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美篇

东方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题王岩起乐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宋・刘子翚(huī)</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数丛修竹拥斋居,兴味翛然乐有余。</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午枕睡酣窗寂寂,清风来去自翻书。</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闲话红烧茄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谢冕</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年拜访井冈山,在访问中谈起艰难岁月,采录了当年流行的一曲歌谣:“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好香。”从此重新认识了茄子,知道此物有功于饥饿中的人们,对之有了感恩的心情。后来读杂书,发现在茄子名下还有一些文人轶事,其中好像有白石老人画的,还有汪曾祺与王世襄这两个“吃货”交往中有一则关于茄子的故事,故事已模糊了,但留下王先生那个推着自行车说“一根好葱也买不到”的可爱的画面。至于二人如何谈到茄子的,记不得了。  </p><p class="ql-block"> 家常饭桌上的茄子乃是平常蔬菜,南方所产呈条状,秀而娟,若南国佳人,北方则多是球状,丰而壮,若北地汉子,南北异形,其味则同。幼时居家,夏间多蒸煮长条茄子,熟后撕成条状,蘸酱油蒜泥食之以消暑。北方产的圆形茄子不便蒸食,多取红烧法烹之。我平素于厨艺少用心,做不出好菜肴,但做茄子却是有点心得:茄子洗净,切中等滚刀块,入油锅,用温火,少顷,入少量盐,煎至微软,加少许糖及生抽,继续文火,慢至熟透,加蒜碎起锅。这道菜重油,不忌用糖,佐餐极佳。  </p><p class="ql-block"> 在蔬菜中,茄子不是青菜,也不归瓜果一类。茄子以其肉质绵软而得到食家的青睐。在厨房,茄子可做成多种菜肴,北方圆茄除红烧外,做成茄盒也是席上诱人珍品。其法,茄子去皮,切成方块厚片,刀工劈而不断,嵌入瘦肉为馅,裹以半湿面泥,入油锅炸至金黄色,起锅,装盘。这道菜名曰:炸茄盒。与此相关的有以莲藕为料的,炸藕盒,二者乃是友邻,但以茄盒为佳。  </p><p class="ql-block"> 茄子出身平常,做成的菜肴也是家常之物。说是平常,说是家常,却也曾有过“显赫”的经历。这道家常菜在平日,是不显眼,可入了大户人家,却是显出别样的华贵。《红楼梦》四十一回写茄鲞,可谓为之扬名,但却失之夸张。那是刘姥姥二进大观园,贾母高兴,留宴款待,宴中有一道菜曰:茄鲞。但听凤姐介绍说:这也不难。你把才下来的茄子把皮刮了,只要净肉,切成碎钉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香菌、新笋、蘑菇,五香腐干、各色干果子,俱切成钉子,用鸡汤煨了,将香油一收,外加糟油一拌,盛在瓷罐子里封严,要吃时拿出来,用炒的鸡瓜一拌就是。王熙凤这么一说,可把刘姥姥吓住了。  </p><p class="ql-block"> 据食家考订,这一道菜被渲染得有点过了。其实所谓鲞者,乃是南方民间一种将食物晾干贮存的方法,鱼及海味等均可成鲞,防潮,防腐,可久存。我们但看凤姐所言,在她的叙述中茄子丁经过油炸,连同那些“配料”,一起炸干,而后装罐,封严实,食时取出。此中究竟何者为主,何者为辅,弄不清了。这样制作出来的,究竟还保留了多少茄子的原味?哄姥姥的,我就不信!  </p><p class="ql-block"> 说了大户人家的珍肴,还是回到我们平民的饭桌上来。我自信我亲手做的红烧茄子,比大观园王熙凤家宴的茄鲞更接近真味道。我手生,极少历练,口说无凭,也许不实。这里不妨介绍我和朋友亲历的这道菜。某日在燕园办完事,时已过午,学生们就食的高潮已过,我们寻找一个可以马虎进餐的食堂。到了一个叫作家园食堂的二楼,那是专为接待赶不上高潮的师生开放的餐厅。刷卡,打饭,打菜,有一道红烧茄子把我们镇住了!这一份欢喜,又岂止是刘姥姥那般面对茄鲞的惊讶——它品相深褐透红,不浓不淡的油,适当的甜,外加拍成碎片的大蒜。一碗米饭,一盘茄子,众人高呼:国内第一红烧茄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槐 花 约</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谢冕</p><p class="ql-block"> 一个春日,友人从济南捎话说,中天门的槐花开了。友人记得我与槐花有个约定。</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的仲夏,广袤的华北平原正吹着暖风,一片葱绿,槐花花事已过。那日清晨,相约几位朋友步行登泰山,过斗母宫,过壶天阁,过回马岭,望不尽的奇峰峻岭,竟是一派令人惊叹的“青未了”!约行两小时,一曲艰难的盘山道走过,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开阔地,中天门到了!令人惊喜的是,在平原已过了季节的槐花,在中天门竟是以漫山遍野的灿烂迎接我:花若有待!我知道,槐花隐忍着推迟她的花期,她在等着我的到来。</p><p class="ql-block"> 平原上的槐花我见过,在我的燕园,那里的槐花也很有名,未名湖山间的夹道旁,朗润园的湖滨山崖,春深时节也是满世界的芬芳。但那些花景是散落各处的,这里一丛,那里一丛,总在隐约仿佛之间。而中天门这里不同,是集聚性的、无保留的、竭尽心力的绽放,不是绽放,简直就是喷发!那情景,那气势,一如充盈在齐鲁大地无所不在的侠气与柔情,令人内心感到温暖。极目望去,眼前涌动的一片花海,白花花的竟是让人心惊的明亮。在道旁,在岭崖,在云岚氤氲的山谷,到处都是她飘洒的璎珞。浅浅淡淡的绿中泛着明媚耀眼的白,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着宝石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多情的让人心疼的中天门槐花!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她用那浓郁的、甜蜜的香气蒸薰着我,是蜜一般的甜,是果一般的香,是让人心醉的缱绻与缠绵!</p><p class="ql-block"> 那年是我第一次登泰山,是我集聚了数十年的圆梦之举。我不是旅行者,也不是香客,我是一个朝圣者。我知道那山山势奇陡,数十里的山道,七千多级的台阶,还有那让人惊心动魄的十八盘。但我决心一步一步地从山下拾级而上,直逼岱顶。如使徒之神往伯利恒,如穆斯林之朝觐麦加,如玄奘之取经佛国,泰山就是我心中的圣地。我朝拜圣地,我坚持要用一步一步的攀登来表示我的虔诚,我要用一步一步的跋涉来丈量它的伟大。</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它是天下众山之首,我知道它奇兀、险峭、壮美,但在我的心中,它不单是一座风景山,更是一座文化山。风景优美的山,并不罕见,而文化积蕴深厚的山,则名世者稀。武当有道,普陀有佛,武夷有儒,但泰岳却是集大成者。登泰山就是向中华文明的朝圣之举,就是用自己的身体来阅读一部浩瀚的华夏文明史。整个的中华文脉气韵都荟萃在它的山岚之间,那些历代帝王留下的封诰碑石,那些摩崖上的诗文墨迹,多少的先贤汗水和墨香播撒在泰山的盘山古道上。</p><p class="ql-block"> 我来北地数十载,所居的城市距离泰山并不远。我有诸多机会可以向它礼敬,因为景仰,所以肃穆,我总是惮于冒然登临。登泰山是我生命中的一个节日,我要在最庄严的日子,以最虔诚的心情,用我最郑重的方式表达我最深沉的敬意。这一说就是至少一个甲子的等待。我与泰山的约定如金石,践约选择的就是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那一刻。当日同行者四人,他们都是我的山东朋友:历复东、王路、侯成斌、毛树贤。感人的是毛老师,他当时已体力不支,为了陪我,强行至中天门。力竭,众人劝止,改乘索道至南天门迎我。毛老师于翌年病逝。</p><p class="ql-block"> 中天门似是久待后的欣喜,它以满山满谷的槐花云、槐花雪、槐花风、槐花雨,来回应我与它的心灵之约。当日我初学手机短信,在花阴之下向远方的友人送去芬芳的槐花的祝福。那次登临之后,我开始寻求再次登山的机缘。五年后重登泰山,陪同者易人,是诗人蓝野和尤克力,他们年轻,却也未免气喘。这是我的第二次朝圣。那是四月,山中微寒,花时尚早。从那时起,我暗下决心,相约以十年为期,重践我的槐花之梦。</p><p class="ql-block"> 这就到了此年、此月、此日、此刻。朋友记得我的心愿,他们生恐我误了花期,提醒我:中天门的槐花开了。我如听天音召唤,摈弃手边俗务,跃身而往。是日,朝发永定门,高铁如流光,午前直抵泰安。主客于“御座”杯酒言欢,相忆十年旧事,我心有所萦,不敢恋杯,瞬即离座,款步登山。较之十年前,我身边多了几位陪同者,均乃儒雅时贤,一路言谈甚欢。</p><p class="ql-block"> 午后二时抵中天门,但见满谷槐花汇成了溢满岱宗的香雪海。自2004年5月首次登临,阅槐花盛事于中天门,至今已近十载。2013年的春日,我如约前来,但见花事如海,依然真情如梦。十年旧约,两不相忘。都言花能解语,我言花有信、有情、有爱。中天门的槐花,齐鲁大地的情义之花!我将此种感受发至远方:“永远的槐花之约,你开了,我就来了!”为了表达我对槐花的感激,也许可以改一种表述:“永远的槐花之约,我来了,你就开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被时光浸泡的门前河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浩</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想,有条小河在门前经过真是命运的馈赠!</p><p class="ql-block"> 它馈赠给我的,首先是鱼。河水清澈,河里的鱼真是多啊!多得让人倦怠,挥霍——几乎顺手一抓就能抓到鱼,拉一把水草就能把大大小小的鱼给拉上几条来。从河边经过,从桥上看下去,时常会看到黑压压挤在一起的鱼群,它们自己就织成了网。捕鱼钓鱼,是我少年时期经历最多也最为快乐的时光之一,然而将鱼剁碎喂给家里养的鸡鸭又是我最为“难熬”的作业。而那些吃过太多鱼的鸡鸭竟也懒懒的,漠然地看着我,丝毫都不受鱼的吸引。鱼多得仿佛永远取之不尽……各种各样的鱼,光是鲢鱼就有六七种,它们都游得极快,但过于贪吃,和鲫鱼一样,是最容易被钓到的。