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1</p><p class="ql-block">父亲是82岁上去世的。父亲的去世使我们无比悲痛，前来吊唁的亲友也很多。开追悼会那天，我在家中负责接待来吊唁的客人们，而母亲带着一拨人在灵堂里忙碌。我抽出空来到灵堂看时，父亲已被安置在灵床上。他穿着一身战争年代的旧军衣。我见父亲的一支胳膊还没安放好，就走了过去。</p><p class="ql-block">“别动！”我忽然听见母亲的一声喝令。</p><p class="ql-block">“怎么？我是想......”我说。</p><p class="ql-block">“这个姿势是你爸安排的。”母亲又说，“死了也捂在心窝上！”</p><p class="ql-block">“什么？！”我很吃一惊，“我爸安排的？！......死了也捂在心窝上？！......妈，你说的什么呀？你......？”</p><p class="ql-block">母亲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去，把父亲正捂在心窝上的手小心地动一动，抽出一个相片来，递给我，说：“你看看这张相片！”</p><p class="ql-block">我把相片捧在手里一看，原来这是一张三寸见方、已经很旧的半身家庭照。乍一看，相片上一家人是父亲、母亲和我。因为相亲相爱，父亲和母亲的脸几乎都贴在一起了，而未必有3岁的我亲昵地依偎在她们胸前。但是，当我仔细一看时......</p><p class="ql-block">这时，母亲指点着相片说：“这孩子可不是你，是盼盼；而这个妈妈就是你爸的前妻玉满。”</p><p class="ql-block">“啊？！......”我不禁叫一声。</p><p class="ql-block">盼盼长得和我“就像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这我早就知道，而玉满的面容可是第一次跃入我的眼帘。现在我盯住玉满仔细看，惊叹不已。当年的玉满是何等的俊美而文雅呀！她的一双深潭似的眼睛里，流动着聪明善良与热情的光彩。</p><p class="ql-block">母亲继续说：“你爸死前再三嘱咐我——就是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还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嘱咐我，他死了以后，这张相片一定让他捂在心窝上！”</p><p class="ql-block">追悼会开始了。在全体的垂首致哀和全场的庄严肃穆中，市委书记亲致悼词：“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悼念我们无限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p><p class="ql-block">我像别人一样垂首致哀，但是，我又忍不住微微抬头，把眼光向父亲投去。父亲那我多么熟悉、多么亲切的面容我永远也看不够！可是我知道，这追悼会一结束，父亲就要被推走火化了，我就再也看不到父亲了。这么想着，我的眼泪又扑簌扑簌落下来了。我真想扑上前去，搂住父亲放声大哭呀：“爸爸！爸爸！我的好爸爸！你不能走、不能走啊！......”但是，就在我擦一把热泪，把眼光再向父亲投去时，我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因为我分明看到，尽管在鲜红党旗的覆盖下，父亲显然正把那张旧相片——那张他与前妻玉满和女儿盼盼的合影——紧紧捂在心窝上。</p><p class="ql-block">（全文结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