“平衡性”。

见到今天介绍我来参加的朋友，我悄悄的把他拉到场边，说“哪里可以找到杯子，我想喝水”。那个很熟悉的好朋友，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一样，两三秒后他感到必须问我了，你没有带杯子吗？口气好像我今天没有穿衣服来出席聚会一样，这样起码的常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感到很窘迫，就像入海关时，忘记了带护照一样，一个人出来怎么可以不带身份证呢？

姆妈呀！（妈妈咪呀！意大利人会说）

你把我养大三十几岁，我离开了你，你可为什么不教育我，在眼前这么多朋友都知道的常识，要带一个杯子在身上外出吃饭用的。

此时我脑中马上显现了，上个月去武汉旅游，上“黄鹤楼”参观时，在楼底层的一张桌子上，放满了各色各样的100多个小热水壶，外国人以为是在黄鹤楼底层开小型水壶展销会，在这个特别需要喝水的地方。出售展销这种物品是有特大销路的。其实为了黄鹤楼的安全，保安人员让大旅行团上楼去的人留下小热水壶在一层桌面上，可见小水壶与国人的关系非同小可。

朋友就指沙发茶几上，自己的那个小热水壶“这是我的”，还说你看他们每个人手上不是有一个，就是在边上某处放着一个。他的口气很认真，就如一个特工人员，腰里、胯下或者裤裆里总有一把小型手枪。再讲的直白一点，现在不是每个人都带一个手机吗？不带手机外出怎么行动？这个水壶也是必需品。如不管男女，外出必须把衣服穿在身上，再怎么“开放自由”一条三角裤总要穿的吧！

怪不得中国的箱包工业是世界上最发达的，中国人外出时必须配着一个大小不同的背包，除可以放手机外，还有这个重要的“老居三”（水壶），也可以放在其中，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用到哪里，喝到哪里。当这个“老居三”的盛器中液体流进自己口腔时，人的爽劲才会达到高潮，随时随地补液是天经地义的。依托着中国强大的工业制造基础，人民的“渴望”之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方面得到了满足。以此放大去看人民的生活，“按劳分配”之后成长的“按需分配”的社会形态会很快快来到。由此而引起人民内心中对社会的认同不断提高，加上人工智能不断应用，这种社会在世界上哪里可以找到呢？

聚会的人还没有全部到齐，自感已经上了一课了。但总要解决眼前的实际“民生”问题，“水杯的问题”。朋友带我去大圆桌上，把一包透明塑料纸全封闭的“四件套餐具”，用带套筷子刺开，

“嘭”的一声，

从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塑料杯，找到一个热水瓶，倒满热水，连喝三杯。也顾不上小杯的烫水，人生的“幸福感”快溢出胸膛。至少我在大家面前已经有喝水的杯子，大方地走到任何一个人的面前去，找他们聊聊、笑笑、喝喝、爽爽了。

水也可以比作一个人的生活，流水生成后的直线，不按人的意志向前，因此产生出许多问题，这就需要杯子。因每人历史的空间不同，影响了当下时间相异，必须找到一个既适合历史形成的特情，又符合当下的“杯子”。

每个人不是一直在找那个最适合自己世上唯一的“杯子”吗。这样看来，人人都与那些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样。

朋友，你已经找到了盛放自己丰富多彩生活的杯子了吗。

沈宪 《聚会与水杯》

上海 2025 . 4 .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