鲤鱼,多数时候会刻意地保持神秘,把自己藏着。被我大伯家的柱哥哥吹了十几年牛的“战绩”,恰是关于鲤鱼的:他发现有片水域有些浑浊,于是一网撒下去——仅仅一网,竟然让他收获了近200斤大大小小的鲤鱼,以至于他不得不站在水里大声呼喊我的大娘和奶奶:拿筐来,拿大盆来!而我钓鱼最为辉煌的一次,也与鲤鱼有关:不是8岁就是9岁,刚下过雨,我拿了用大头针弯成的鱼钩去钓鱼。钩甩下去,用不了一会儿就有鱼上钩,然后甩上来——那天,我钓到的鱼竟然清一色地全部是鲤鱼,而且个头都差不多大,一只手掌刚刚能抓过来……很快,小盆就满了,于是我伸长脖子向大娘要了一个水桶,又一个水桶。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我的倦怠感就上来了。于是,随意地向水里甩钩,让自己默数5秒,无论有没有鱼就都提起来——就那样,大半时候是有鱼的。到后来,我就不放鱼食,只甩钩,默数5秒……第二个水桶竟然也满了。已经放不下的鱼自己跳出来,我也不再去拾,任由它跳上几跳重新跳进水里去。</p><p class="ql-block"> 这条河里有黑鱼、鲇鱼、鳝鱼、嘎鱼,有时还会有长嘴的枪鱼和梭鱼——它们很可能是顺着海水逆流来的,不知出于怎样的习性竟然也适应了淡水。枪鱼细长,背部闪着蓝色的光,也是一群一群地出现。我们当地人给了它一个漂亮的俗名:针姑娘。在水中游弋的时候,它们的确有一种柔性的美,光滑而闪烁——只是它们太容易捕捞了,总是游在水面的表层,在阳光下的反光也过于显眼。这条河里有十几种不同的蟹,河滩上,还曾盛产过一种跳跳鱼,当地俗名“兔羔子鱼”。它和泥土是一个颜色,习惯于跳跃前进,异常敏感而又胆小……因为太小,也不好捉,所以它们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一种鱼,就连孩子们也不愿意骚扰它们——可是,我不,我大娘家的树哥哥也不。我们追逐“兔羔子鱼”并不是真要捕捉它们,而是一种训练,试图让自己能比它更敏捷,更迅速:这,是我树哥哥教我的,他会一直带着我沿河滩不停地追逐,一身泥浆却一无所获。不过,它们真的“训练”了我的敏感,即使现在我视力下降得厉害开始近视,在路上,只要是树上、河流中、草丛里有什么东西一动,我便会立即警觉,循迹望过去——无论那一动是一只蝉,一条鱼,一只蜻蜓还是一只水鸟。</p><p class="ql-block"> 然而,只有一年的时间,这些跳跳鱼竟然就完全地不见了,那些空空的洞穴则是在第二年消失的,同时消失的还有六七种不起眼的小蟹。那时候,我已经离开村子去县城上学,放假回来的时候立刻便感觉到了空荡。</p><p class="ql-block"> 除了上学和做作业,我的大半少年时光都是与这条河流“泡”在一起的。必须说,那条河流馈赠于我的可不仅仅是鱼,还有蜻蜓、知了、水鸟、蚂蚱,树和树影,各种各样的草和芦苇,以及小小蝌蚪。我愿意在水边盯着它们看,看着它们摆动小小的尾巴挤在一起,然后一天天地长大,变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而我,也是。</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汉朝来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刘梅花</p><p class="ql-block"> 古人把文字写在木片或者竹片上,零散的,未编成册,叫简牍。</p><p class="ql-block"> 甘肃的简牍比谁家都多,有六万多枚,于是建成一座简牍博物馆。这些简牍,大部分来自汉朝,来自河西走廊。黄沙苍茫的河西古道,藏着汉朝的光阴片段——那么遥远,却又那么真实。</p><p class="ql-block"> 那一枚枚汉简,是凝固的时间,是光阴的核,是寄给后世之人的信息。寄信地址是甘肃省,时间是汉朝。至于收件人,可能是宇宙。我们只是路过了汉朝的信件。</p><p class="ql-block"> 木简是碎片的,而文字不是。碎片上的汉字,完全能够撑起汉朝的时空。如果历史有空白,汉字可以填补。如果叙述不完整,想象力可以弥补。汉木简并不是出土,而是一直活在沙尘飞扬的时空里。每一粒汉字,都吐故纳新,一直在场,有力量有气场。</p><p class="ql-block"> 居延汉简,肩水金关汉简,敦煌汉简,悬泉汉简,武威汉简……简简道尽历史沧桑,打开汉朝苍茫的河西走廊。留住历史的,是文字。文字在时空里驰骋,把两千年前的时光一帧一帧点开,拿给我们看。如果甘肃地形图是一根硬骨头,那么这些汉简是缩小版的硬骨头,支撑起千年时空。</p><p class="ql-block"> 那么,汉简到底记述了什么呢?记述了生命的真实。每一天,每一时刻,古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做了哪些事情。如果说人生的意义就是一场体验,那么汉简就是体验笔记。“</p><p class="ql-block"> 居延里程简”讲述从长安到河西走廊的驿置路线,一字一字写清大汉王朝抵达西域的山一程水一程,风沙茫茫又一程。怎么出发,怎么吃饭,怎么住宿,沿途需要注意的事项。还贴心附上“病泄注木简”,水土不服腹泻呕吐时可以照方子抓药吃。“</p><p class="ql-block"> 康居王使者册”记载了康居王使者五人从敦煌入关后贡献骆驼之事。虽然寥寥数语,却详细叙述了骆驼的毛色、肥瘦、年齿、价值等。古人的文字极其简要,大约是木简窄小,话多写不下。</p><p class="ql-block"> 其实读汉简,就知道古人的生活也极其简朴,删繁就简,绝不繁杂。衣袍就那么几件,食物就那么几样,好友就那么几个,人生简寥。</p><p class="ql-block"> 人生可以简约,但账簿很详细。“悬泉置元康四年(294年)鸡出入簿”记载了很琐碎的事情,一位叫“时”的厨子上报有关悬泉置一年内入鸡、吃鸡的账簿。但凡来往接待支出,一筒米都要记清楚。</p><p class="ql-block"> 张掖都尉的书信,识剑册,佛经,借条……</p><p class="ql-block"> 一枚枚简牍,把汉朝纷杂细微的日子一下子挪到眼前,令人觉得时空之门伸手就可推开。汉简就是另一个时空的钥匙,轻轻一扭,咔哒,宇宙之境顿然打开,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时间是虚拟的,世界是不同层次的存在。我们看见祖先席地而坐翻阅木简,看见后世子孙吹着口哨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如果世界的本质是虚幻,是不停变化,那么汉简是仅有的一点真实,能抓在手里抚摸的时间残骸。</p><p class="ql-block"> 一趟趟去甘肃简牍博物馆,沉浸在敦厚朴茂的汉字旋涡里。那些古老的木简竹简上,汉字的轮廓清晰,衣袂飘飘,粗犷朴实,像烈烈大漠风,扑面而来。有时候独自发呆,如果在深夜,这些泛黄的简牍是不是会忙得不可开交,用汉朝的河西方言吵吵嚷嚷,之乎者也?——</p><p class="ql-block"> 如果“仕女开箱图”翻腾半天,把一样样金钗银镯子擦亮,那么“廪食木简”就在量自己的三石三斗粮食。“丝绸交易木简”哐哐哐打算盘,清点账目,发现一下子赚了不少钱。</p><p class="ql-block"> “絮缣木简”的祖上来自商代甲骨文时代,太古老,看谁都是幼稚鬼,动不动撇撇嘴,把木简都撇了不少裂纹。“铠甲木简”很想找“西域诸国木简”比划几下,看谁才是沙场霸王。我怀疑它们在深夜打过几次架的,木简看上去破破烂烂,棱角打秃,几个字都打模糊了,有一枚还拦腰撞断。</p><p class="ql-block"> “安远侯木简”忙着写奏折,没墨了,字迹淡得几乎看不清。“赵负送衣木简”打听她的衣物是否送到了玉门关,山高路远,老马破车,实在太惆怅,木简几乎碎成两半。“一个叫快的敦煌太守”正在发号施令,禁止大家乱嚷嚷,听从他的命令。</p><p class="ql-block"> “驿马木简”动不动想离家出走,不不,是离馆出走,人家急着要送信,一直停留在金城可不行。“青瓷校雠俑”想把所有的“削衣木简”叉出去,因为“削衣木简”是从旧木简上刮下来的错别字,薄薄一片,叫“削衣”。“胡骑竹简”正在打马飞驰——太阳快要落入沙漠里,再迟一点敦煌的城门就关闭了。“牛车画像砖”咯吱咯吱乱走,谁也挡不住……</p><p class="ql-block"> 六万多汉简就是汉朝的千军万马,山呼海啸,齐齐呐喊,整个博物馆费力摁住它们,累得呼哧呼哧喘息。倘若不是西域都护郑吉拦着,木简可能会逃逸而去。每一枚木简,都有自己的使命。每一个汉字,都在时空里疾驰。</p><p class="ql-block"> 你以为汉简记载的全是大事,关于人类,土壤,月亮,幻日,沙漠,雪山,战争,迁徙,瞬移,穿越等等吗?倒也不是。汉朝是一个透明的瓦罐,木简把什么样的事情都统统给塞进去,不管不顾。寄件人一股脑儿寄出,至于谁在读信,他们不在意。</p><p class="ql-block"> 想想看,从汉朝到现在,时间是什么?从这一点看,河西走廊是汉朝的时间轴,承上启下,直达宇宙深处。宇宙磁场组成了宇宙万物,宇宙万物生死轮回,我们的先祖生存秩序还不够稳定,而河西走廊是边地,相当重要。古人需要在宇宙的大循环里运行自己的小循环,需要在河西走廊这块重要的骨头上打磨生命的亮度。他们实在不容易。</p><p class="ql-block"> 我在一个“草编黄羊套”前长久驻足——是汉朝的芨芨草,是汉朝的棘刺,在酒泉荒野里沉睡了两千年。干燥的沙土让它留住千年前的模样,留住几根汉朝黄羊腿上的细毛。我们的先祖捕获了一只黄羊,扛走它果腹,留下了芨芨草套子,等待下一只黄羊。</p><p class="ql-block"> 河西走廊风沙大,干燥,保留千年前的东西毫不费力气。汉朝的植物种子,蜷缩在木盒子里,泛着陈旧的光亮。如果给它土壤和水分,这些古老的种子会不会又一次复活,生长成汉朝的模样?汉朝啊汉朝,你把一撮种子发射在时空里,让我们在某一天突然收到。</p><p class="ql-block"> 一枚一枚木简,告诉我们汉朝的日常光阴。他们种地,打猎,守边,写信,喝酒,读书,出门远行。他们贫穷,硬气,遵守道义,完成自己的使命。</p><p class="ql-block"> 其实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们还在用。留下的贫瘠,我们还在继承。留下的食物,我们依然在吃。两千多年似乎也并不遥远,一回头就是。比如河西走廊人爱吃的酿皮,我们方言里叫“让皮子”。汉朝就有,叫“冷让”。我们爱喝的酒,汉朝大街小巷都出售。我们爱吃的揪面片,汉朝的河西走廊人也天天吃,叫“馎饦”。我们爱吃的野胡萝卜,古人吃得比我们还要频繁,叫“土参”。老祖宗把能吃的野菜都吃一遍,木简上记述下来,哪种有毒不能吃,哪种可以随便吃。为了后世子孙,老祖宗操碎了心。</p><p class="ql-block"> “淳酸木简”告诉我们汉朝就有醇浓的好醋。醋汁不仅食用,还拿来炙药。</p><p class="ql-block"> “饴醯酱木简”出土于敦煌马圈湾。饴,是饴糖。酱是黑豆制酱。醯很复杂,用芥汁、榆汁、青盐等调和的肉酱。这枚木简记叙了敦煌太守府史泛迁奉太守之命,给玉门候官送来了酒、黍米、白粺米、牛肉、酱、醯等食物。</p><p class="ql-block"> “病伤寒木简”告诉后人,古代的河西走廊寒流多,人们容易得伤风头疼。大野里有各种草药,可以采来对症治疗。还有“熏蒸疗木简”,说明边塞的熏蒸疗法很普遍。酒泉出土的“药橐木简”,说明各种制好的成药也必不可少。</p><p class="ql-block"> 看似简单的记述,是古人生活的普通场景。但是你逐一读过去,会觉得内心生起一种力量感,是被感动,是被启迪。他们朴素、真诚,维持命运生机勃勃的运行状态,努力提高自己的智慧。古人知道能量是物质的流动,他们尽力修炼自己的睿智与强大,感受天地之间的灵气,感受万物变化的规律,捕捉星空宇宙的美好,接受花开花落的同频共振。用单纯的心,干净的意念,内在的通透,去匹配世间的万事万物,寻找自己宇宙的支撑系统。他们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p><p class="ql-block"> 汉武帝时,河西走廊是防御匈奴的重要之地,沿途修筑了烽火台,防御边墙,驻军把守。这些戍边士卒亦耕田,亦作战。他们非常辛苦,一边从事候望烽火、日迹天田等防务,一边还要种田放牧,自给自足。</p><p class="ql-block"> 那么,什么是“天田”呢?边塞风沙苍茫,敌人的骑兵来无踪去无影,很难搞。于是,在敌人必经之地,把沙地耙平,整理好。倘若人畜走过平沙地,自然会把踪迹留在上面。而“日迹”呢,就是士卒每天查看,巡视天田有没有留下人畜痕迹,以此辨别敌情,掌握敌人踪迹。</p><p class="ql-block"> 至于候望烽火,也是边塞的重要军务。“候望”就是观察侦查敌情。一旦有动静,点燃烽火预警,发出信号。举炬火,燔积薪,离合苣火,发出的密码都不一样。</p><p class="ql-block"> “候长昌林劾状木简”记述了和天田有关的事情:“建武六年(30年)四月……甲渠守候长昌林……谨移劾状一编,敢言之。越塞天田出入,以此知而劾,无长吏使劾者。状具此。”</p><p class="ql-block"> 这是甲渠守候长昌林,举劾边民赵良,因为赵良挖野菜迷路,而误入越塞天田的劾状。赵良是边民,太饥饿,到野外弱水河附近寻找野菜。他可能饿晕了,走着走着迷途,撞到天田里。后来被候望的戍卒发现,怀疑他是敌军的探子,一顿盘问,原来是一个饿得晕头转向的边民。</p><p class="ql-block"> “候史广德坐罪行罚檄木简”很有意思。这么重要的事情,木简竟然很潦草,用一根树枝做的。树枝刮削正反面,能写几行字就行。字迹写得很小,很清晰。如果这根树枝让我写,估计写个人名日期就占满了。</p><p class="ql-block"> 此简说“候史广德玩忽职守,不能及时巡查下属各燧,致使所辖各燧军事装备不符合标准,因此责打五十板,并逐条记录了候史管辖烽燧武备缺失的事实”。</p><p class="ql-block"> 边塞之地黄沙茫茫,大风呼啸,边民苦焦,守边吏卒也苦寒。他们一切的生命提供,都要靠自己去争取。荒寒之地的守边吏卒们一年到头劳作,只能获得一点点俸禄和活命口粮。透过一枚枚简牍,可以窥视到他们真实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府上索鸡”砖画像。不管吏卒们多穷,还是有人来索鸡,而且不是一只。</p><p class="ql-block"> 另一枚邮卒汉简:“甲渠官亭次走行,戍卒同以来转事。”</p><p class="ql-block"> 单看这枚简,看不懂,好像一个叫同的邮差。幸好博物馆有详细解释:“叫同的邮递员,不是一个人,而是对所有送信人的称呼。当时的居延边塞,一大群风尘仆仆穿着麻鞋的邮卒在奔走。收发机构在登记时,不会一个个问询送件人的姓名,把这群送信件的邮卒统称为卒同。”</p><p class="ql-block"> 越看越心酸。他们跋山涉水,风吹日晒,传递着信息,只落得两个字“卒同”。</p><p class="ql-block"> “衣装橐木封简”。衣橐是一种装衣服的大口袋。我们小时候,把衣服上的口袋叫“橐橐”。现在大家都赶时髦,扔掉了土话叫衣服口袋。其实土话不是土,而是大雅。古代的居延汉朝人就这样叫着的。</p><p class="ql-block"> 汉代赴边戍守的戍卒所穿的衣服,由官府统一发放。这些衣物打包,由牛车马车拉运到边塞。长路漫漫,运送的衣物要保证不会被人半途拿走。于是,官府把衣物装进衣橐,用封简以麻绳扎紧袋口,写明物品名称数量以及所有人等信息,一站一站传递。</p><p class="ql-block"> 实际上,边塞士卒生活清苦,衣物供给并不充足。河西走廊的冬天奇冷,寒风呼啸,黄沙打在人脸上生疼。于是家人需要给边塞的亲人准备御寒衣物。装棉衣的私人衣橐也要密封袋口,加封检。这些衣物官府统一送到边塞,叫“车父衣橐”。</p><p class="ql-block"> 边塞士卒常常写家书,向家里要钱要衣物,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很可怜。读历史,越读越凄凉,越读越惶惑——平日吃苦受累,饥寒无助,战事的担惊受怕,看不到未来,凄迷苦楚。是什么让他们苦苦支撑?是使命,是来时的路。</p><p class="ql-block"> 边塞两个字渗透了寒冷,即便过了两千多年,依然寒冷彻骨。河西走廊这片古老的土地,浸透着守边人的汗水和泪水。边境安宁,是有人在呼啸的寒风里苦苦死守,不回头,无所畏惧。</p> <p class="ql-block">  有一枚弱水河畔烽燧的“借裤记木简”,字字都是边塞戍卒生活的窘迫:“敞叩头言:子惠、容君侍前,数见,元不敢众言,奈何乎!昧死言。会敞绔元敝,旦日欲使偃持,归补之。愿子惠幸哀怜,且幸藉子惠韦绔一、二日耳!不敢久留。唯赐钱非急不敢道。叩头白。” </p><p class="ql-block"> 敞是一个守边戍卒,给好友子惠写信借裤子。敞的裤子破了一个洞,需要叫人拿回家缝补。其实他之前就想借裤子,但是由于当时众人在旁边,羞于启齿。现在呢,裤子破洞太大,没法穿了,只好厚着脸皮开口求借。他期望子惠帮忙,借裤子穿几天,一旦裤子缝补好了,立刻归还。</p><p class="ql-block"> 河西走廊漫长的冬天,倘若只有一条裤子,洗了不容易晒干。于是,古人用草木灰洗衣——煮饭后温热的草木灰拢一堆,把泡好的衣物捂到草木灰里,等热灰吸干水分,然后在灰里挼,一直挼干。这样洗出来的衣物干净,不耽搁第二天穿。</p><p class="ql-block"> 世界容易忘记那些被亏欠的,被孤立的,被遮蔽的,被忽视的,被煎熬的,被摧残的一切苦命人。但是木简记住了他们。木简说,世界不能这样潦草,要记住每一个细节,要让后世子孙知道来时的路。</p><p class="ql-block"> 一枚来自敦煌马圈湾的借粮食木简记载:“田子渊坐前,顷久不相见,闲致独劳,久客关外,起居无它,甚善。致忧之,今接人来积三日,粮食又欲乏,愿子渊留意……”</p><p class="ql-block"> 古人写信文笔多么好,又真诚,又言简意赅。古人豁达,遇事情不妨看开一点,悲喜自度,不然怎么活下去呢。</p><p class="ql-block"> 仔细读汉简,古人其实很乐观,多么艰苦都自己消化,积极向外延展。万物的节奏,自动会向最强大的频率靠近。他们关注于自己的内心,接收到日月山河发出的频率,使得内心达到能量场平衡,提升运气。</p><p class="ql-block"> 从前车马都很慢。简牍告诉我们,从敦煌到长安,快马要两个月。如果步行,那可真是路漫漫,要走一年多到两年多。长路漫漫,古人也不着急——每个人都是人间孤独过客,消停走,忘记时间。从一场雨走到另一场雨,从一场雪走到另一场雪。哪怕沿途能抓住一点小小的美好,也能鼓励自己走下去。</p><p class="ql-block"> 这么远,古人是怎么赶路的?沿途每隔一段距离,大约是人走路一天的路程,都有馆驿。有食宿,有马的草料,也有驿马出租。</p><p class="ql-block"> 《悬泉汉简》记载,每当有使节和官吏路过城市,都会击鼓相迎,只不过击鼓的次数不同。接待费用,一只鸡一筒米都要记在木简上。</p><p class="ql-block"> 公差有接待,私人出游,费用自理。</p><p class="ql-block"> 当时游学的文人从武威到敦煌,步行也要两三个月。河西走廊嘛,就是从一廊风走到另一廊风,一廊青苗走到一廊麦黄。走不动的时候,就寻个村子歇一歇。吃不饱,忍着,穿不暖,挨着。反正游学是必须要游的,文化是必须要传播的。</p><p class="ql-block"> 古人看得通透——红尘三世必定是有缺陷的存在,是一个有缺陷的世界,大家都得接受现实。万物相生相克,彼此消长,展示的就是生命百态。无论是忧伤与愉悦,凡此种种,是常态。古人认命。他们春天出门,背一卷行囊,穿个牛皮靴子。冬天归来,破衣烂鞋,风尘仆仆。他们体验生命的真实,打开内在的智慧。活人,无非如此罢了,还能怎样呢。</p><p class="ql-block"> 而西域的商队,沿途要做买卖,一个来回,恐怕也得两三年。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西域商人赚钱也不容易。当时的居延,一匹帛的价值是3931钱。这种帛是中等的丝织品。最便宜的丝织品河内帛一匹价值367钱。上等丝绸按照黄金来算价钱。悬泉置遗址出土了大量纺织物,毛麻丝织品有两千多件,大约是用来贸易的货物。</p><p class="ql-block"> “传车木简”记载路途漫漫。在汉代,牛、马匹、毛驴、骆驼是主要的畜力。出行马车和牛车是最主要的车辆。毕竟驴车很慢,骆驼驾车很别扭,还要一路吼喊,吐唾沫,很烦。人走路只能走近路,远路实在艰难。</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村年初一举行隆重的“出行”仪式:全村的牲口都赶到旷野里,尾巴系上红布条,饮清水,喂草料,老人们齐声念诵一些古老的出入平安的句子。大概是汉朝留下来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令行西域木简”给后人留下一句话:“汉之号令班西域矣,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p><p class="ql-block"> 郑吉多次出使西域,除了管理西域各国,带回一些植物种子,还要屯田储备粮草。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内乱,郑吉劝说一万两千匈奴人归附汉朝,被汉宣帝封为安远侯。</p><p class="ql-block"> 我们吃的食物,张骞和郑吉已经严选——好吃的带到汉朝来,难吃的留在西域。他们带来的蔓菁、核桃、苜蓿、葡萄……这些植物在河西走廊大地,生生不息。</p><p class="ql-block"> 出使西域,他们关注的不仅仅是食物,而是生存智慧。他们期望自己的后世子孙,能安逸度日,建立起自己独特的内在世界,让自己的国家强大自由。世界是不断变化的,说到底,汉朝的每个人,都在凭借自己积累的善意来改变后世子民的命运。</p><p class="ql-block"> 木简为后世之人记述了汉朝的日常,也记述了边塞荒寒的岁月,说与后人听。后世之人,凝视那一枚枚木简,那是汉朝来信。每个字都多么寂寥啊,像镜子,照见自己。时空如此巨大,吞噬时间,吞噬古道驿马,吞噬所有的虚拟和真实。</p><p class="ql-block"> 生活在河西走廊,我已经忘记了汉朝,忘记车马慢。但是突然遇见汉朝的来信,一时有些懵:一廊木简,一廊花开,我到底是谁?谁又是汉朝的我?苍茫河西大地,留住了汉简,又留住了谁?那汗水浸透的麻鞋脚印哪儿去了?那迷途的人找到回家的路了吗?那一封一封的家书,家人收到了吗?</p><p class="ql-block"> 文字的本质,就是为了不被忘记。木简的本质,就是留住汉字。每一粒汉字,都是老天打发到红尘的收录机——把无法再现的事物记录下来。</p><p class="ql-block"> 一廊木简留下来,只是为了告诉后人:那些守边的人,留不下脚印,留不下名字,留不下一句话,但是留下了万里河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管住这张好吃的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鲍坚</p><p class="ql-block"> 吃是人类的本能,是生命得以延续的基础。本来吃饱了能生存下去就已经够本了,可是人们往往还不知足,一旦吃饱,接着就想吃好;一旦能吃好,接着就想吃出乐趣、吃出雅致。如此一来,人类这个本能和基础有时反倒不被看重了。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人深知吃饱的根本意义,坚持吃饱即满足的原则,把对吃的执着转而放在了自己的学业事业上或对社会对他人的关爱上,于是就有了对清贫、勤俭或者类似生存状态的赞誉,这种行为和对它的赞誉延续下去、扩展开来,便成了一种精神,传承至今。  </p><p class="ql-block"> 不过,这并不妨碍绝大多数人对于吃好、吃乐、吃雅的追求。古人不是说“食不厌精”吗?西晋时期的张季鹰甚至连官都不当了,要回江东老家吃鲈鱼莼菜羹。只要不过分,吃好、吃乐、吃雅的这些追求都是合理的。  </p><p class="ql-block"> 吃什么?当然是食物。不过,食物与食物有所不同。有一种分类就是:自己的食物和别人的食物。区别这两类食物的意义,在于分辨吃的利害关系。既要分辨食物的好坏,更要分辨因为不同的食物来源导致吃这个行为和结果的好坏。  </p><p class="ql-block"> 分辨利害关系很重要。吃多了、吃错了,轻则伤身,重则害命。伤身好理解,吃多了引起血脂、血压、血糖“三高”伤身,吃中毒了不仅伤身,还可能危及生命。因为吃这个行为而带来生命危险的情况是有的。春秋时期郑国的公子宋号称有“特异功能”,他手指头一乱动,肯定有好吃的享受。国君有一次召集官员们吃鼋鱼肉,没叫公子宋。公子宋很生气,冲进宴会场所用指头蘸着国君面前的鼋鱼汤吮了一口,结果君臣反目成仇,国君要杀公子宋,却被公子宋反杀。“染指”之事缘于人家不让你吃你偏要吃,结果吃出事。  </p><p class="ql-block"> 还有相反的,别人热情地请你吃,隐藏着各种图谋,项羽请刘邦吃的“鸿门宴”就是如此。“染指”和“鸿门宴”的危险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吃别人的引来了麻烦。  </p><p class="ql-block"> 社会在进步,对于大众来说,吃饱早已不是问题。这时主人家请吃饭,往往要往吃好、吃乐、吃雅上去安排。如果仅限于此也没啥关系,但是——别忘了,有的主人正盯着客人性命之外的“别的东西”呢,比如考试录用、职务升迁,工程招标、项目审批,行政越权、偏袒执法,等等,是特殊身份和特权。于是,有些请客的主家就悄悄地给客人送上食物之外的东西,比如金银财宝等。而有些客人呢,或许本身就想“染指”主人的这些东西,于是“稀里糊涂”地“吃请”。结果呢,除了吃出了“三高”,还吃出了“腐败”。“腐败”不伤性命,却伤害政治生命、事业生命。这是危险的吃。  </p><p class="ql-block"> 为免误解,需要强调一下:吃的危险并不普遍,绝大多数人在绝大多数时候,完全可以放心地吃。放心是必要的,防范也是必要的。防范什么,前面讲得很清楚了。怎么防范?我想就是清清白白地吃,正正常常地吃,健健康康地吃。  </p><p class="ql-block"> 有的人会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不需要你来提醒。不过,有些人哪怕是自己的身体,如果他的职业、他的身份与国家的利益、人民群众的利益、法律的公平公正密切相关,而他又容易把这些当作自己的身体随意糟蹋,那么不仅要提醒,还要让党纪国法来处置,决不能任由他胡吃海塞。  </p><p class="ql-block"> 因此,最好的办法仍然是自己管好自己,管住这张好吃的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爱心书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车承金</p><p class="ql-block"> 车停在门前,我看看时间,下午4点半,是大哥去镇上接孙子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没成想,大哥在园子里给小葱灌春水呢。“没去接小宝吗?”</p><p class="ql-block"> “没去,娃有出息了,放学后去书屋看书,天黑才回。”大哥说。</p><p class="ql-block"> “是课后看护班吧?一天多少钱?”</p><p class="ql-block"> 大哥放下铁锹,走过来说:“不是看护班,一个退休老师,姓李,办个书屋,娃们放学去那里看书,不要钱。义务奉献。”我想去看看,随即招呼大哥上车,接小宝去。</p><p class="ql-block"> 车在柏油路上行驶,两侧树木已被春风摇醒,泛着浓浓的绿意。三四里路程,眨眼间到了。大哥手指着两间房子说,那就是。</p><p class="ql-block"> 进屋,有几个孩子坐在小凳上伏桌看书。屋子不大,中间放着长条木桌,桌的四角装有护罩,桌面四边削去了棱角,想必是防止孩子磕碰受伤。地上铺着黑绿色瑜伽垫,柔软,温暖。四周书架上摆放着书籍,门口摞着七八个矮凳。我眼一热:想得真周到!</p><p class="ql-block"> “放学没回家?”我见有个男孩坐在地上,便跟他搭话。男孩说他爷爷买种子去了,回来再接他。我问他咋不坐凳上看书?“小孩子没正形,一会儿累了就坐凳了。”从后门进来一个男人,接过话茬。大哥上前介绍:他就是李老师。</p><p class="ql-block"> 攀谈一番,得知李老师已73岁,退休前是初中语文教师。两间门房是上世纪90年代初盖的,老伴经营商店用。2014年改成书屋,延续至今。说起办书屋,李老师说他退休后,与老伴一起经营商店,常见有孩子放学没回家,在校门口玩,还有的蹲在墙根写作业、看书。一问才知道,家长有事,不能按时接。有一天特别冷,一个女孩蹲在墙根看书,小脸冻得发紫。李老师把她让进屋,她坐在凳上继续看书,“看她那认真的样子,我产生了办书屋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李爷爷,李爷爷,我渴了。”一个小男孩举着杯子喊道。李老师接过杯子,拿暖壶倒上水。我提醒孩子:“慢点喝,别烫着。”“烫不着,知道孩子们口急,找个保温差点的暖壶,早晨灌上开水,这会儿喝不凉不热正好!”李老师话语里满满爱意。说话间,小男孩一杯水下肚。</p><p class="ql-block"> 关商店办书屋,不赚钱还得贴钱,家人同意吗?“不同意!”话到人到,一个女人走进来,是他老伴。“不同意也拦不住,他把我家两个孩子‘收买’了,举手表决,三比一,我是少数。”女人边笑边说。李老师说自己有退休金,老伴有养老金,钱够花。做通老伴工作,偶尔有事外出,孩子都是老伴看管,比他还上心。“不上心行吗?!现在孩子都娇,磕着碰着咋办?”女人收起了笑容,一脸严肃。</p><p class="ql-block"> 走到书架前,我随手拿起一本书,是《上下五千年》,有些发黄的封面上,写着“李小伟”三个字。“这书是个人捐赠的吧?”我问。李老师答,一开始他自己买了一批,后面有个人捐赠的,还有政府有关部门捐赠的,现在有5000多册。</p><p class="ql-block"> 孩子们陆陆续续被接走,李老师老伴开始归拢散落书籍。我与李老师话别,出门口望望,回头跟他说:“这儿应该挂一个牌子。”李老师说,有牌子,一个在外打工家长送的。他转身进屋,从书架后面拿出一个镀铜牌子,上面写着:爱心书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念黄州</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苏北</p><p class="ql-block"> 我到黄冈工作的时候才20多岁,从高邮湖畔的小县城来到长江边的这座小城。  </p><p class="ql-block"> 黄冈古称黄州。现在我们说起黄州,几乎都会想到苏东坡,可那时候我还没有这般强烈的意识。我上班的地方在黄冈城的西边,靠近一条大河,过了一座桥,就是我工作的某编辑部大院。从住所到单位,要从东坡赤壁的后围墙经过,那是一段古城墙的台基,那时有一段沙土行道。东坡赤壁就坐落在城墙下。我从城墙上走了一截路,之后下到东坡赤壁的后围墙。那里有一大片竹林,几十级石阶就沿着曲折的围墙逶迤而下。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可石阶的阴凉处还能反潮。石阶上落满了发黄的竹叶,也是湿乎乎地贴着石面。我一个人踽踽而行,每天这样来回走上好几趟。  </p><p class="ql-block"> 夏天天黑得晚。黄昏时分,我们几个单身汉饭后无事,就结伴往江边去。我们要在长江大堤上走很长的路,之后下去,是一片慢坡和江滩,穿过一望无边的芦苇荡,才能来到江边。到了江边,坐看江水拍打水边的泥土,一下一下,永不停息,仿佛是一种天然的旋律。半天,“噗”的一声,一片松土滑落。再过一会儿,天完全黑了下来。江中心的小轮仿佛只有一点火光,“突突突”地从远处驶来,又从眼前过去,去向远处的江面。那声音很孤单,那船真是小,远远的一点。孤独的夜,孤独的江水,还有几个孤独的我们。坐了很久很久,我们才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一头钻进芦苇荡,用身体劈开芦苇丛,“沙沙沙”地往外走。这种走法,全凭感觉。脚下是不是路也只是靠脚去感受。我们从来没有感到过恐惧,就这样一直走过慢坡,登上陡陡的江堤,看到黄冈城中的点点灯火,这才仿佛回到了烟火人间。  </p><p class="ql-block"> 我在黄冈工作的时候,生活还比较清苦。记得一次下班,别人都回了家,我独自一人沿着东高西低的街道闲走。正是上灯时分,店铺里的熟食都摆了出来,隔着玻璃橱窗,它们在灯光下诱惑着我。而我囊中羞涩,舍不得购买,只能咽着口水,在小雨中的街道上慢慢走过。  </p><p class="ql-block"> 那年9月我离开了黄州,结束一年多的借调。我从江对面的鄂州上船,要坐一天一夜的船才能到家。那艘大轮有好几层楼高,座舱也是由包厢、一二三等舱和通铺组成。记得在船上我做的最自豪的一件事,是卖了几本刊物。我离开黄州时,除了一点简单的行李外,还带了我平时积攒下的许多刊物,有《长江文艺》《当代》等。我觉得这些刊物太重,便突发奇想:何不摆摊卖出一些?于是我拿出一二十本刊物,在船头的一角,将刊物铺开,卖了起来。我的想法是不管能不能卖掉,也不管卖掉多少,至少算是体验了生活。如若卖掉一二,又可有丁点收入,何乐不为?果不其然,我一摆开,便有人来观望,但总是翻看的人多、购买的人少。我不管那些,盘腿坐下,既不吆喝也不兜售。这样一两个小时下来,真卖出去几本,有十来块钱收入。我很高兴,晚上用这个钱买了一瓶啤酒、炒了个肉丝,自顾喝了起来,十分痛快。  </p><p class="ql-block"> 如今回忆起来,青春岁月,有这么一段短暂的异乡生活经历,是多么美妙。  </p><p class="ql-block"> 黄州,我已有多少年没有去过了?想念黄州。</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扎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宗奇</p><p class="ql-block">  扎势,是陕西方言,有摆谱、拿架势的意思。戏剧中的角色是讲究架势的,一招一式要做到家,名角的架势常常是引来满堂喝彩。摆谱指的是下棋,象棋或围棋,在初级阶段照着古谱的定式一板一眼地临摹,以强化基本功。想在棋界修成正果的人首先要老老实实地摆几年谱。</p><p class="ql-block">  而现实生活中的扎势,可是另外一回事。农村“共产”的那个年代,我们那儿有个生产队长,官位小得没品儿,任期露水儿似的,偏要扎个老势。穿衣服,上衣时常披着,冬天便罢,夏日里,黑肚皮精晃晃地亮着,充盈着臭汗的衫子照披不误;两个裤管儿,一个挽得高,一个就低。嘴角的末端叼着一根烟,深吸一口,停息一下,烟儿悬乎得几次要掉下来。上工打铃的动作也是极富责任感的,好像日本鬼子又进了村子,左腿在前,右腿后蹬,两只手一前一后拉动着铃铛上的绳子。一阵铃声之后,不见动静,便骂了起来,直骂得婆娘女子娃扛着工具溜墙根。</p><p class="ql-block">  陕南一个苦焦的山村有个后生,当兵不满两年,回家探亲,架势摆得够劲,身着崭新的草绿色军装,裤子中道立棱得能切西瓜,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天气不凉,一只大口罩把嘴捂得严严实实,大坨儿茶色石头镜架在鼻梁上,风光得招眼。弯着身子的老父亲跟在其后,乡亲邻里频繁地给后生打着招呼,但是只听到后生鼻孔中的“哼”声,不见对乡亲的称谓,老父亲便及时补台:“娃呀,这是你二叔,她是你大妈··· ···”后生却是目不斜视,我行我素。老父亲急了,一巴掌打了上去:“你他妈的,才当了两天兵,就认不得乡亲了,要是升了官,还能认得老子!”</p><p class="ql-block">  古城西安一个单位里,新上任的要害科科长瘦哩吧唧的,小小的眼睛却放着得意之光。既然身在要害科,便常常摆切中要害的谱。一天,他中学的同桌来叙旧情,唠叨了半天,他大腿搭在“嗯、啊、唔、哦”地二腿上,应付着,不讲汉字,只说拼音。同桌火了:“嗯啊、嗯啊的,你扎个熊势,你把过去考试抄我试卷的历史忘了。”说完转身就走。他赶忙上前阻拦,嘴张得老大,脸涨得通红,尴尬得自己差点下不来台。</p><p class="ql-block">  生活是一面镜子,有形的势,是“扎”出来的;无形的势,是“养”出来的。“养”靠的是“精、气、神”,“精”是人品,“气”是才能,“神”是人品和才能相统一的外在。</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不论干着什么,保持清醒是最重要的,要明白自己是父母生下来的,姓啥,为老几,一顿吃几碗干饭能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查济探春</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开生</p><p class="ql-block"> 暮春,到安徽泾县的查济古村。刚抵达村口,我就觉得自己早该来了。  </p><p class="ql-block"> 古村里,明清时期的建筑多而密,蜿蜒曲折的许溪穿村而过,使古村霎时鲜活了起来。三两老妪蹲在溪边,或捣衣,或洗野笋。溪岸的石板路上,一排竹匾正晒着笋尖,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午后,狸猫在街上慢悠悠地闲逛,时而有游人上前引逗,土狗则静静地趴在老宅的门槛前,眯着眼睛晒太阳。  </p><p class="ql-block"> 准备夜宿古村,选中了一家古旧的客栈。客栈坐落在许溪的南岸,门前溪水缓缓东流,汇入青弋江。老板姓翟,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夫妻二人开餐馆,兼营民宿。客栈门口的石拱桥名为“天申桥”,外表寻常朴素,并不怎么起眼,却是建于明代崇祯年间的老桥。它与村中的石板桥、青石路、卵石路、祠堂、幽巷、古宅、过街门楼,以及树木、花草、水系一样,保持了原汁原味原生态。  </p><p class="ql-block"> 清明前后正是食笋的大好时节。清代李笠翁说,笋乃蔬食中第一品。在北方,笋属中高档食材,在物流尚不发达的时期,鲜春笋尤少见。查济村周边山峦起伏,植被茂密,翠竹猗猗,盛产野山笋,村民几乎家家晒笋、食笋。在这里,笋是寻常之物,也是必备之品。客栈的菜牌中有一道野笋烧肉,肉是土猪肉,有久违的天然肉香,配上柔韧鲜嫩的半干笋尖同烧,是绝好的下酒菜。野水芹炒香干也是时令菜。野水芹产自店门口的许溪,于大自然中就地取材,入口,气息浓郁,那是飘荡在山谷里、溪流上的野逸之气。店家说,野水芹的上市期极短,几日后就过季了,口感开始变老。  </p><p class="ql-block"> 有菜无酒不欢。从街对岸的酒坊买回一瓶古村人家自酿的八度桂花米酒,冰镇后,入口清冽爽甜,米香花香馥郁芬芳。当街临溪而坐,偷得浮生半日闲,伴着夕阳、彩云和如黛的远山,一时间竟有了几分醉意。  </p><p class="ql-block"> 翌日清晨五点多钟,窗外传来咕咕咕的鸟鸣声,拉开窗帘,一只珠颈斑鸠正高昂着头,立于屋脊的筒瓦上。走到屋外,晨雾尚未散去,村子静若仙境。古村人家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溪边传来咚咚噗噗的捣衣声,许溪哗啦啦地流淌着。在红楼桥畔的一家早餐店落座,一碗鲜豆浆、一客雪白甜糯的查济米糕、一份以春笋豆干雪菜入馅的煎笋饼,是查济给我留下的舌尖记忆。  </p><p class="ql-block"> 回到客栈,老翟夫妻刚从自家的林地里挖回一大捆雷笋,正麻溜地剥笋、焯水、晾晒,忙得一刻不闲。我忽然想起办公室里挂的联语:“晴久未尝雷后笋,春归才试雨前茶。”遂嘱咐老翟午餐弄一盘雷笋炒肉丝解馋。  </p><p class="ql-block"> 查济的美,要慢慢游,细细品,不兴走马观花。泡上一杯明前碧螺春,坐在溪岸桥边的崖坡上欣赏老街风景,山风拂面,温润而轻柔。坐在对面的游客不时举起相机取景、拍照。身旁,十几位学美术的女生正在写生,速写、水粉、水彩、水墨,画累了便停下,笑闹一会。此景让人想到卞之琳的诗句:“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查济是写生的天堂,被称为“中华写生第一村”。沿许溪旁的石板小道一路往山里迂回西行,便会逢着江南园林般的画家村——翠竹掩映着老宅,古树参天,石桥临榭。移步换景,宛若画中游。  </p><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老翟打来电话,说该回去吃饭了。午餐除了一盘约定好的雷笋炒肉丝,还有一条红烧鳊鱼,雪白的鱼肉,透着一股新鲜劲儿。这两道菜烧得出奇地好,以至于我不想和任何人搭话——此时此刻,只想心无旁骛地品咂这山野中的人间至味。</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老乡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娟</p><p class="ql-block"> 在阿勒泰市街头,路过一个断号缺码的特价鞋摊。一看价签,可真便宜啊,非同小可地便宜。再一看鞋底,几乎全是我的码……顿时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鞋摊边,雄心勃勃试了起来。心中已然打开豪迈之门。然而没一会儿,这豪迈之门就被老板“砰”地关上。</p><p class="ql-block"> 她帮我包装到第二双就不耐烦了:“两双就够了吧!买那么多干嘛?你穿得完么你?!”我只好就拎着两双鞋痛心地走了。在阿勒泰,去邮局寄一份合同。出来约朋友吃了个饭,吹了半天牛,逛了半天街……这才终于想起来,合同上没盖人名章。再细下一想,何止人名章,连名儿都没签,寄走的是一份空白合同……立马冲回邮局。气喘吁吁一问,幸亏还在(还特快专递呢……)。柜员小姑娘二话不说帮我找到邮件,帮我拆开,看着我签名、盖单,再原样封好。总之万分感谢阿勒泰邮局的柜员同志们。虽然不认识,这些年来却帮了我无数的忙。比方说前几年有一次,领导给我一大沓邮票,让我去沓一大叠文件。结果我把邮票寄走了,文件原带回单位……那次也是他们帮我找了好久才找回那封信。还有一次,我寄走一包干果后,第二天想起来应该再给对方寄一本书。于是又跑到邮局,把包裹要了回来(特快专递……),拆开,把书塞进去,再一过秤,没超重。于是分文未添。</p><p class="ql-block"> 在阿勒泰,我在单位上班那会儿负责保管单位公章。有一段时间没有橡皮,就用公章擦。那时候的公章是橡胶做的嘛。特好使。不但能擦铅笔字,圆珠笔字也能擦呢。后来渐渐地,就把公章擦缺了一个角。领导很生气,说:“你非要用公章擦的话,也应该倒过来用另一头呀,干嘛非得用有那字的一面!”在阿勒泰,牧场上的野草莓成熟的季节到来了。一个刚认识的司机师傅为我指向北方的一座山,说:“那里的草莓最多了,多到什么程度呢?根本不用你伸手去捡,你只需一头栽到草地上,拉展躺直了,把头往左扭一下,张嘴啃几口,再把头往右扭一下,接着再啃……”</p><p class="ql-block"> 在阿勒泰,弄丢了手机。捡到手机的人挨个儿拨打电话簿里的联系人,最后终于联系到我。我们约好在某地碰面。拿到手机后,为表示谢意,我拦了一辆计程车,想送他回家,结果变成他送我回家……最后他抢买了单。我猜,要不是我非要闹着打的,他原本是要搭公交车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平谷大桃</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云</p><p class="ql-block"> 在北京旅居,让我留下深深念想的吃食,不是烤鸭或卤煮,而是平谷大桃。  </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见平谷大桃是在胡同的一个便利店里,那时正是五月前后,平谷桃上市的季节。那些桃个儿大,雪白雪白的,桃嘴尖儿一抹鲜红,十分喜兴。我的家乡五月也有桃,就叫“五月桃”,那桃没有平谷桃个儿大,也不如平谷桃这么脆甜、水润、不留渣。吃过平谷桃,就认定这是桃中头牌了。  </p><p class="ql-block"> 便利店的桃堆上总是显眼地插着“平谷桃”的牌子,店老板也不忘给选桃的客人介绍这桃的好——好吃、好看、好存放。进入五月后,我每周都要到店里去买平谷桃,一般是四五斤,差不多一家人能吃一周。渐渐地,买桃我有了心得,挑个头大的,通身硬邦邦的,这样的桃大热天也可放四五天,水分不损,又甜又脆。  </p><p class="ql-block"> 在微信朋友圈里或是自己写的小文章里,我把平谷桃叫作“平谷大桃”。开始时自信地认为是自己的发明,对外地朋友介绍时都要强调那个“大”字。“平谷大桃”,感觉这个“大”奇妙无比,质朴而高贵,通俗而气韵生动。后来在网上查平谷桃的资料时,却发现早有“平谷大桃”的叫法,不禁哑然失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p><p class="ql-block"> 几次开车到平谷游览,总要去桃林盘桓良久,看树上的桃和叶。园子后面是一户户人家,有机耕路、浇桃园的井。从高处看,成片的园子一直延伸到烟霭蒙蒙的燕山脚下。桃园有小细节,也有大风光,徜徉其间,心里总有莫名的感动。桃园的主人很看重自家的园子,一年收入就靠着这大桃。聊天中得知,每到桃熟季节,便有游客来采摘,当然,大多数桃子由当地的合作社运到了北京城里。大超市里的平谷桃,用纸袋或泡沫网套着,显得贵气;胡同小店里的,则是本色地堆在货架上、果筐里。在桃园采摘了几回后,跟园子的主人聊得深了,加了他的微信,常常看他在桃园里直播:春天,桃花开得热闹;夏天,桃林墨如碧海,风过浪白,呼啸有声。这些年,一进入五月,我就盼着大桃进城。常常是看到桃园主人开始直播摘桃了,第二天便赶紧到胡同的小店去瞧——果然,平谷大桃连夜进城来了!  </p><p class="ql-block"> 常到燕山里玩,到金海湖吃“农家乐”,我觉得燕山是北方的一棵大树,上面长出了长城,长出了野山楂和各种草药,长出了金海湖和大峡谷,那大枝大叶下还长出了平谷大桃。平谷大桃的香气在山上缭绕,这是在书写一首关于北方大山生活的抒情诗。平谷的朋友如数家珍,告诉我平谷桃有白桃、蟠桃、油桃、黄桃四大系列,这样的好桃是燕山的山泉水浇出来的。平谷人用最好的词给桃命名:早露蟠、早凤王、八月脆、陆王仙、平谷华玉、京红、京艳、大红桃、艳丰一号……这些叮叮当当的好名字,让我诗思飞扬。  </p><p class="ql-block"> 三四月间,市场上便有了桃,色泽鲜艳,活泼泼的,知道这是上市早的油桃。到了五月,街上的桃终于成气候了,排成大队了,开成群众大会了,知道这是平谷桃大规模进城了,心开始被桃占着,又不禁浮想平谷种桃人收获季的好心情。  </p><p class="ql-block"> 春天性子急,五月眼看就要来了。在平谷桃园层层绿叶的深处,大桃攒了一肚子秋天和冬天的好故事,正探头探脑要寻人讲述。郊区的路被春雨浇湿了又被轻风吹干了,正等着平谷大桃进城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家有梅园</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黄玉林</p><p class="ql-block"> 不知什么时候,山舍窗前出现一片梅园,不大的面积,梅树前遮后拥。我回家几日,亲眼见证低空中红点点越聚越多、越变越大,迅速占满了整个梅园。</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受宠若惊,一棵树苗都没栽过,更别提施肥、剪枝、除草,在没付出任何劳动的情况下,难道这么轻而易举就拥有了专属的梅园?</p><p class="ql-block"> 山舍简陋,东窗紧邻一块空地,这原本是邻居家的柴房所在。邻居搬走后,柴房夷为平地,瓦砾石块凌乱弃地,荒草趁机攻城掠寨。我甚至没注意,邻居在什么时候栽下了梅树。直到红色浪潮汹涌闯入,我才意外发现了它,并且暗自窃喜全盘接纳。</p><p class="ql-block"> 每年梅花初开时,正逢假期,因此我总会在山舍小住几日。邻居已完全不负责管理,任由梅树自生自灭。我数了数,一共22棵,就像孩子一样,呱呱坠地就得靠一己之力面对风雨烈日,抵挡鸡鸭和狗的骚扰,击退杂草的围剿,反而锻炼出不一般的韧力,个个茁壮有力。</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一带,村民素有种植苗木的喜好。山间田头、村口空地,随手种一片或者几棵,大多如桂花、紫薇,梅花也是普遍的选择。这些苗木容易长大,用村民的话来说,比较“贱”。平时不需怎么侍弄,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出售,卖给来“收”的贩子,至于他们买去干什么,村民也不花心思去打听。这几乎是无须劳动成本的收入,村民乐得省心。</p><p class="ql-block"> 那些苗木移植到国道旁、小区间和公园里,身价扶摇直上,不过这与村民已经没有关系。他们认为人也一样,山里人与城市居民,人生机遇自然不同。山里人往城市跑,树也往城市挤。一样的。</p><p class="ql-block"> 邻居种下梅树苗,只是为了等它们长大后能卖几个钱,补贴家用。而这几年行情下跌,苗木几乎无人问津,邻居更是不把它们当回事。至于文人雅士赋诗作画的梅花,既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变钱,村民是没理由在乎它的,眼皮都懒得抬一抬。</p><p class="ql-block"> 这就给了我幸运。我是唯一的欣赏者,也是唯一的拥有者。梅花开时,我是梅园主人。</p><p class="ql-block"> 晨起,我打开门,立在院子一头,面对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岗,感受清风里时有时无的梅香,顿觉神清气爽。这个时候,我就无端地想起那些赏梅胜地,人就是这样,好坏都得与别人相比。蜂拥而至的人们在梅花树下赶集一样,在嘈杂声的伴奏和不同品牌香水的混合中,要感受得到梅花的丝丝暗香可真需练就特殊本事。</p><p class="ql-block"> 即使不出门,我面对窗户,把窗框当作画框,整个窗就是一幅无与伦比的梅画。眼前的梅园全是红梅,未经雨雪,在春风徐徐中笑逐颜开。我情不自禁改写王安石的《梅花》诗:“窗前一园梅,春风齐齐开。近观不是火,为有暗香来。”</p><p class="ql-block"> 红梅比蜡梅开得晚,加上江南雨雪偏少,我的印象里,红梅“凌寒”“傲雪”的画面不多,反而有火热的预感。</p><p class="ql-block"> 因了这片梅园,我时时打开窗户,久久站在窗前。有时搬一个空花瓶放在窗台,退一步望去,花瓶里插着梅花。手机对着它拍照,无人知晓,花瓶里的梅花此刻正长在大地泥土里。</p><p class="ql-block"> 我可以从窗户直接抓住枝条,但是我从来没有伸过手,我觉得我能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它的美、闻到它纯粹的花香,已然享受到大自然难得的恩赐,我用这凡夫俗子的手直接接触它,哪怕轻轻抚摸,也是亵渎了它。</p><p class="ql-block"> 我从来没有走进梅园,哪怕只有一步之遥。我观察它们越久,越是感觉得到梅花未经雕琢的自然之美、肆意绽放的自由之美、不受干扰的纯净之美,我怎么可以贸然惊扰它们呢,我已经拥有了整个梅园,何必以尘世之俗污染它们。</p><p class="ql-block"> 这段时间,我身心分离,我的心全部在梅园。我再次体验了什么叫“次第开放”,什么叫“暗香浮动”,终于明白林逋为何“梅妻鹤子”。我去过孤山林逋隐居处多次,梅花自然比我的梅园多,但是毕竟在杭州城,人更多。林逋是否清净得很呢?沈括《梦溪笔谈》明确记录“有客至逋所居”。而我的梅园,只属于我一个人,即使有客来,我也不会带他们赏梅,从来不会面临“折梅”的风险。</p><p class="ql-block"> 不久,红梅将隐退在渐渐长出的新芽里,梅园以绿色为主。春天又很快造就一个姹紫嫣红的世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寻香建阳</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郑丛洲</p><p class="ql-block"> 悠长的古街、幽深的古井、幽暗的古茶树、悠远的雕版印刷术……漫步在古街上,有暗香隐隐传来。</p><p class="ql-block"> 坐落在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书坊乡的这条古街,叫康宁路。路不很宽,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华美精致,本着修葺如旧、保护中创新的原则,这里修建了建本文化展示馆。从备板、写样、校准、刻板、印刷到装帧,栩栩如生的蜡像场景,让建本雕版印刷的步骤活灵活现。</p><p class="ql-block"> 书坊乡被誉为“图书之府、建本之乡”。建阳雕版印刷在唐末五代时期起步,北宋时就出现了“书市”,南宋时更是声名远播。建阳书坊古称“崇化里”,曾是图书出版印刷中心,雕版印刷业繁盛700余年,清代仍有刻印。这里刻印的书籍叫“麻沙本”“建本”,与临安的“浙本”、成都的“蜀本”齐名。明代,崇化里因产书极多、书坊林立,被赞为“书林”。清代以后,崇化里改名为“书坊”。</p><p class="ql-block"> 宋代理学家、教育家朱熹曾在建阳著述论道、创办书院、教学乡里,弟子蔡元定、黄榦、刘爚、叶味道等纷纷效仿,建阳“书院林立、讲帏相望”。当时,建阳有私刻22家、坊刻29家,崇化里所出书籍,自六经到训传,农桑医算,无所不包,刻印图书行销天下。</p><p class="ql-block"> 所以,这香是雕版油墨的香气吗?是,又不全是,油墨的香有厚重而失清醇。</p><p class="ql-block"> 陈高先生80岁了,筋骨硬朗、精神矍铄,住在康宁路有100多年历史的老宅里。老先生介绍,这房是他的爷爷所建,爷爷是茶商,自1903年起,历时3年,动用木匠200多人、泥水工300多人,建造了自家宅院。院内的柱子、横梁、窗户以及桌、椅、床等主要家具均用名贵楠木建造,因而得名“楠木厅”。老宅到现在仍然保护得很好,许多人慕名前来欣赏。抚摸着生出岁月釉光的柱子,我深吸一口气。楠木的香气很淡,但不是那种潜入身心的香,更多的是挺拔的沉实。</p><p class="ql-block"> 又想起下午去的“寒泉精舍”,那是朱熹在母亲墓地旁开设的第一所书院。与朱子第一次近距离相望,由“孝”引出的理学,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修葺一新的“寒泉精舍”里,一卷卷线装书摆在架上,散发出古典的醇香。这是那香气的发端吗?</p><p class="ql-block"> 宋有朱子开学馆,今有建阳读书吧。据了解,建阳区现有40多家公益书吧,“书香建阳”正以一种深耕播种的务实,建设城市十分钟书吧圈。</p><p class="ql-block"> 在花海公益书吧,志愿者薛必秀从近百公里外的邵武市赶来,读书之余,做些收拾图书、传播文化之类的工作。花海书吧位于南平市体育中心附近的花海公园内,建筑面积800余平方米,采用玻璃幕墙加钢结构,内饰全部由竹木制作,从楼梯到地板,从桌椅到书架,无一不散发着竹木的清香。许因位置靠山,又是城边,地理环境的微小差别,让这里的温度比别处稍低。微雨中,些许凉风袭来,一扫闽北的燠热。</p><p class="ql-block"> 时时有市民来到这里,坐在竹椅上、伏在竹桌前看书,惬意的样子让人难忘。“我们每周都有活动,来这儿的市民很多,除了读书、听书、学习,很多人还加入了志愿者团队,捐书捐物……”志愿者詹玉娟说。所闻所见让我欣喜,不断被各种香气包围,似乎正迷失在一个香气弥漫的梦里。</p><p class="ql-block"> 在人行公益书吧,满头银发的赖云洲老人,正热情地与读者交流。他是建阳区全民阅读促进会常务理事、惠民公益书吧(潭阳书舍)执行舍长。他的红马甲上,金黄色的标识格外醒目,其造型是一本翻开的书页,为“建”字的变形,书本下面印着“潭阳书舍”字样。如今,这四个字已成为响亮的建阳名片。潭阳书舍项目建成多家城市公益书吧,人行公益书吧就是其中之一。银行把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拿出来建设书吧,是闹市里沉静的奢华,是一个城市的活力与希望。</p><p class="ql-block"> 像这样把街边旺铺迁移到别处,让城市书香弥漫的还有建阳一中。建阳一中是百年老校,临街的建阳一中校友公益书吧与书店相连,通过书吧的谷仓门,就是“南北望”书店。书店营业时间为早上8点半到晚上10点半,书吧也在这个时间段开放。据悉,公益书吧用房由建阳一中免费提供。</p><p class="ql-block"> 我在寻香途中看到,在建阳,对读书、对文化情有独钟的人还有很多。比如热爱历史的李家钦,他用自己积蓄创办的书林楼,一砖一石都是对建阳昌隆文脉的守护。比如“水云间”的建盏传承人、独创“百花盏”的工艺美术大师蔡龙,以及他一呼百应、不断扩大的朋友圈……</p><p class="ql-block"> 麻阳溪是建阳的母亲河,它与发源于武夷山的崇阳溪穿城而过,交流汇合于老城后成为建溪。就像无数的水滴汇成澎湃的河,像一枚枚汉字经雕版刊印成书,正是从政府到社会各种心中有爱的人们,一同呵护出书香建阳。</p><p class="ql-block"> 朱熹在《芹溪九曲诗》中写道:“一曲移舟采涧芹,市声只隔一江云。沙头唤渡人归晚,回首芦峰月一轮。”一座建阳城,半部宋代史:恩荣、翠屏峰、考亭书院、宋慈、两把刷子等符号,都是水下的冰山,有迹可循、有章可查,让人敬畏。</p><p class="ql-block"> 读书能让人清秀骨骼。这是建阳的风骨吗?平和中安静,思考中前行?上对得起祖宗、对得起典籍,下对得起这个时代,有种慎终追远的觉悟和往者不谏、来者可追的气度。</p><p class="ql-block"> 拥有书的城市是幸福的,浸润在书香中的人们是幸福的。此时,神奇的香又悄悄飘来。这香实际上是学养焕发出的儒雅之气,是万物和书涵养出的气质幽香。在建阳,最是书香能致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骊山旅游随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增姚战 </span></p><p class="ql-block"> 今年春季,我乘车沿着临潼环山公路登上骊山游览,站在山顶,环视周围群山环绕、景色翠秀的绮丽风光,以及矗立在山峰之巅的人祖庙,联想到历史上骊山发生的许多惊心动魄故事,不由得使人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久久难以平静。</p><p class="ql-block"> 骊山位于西安市东部的临潼区境内,其周围与蓝田、灞桥和渭南等地相邻。关于骊山的来历,至今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有的说与女娲在这里采补天石有关,有的说在商朝时这里建有古丽国,还有的说这里是周朝骊戎国所在地,也有人说此山由西向东绵延20多公里,就像一匹黛色(古代称为骊)的骏马,因此被称为骊山。根据史料解释,骊山的形成,源于远古时期造山运动和地质结构变化,引起渭河平原塌陷,山体逐渐隆起,两者出现多达八百多米的高差,形成群山环绕、崖壁幽谷的自然山体。骊山虽然属于秦岭山脉的支脉,但主、支脉山体互不相连并成为独立山体。虽然海拔高度只有1300多米,但由于地处渭河平原,却给人有巍然耸立的明显感觉。游人欣赏这里的绮丽风光,大都有流连忘返的强烈感受。尤其是周围群山环绕,到处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覆盖,随处可见漫山遍野的槐树、榆树、皂角树和华山松树,那些分布在东西秀岭上的刺槐林,似乎有意将骊山装扮的苍翠葱郁,到处槐花飘香、沁人心脾。还有骊山上蒿类、黄背菅、狗尾巴草、野棉花、金银花和野葡萄等众多草本植物,黄芪、苍术、首乌、柴胡、苦参和百合等数十种名贵中药材,不仅在山坡沟壑中表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而且还为防止山体水土流失发挥了重要作用。每年秋季,在骊山西侧与老君殿断裂带北麓的山坡上夕阳西下时,在晚霞的映照下,整个山坡的植被和楼殿亭台几乎全被金色的光芒所覆盖,到处呈现出金碧辉煌、流光异彩的迷人景象,这就是被誉为关中八景之一的“骊山晚照”。清代文人杨鼎明曾经赋诗盛赞:“丹枫掩映夕阳残,千户万崖画亦难,此是骊山真面目,一生能得几回看”,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这里的陶醉和留恋。 </p><p class="ql-block"> 骊山的人文资源丰富,使这里有了深厚的文化内涵。在骊山山巅,翘望那自西向东而去的滔滔渭水,远望新丰镇项羽为刘邦设立鸿门宴旧址,俯视犹如山峰的秦始皇陵墓,以及在山上和山下发生的许许多多震撼人心的历史故事,使骊山成为名副其实的“文化之山”。西周时期,周幽王为了博得其爱妃褒姒一笑,居然命人点燃骊山山顶上的烽火,向各诸侯国传递虚假的敌情信息,最终导致了西周王朝的灭亡,落下了“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千古笑柄。唐朝时期,唐玄宗李隆基与杨贵妃在骊山脚下华清宫演绎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导致发生“安史之乱”,使大唐盛世由此走向衰落,成为封建皇帝“爱美人而失江山”的典型事例,给后世人们留下许多警示和值得反思的问题。在骊山海拔最高处,至今还保留着汉武帝刘彻为华胥、伏羲和女娲“三皇”所修建的“人祖庙”遗址。地处骊山半山腰的“兵谏亭”,就是当年张学良和杨虎城将军在骊山脚下的华清池发动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旧址,最后迫使蒋介石接受国共两党联合抗日的主张,为夺取抗日战争胜利做出了重要贡献。 </p><p class="ql-block"> 骊山美丽的自然景观和丰富的人文资源,为临潼区的旅游文化事业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常年在华清池景区上演的大型实景剧《长恨歌》,已成为陕西省靓丽的旅游名片。 随着骊山文化与旅游的深度融合,必将有力的带动这里经济和社会的全面发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面皮情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一</p><p class="ql-block"> 陕西汉中,自古以来就有“西北小江南”的美誉。  </p><p class="ql-block"> 汉中当地人的语言和生活习惯更接近巴蜀,与厚重沉稳的关中平原大相径庭,颇有着南方的旖旎之风。  </p><p class="ql-block"> 面皮是汉中人最喜爱的一种食物。夏天吃凉的,清香凉爽;冬天吃热的,温暖肺腑。  </p><p class="ql-block"> 以前,我不懂汉中人为何大多皮肤白里透红,头发乌黑油亮,五官精致秀丽。一天在翻看医书时,我发现了这样的注解:“米能养脾,亦能补心。脾好,人性柔;心好,人秀美。”我这才明白,汉中人常年以大米为主食,自然长得白皙细嫩了。  </p><p class="ql-block"> 蒸面皮,用的是汉中盛产的优质大米。将大米淘洗干净,浸泡后磨成米浆,调至浓稠适度,然后在特制的面皮蒸笼上铺上一块蒸布,用勺子舀适量米浆,均匀倒在蒸布上。盖好锅盖,大火烧至上气,等一段时间揭开锅盖,沿着锅边匀点清水降温,然后提起蒸布,迅速反扣摊在台面上,再抹上少许菜籽熟油,防止与下一张蒸好的面皮叠放时黏连。  </p><p class="ql-block"> 蒸面皮时,要将扣在台面上的面皮折起来,切成条状备用。如果想吃热面皮,就要先在碗内调好各种调料,面皮出锅后轻轻地溜入碗内,筷子稍稍搅拌即可趁热享用。 </p><p class="ql-block"> 关于面皮的来历,民间还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  </p><p class="ql-block"> 相传刘邦在陕西汉中称王后,他命令萧何修筑了山河堰,粮食连年丰收。农民们为了改善生活,把米粉加水调稀,蒸成薄皮,切条凉拌。这一天,刘邦微服出访,走进了一户农民的家里。那户好客的农民,热情地用凉拌蒸饼丝条招待他。这种食品,柔滑细腻又略带一些嚼劲,酸辣可口,回味无穷。刘邦一边吃一边称赞:“这味道可真香啊!”他好奇地追问:“这叫什么饭食啊?”淳朴的农妇听了红着脸,说不上来。  </p><p class="ql-block"> 看到了米浆由“面”蒸成“皮”的神奇变化,刘邦不禁脱口而出:“哦,这不就是面皮嘛。”由此,面皮的做法和称呼逐渐传播开来。  </p><p class="ql-block"> 每一位汉中人,都有着深厚的“面皮情结”:一天不吃,便觉得胃里缺少了什么;三两天不吃,人就提不起精神;一周以上不吃,人就恹恹的,好像害了病。这“病”让他们心里惦记着,脑海里翻腾着,嘴里念叨着,非得要尽情地吃上一碗面皮,方能不药而愈。  </p><p class="ql-block"> 汉中人,无论是外地出差的、他乡求学的,还是在外打工的,只要回到家乡,一下火车就急不可耐地奔向面皮店。他们把行李随手一撂,便迫不及待地点上一份吃了起来。随着面皮的香味在唇齿间荡漾开来,他们在外的奔波之苦、遇到的种种烦恼和堆积在心头的思乡情,就会在瞬间烟消云散了。  我的弟弟生于汉中,长于汉中。他和所有汉中当地的孩子一样,非常喜欢吃面皮。当弟弟到千里之外的南京求学后,时常会在书信里提及面皮。只要回到家,面皮是他每日必不可少的食物。  </p><p class="ql-block"> 去年,弟弟到大洋彼岸进修。母亲通过电话仔细询问他的学习、生活情况:吃得可饱?穿得可暖?气候可适应?与同事相处可融洽?弟弟回答:除了吃不上面皮,一切都好。  </p><p class="ql-block"> 我的好友颖,是一位开朗活泼的东北女孩,她对面皮的热爱与弟弟相比毫不逊色。  记得上中学的一天,我和颖在一家面皮店大快朵颐。她满意地感叹:“以后,我一定要嫁给面皮店的老板。”听得此言,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我发现店里的老板正一边忙碌,一边好奇又兴奋地偷偷打量着颖呢。 </p><p class="ql-block"> 多年后的一天,我和已经在上海定居的颖提及此事,她在电话的那端朗声大笑说:“为了每天都能吃到一碗香喷喷的面皮,嫁给面皮店的老板,是我儿时最大的心愿呢。”  </p><p class="ql-block"> 在广告铺天盖地的今天,“酒香也怕巷子深”。但汉中的面皮店,往往散布在城市那些狭窄街巷里,它们没有华丽的门面和醒目的招牌,有的甚至仅是在门前竖一块黑板,上书古拙的粉笔字“卖面皮”作为标志。  </p><p class="ql-block"> 但这样的面皮店往往很受欢迎,如果吃的人喜欢,便会将它介绍给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再由他们广而告之,顾客便会络绎不绝地前来。这些不起眼的面皮店,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它们依靠的是回头客的口碑、店主多年积累的经验和对当地人口味的熟悉。  </p><p class="ql-block"> 一次闲谈时,我的一位同事说起,在某条巷子里,有一家历史悠久的面皮店。他得意地说:“那家面皮店,很多名人都曾经光顾过呢。”  </p><p class="ql-block"> 听罢,我不由得食指大动,约上好友欣然前往。我们按图索骥地找到了一家简陋的店铺,店里有一对中年夫妇,正在桌案前忙碌着。  </p><p class="ql-block"> 男主人负责将大米磨成的洁白米浆均匀地摊在笼布上,抬手拉开鼓风机,约莫5分钟后,蒸笼便热气腾腾,一股甜醇的大米清香四溢开来。蒸笼打开,一张张雪白柔软的面皮,被翻倒在刷了菜油的案台上。  </p><p class="ql-block"> 待面皮凉透,女主人手脚麻利地抹上金黄色的菜油,舞动着长约半米的硕大菜刀,娴熟地将其切成指头宽的细条,配上鹅黄的豆芽、绿油油的菠菜、红缨缨的胡萝卜,再调入盐、醋、酱油、姜汁、蒜泥、味精、油泼辣子等调料,搅拌均匀。  </p><p class="ql-block"> 片刻后,一碗红绿互衬、黄白相映、色泽鲜亮的面皮摆在了我们眼前。  </p><p class="ql-block"> 挑起一筷子,只见那面皮蒸得薄,切得细,吃起来凉丝丝,辣乎乎,酸溜溜,麻酥酥,各种味道在口腔里翻滚,不断刺激着味蕾,让人越吃越爱吃,越吃越想吃。  </p><p class="ql-block"> 朋友是位温婉秀美的江南女子,平日里娴静少语。那天,她连吃了两碗面皮,大呼过瘾,赞道:“这家面皮店果然名不虚传。”  </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向同事提及这家面皮店。他听了我的描述后,笑着说:“你们去的肯定不是我说的那家店。那家店名声大噪,几年前就已经搬迁到省城去了。”  </p><p class="ql-block"> 即便是不见经传的小店,亦会带给你惊喜,这就是汉中面皮的魅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我的铁杆“旅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云燕</p><p class="ql-block">  老妈七十多岁了,喜欢旅行,我亦钟情户外活动。所以,二人欣然结成“旅游同盟”。唯一的区别,她是“全天待命”,我是“忙里偷闲”。</p><p class="ql-block">  如遇我休息,必得向老妈通报:“妈,我明天休息,咱们去哪儿?”老妈一听开心,说:“听说荣国府的西府海棠开了。”我们总是“一拍即合”。至于旅行途中的一应安排,绝无分歧,我想吃什么了,她正好就说出来。我想去什么地方了,她也正想去看看。因此,我们成了铁杆“旅友”。</p><p class="ql-block">  老妈会陪着我“疯”。到了旅游区,西府海棠开得正美。春风习习吹来,淡粉色的花瓣儿就如雨般吹落,轻盈地飞翔,飘飞在人们的衣服上,静静地落在地面上。一个身着汉服的小姑娘,如一只欢喜的雀儿,在园子里跑来跑去,仰着小脸,一朵一朵地接着落花。此时,置身其中,满目繁花,满鼻香气,满耳仙乐,仿佛进入了一个时光隧道,穿越到了古时的深宅大院,只待婀娜多姿的女孩儿一个个出场。</p><p class="ql-block">  我不禁提议:“妈,咱们也穿上汉服,在这园子里走走如何?”老妈欣然点头。于是我选了一套淡蓝色的,她选了一套淡绿色的,化了简单的淡妆后,我们携手走在春天的园子里,连摄影师都连连叫好,说我们像是画卷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p><p class="ql-block">  西部山区里,多为梯田,每到春天,层层叠叠地开满了油菜花。我约老妈赏花,在山窝窝里,天湛蓝如洗。而眼前的油菜花铺陈开来,漫卷到天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让妈妈做我的模特儿,走在油菜花丛中,轻轻地和每一朵花问好,然后拍一朵桃花在她的发梢,我回来制成视频,妈妈自是喜欢,发给她的老姐妹,引来赞声一片。妈妈是我旅行中的模特儿,因为在我眼中,妈妈的美是无与伦比的,她端庄又优雅,时光从不败美人。</p><p class="ql-block">  老妈做我的铁杆“旅友”,因为她懂我。当我静静地欣赏如画美景时,妈妈往往也沉醉其中。而当我们在河滩行走时,妈妈会低头帮我寻找各种各样的石头,因为我喜欢石头,更喜欢“石头画”。于是,一个小小的河滩也能让我们开心一下午,然后“满载而归”,仿佛捡了无数的宝贝。</p><p class="ql-block">  在自然的大课堂里,老妈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师”。各种各样的花儿,她都能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叶片长什么模样。最神奇的是,一片普通的草地,她也能识别出各种野菜,然后自得其乐地带回去一些春天的鲜味儿。在老妈眼中,春天里有无穷的美味和发现。在她的指导下,我认识了各种各样的野菜和花儿;老妈也在我的帮助下,学会了拍照、制作视频,玩得不亦乐乎。</p><p class="ql-block">  她,总是能发现自然中的美。我想,这也许是妈妈想告诉我的,要乐观地面对生活,开开心心地享受每一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家乡的木棉</b></p><p class="ql-block"> 客舍的窗台又积了层薄霜。我呵开玻璃上的白雾,远处的行道树影影绰绰,像被揉皱的老照片。北方的春天总来得迟疑,而此刻岭南的木棉该是开得泼天匝地了。那些缀满枝头的火红色,在记忆里兀自燃烧,灼得人心口发烫。</p><p class="ql-block"> 记得老屋后那株木棉,是祖父年轻时栽下的。树干斑驳的纹路里沉淀着三个甲子的风霜,却依然挺拔如驻守故土的卫士。每年惊蛰过后,树枝便结出暗红色的花苞,像被雨水浸润的胭脂扣。某个晨雾迷蒙的清晨,花苞会突然炸裂,迸出五片丝绸般的花瓣,仿佛把整个春天的胭脂都抹在了树梢。</p><p class="ql-block"> 母亲总说木棉花开是有声音的。那时我常趴在二楼的木窗棂上,看殷红的花朵打着旋儿坠落。花瓣触地的刹那果真发出轻微的"啪嗒"声,像远方捎来的家书轻轻叩打门环。母亲会挎着竹篮在树下拾花,蓝布衫上落满星星点点的红。她将花朵铺在竹匾里晾晒,说是要给城里做活的父亲缝个木棉枕芯。</p><p class="ql-block"> 巷口的阿婆们常坐在木棉树下拣棉籽。她们布满褶皱的手掌在雪白的棉絮里翻搅,絮絮说着旧年光景。棉絮乘着南风飘向黛色的屋檐,有几缕粘在晾晒的蓝印花布上,倒像是绣娘失手遗落的云朵。我总爱仰头看花影里穿梭的太阳鸟,它们朱红的羽翼与木棉花融成一色,恍惚间分不清是花在飞,还是鸟在燃。</p><p class="ql-block"> 父亲离乡那日,木棉树正在落絮。棉朵乘着四月的风扑进月台,粘在他藏青色的中山装口袋上。火车鸣笛的刹那,母亲突然追着徐徐移动的车窗跑起来,衣兜里的木棉花籽撒落一地。那年我十二岁,只顾着数铁轨间冒出的野雏菊,还不懂离别的份量。</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也成了追着火车跑的人。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每个加班的深夜都能望见对面写字楼彻夜不熄的灯火,像无数只充血的眼睛。有次在立交桥下瞥见棵移植来的木棉,它瑟缩在霓虹灯影里,开出的花竟是惨淡的橙红色。环卫工人将凋落的花朵扫进黑色塑料袋,那抹红色隔着塑胶挣扎的模样,像极了母亲电话里欲言又止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视频通话时,母亲总把镜头对着院子。"你瞧木棉花开得多旺",她鬓角的白发在屏幕里泛着冷光。有朵花恰巧落在手机镜头前,像素化的红模糊成血色的晕圈。我突然想起旧时母亲晾晒的木棉花茶,绛红色的茶汤在粗瓷碗里荡漾,能照见屋檐漏下的细碎天光。 </p><p class="ql-block"> 前日堂弟发来老屋拆迁的照片。推土机张着钢铁巨口,那株百年木棉斜躺在瓦砾堆中,断口处露出年轮织就的往事经纬。枝头未及绽放的花苞散落一地,像被撕碎的家谱纸页。母亲在狼藉中佝偻着捡拾残花的背影,瘦成了一张被揉皱的糖纸。</p><p class="ql-block"> 今晨路过公园,看见园艺工人正在修剪树木。断枝的创口渗出透明汁液,那苦涩的清香竟与故乡木棉树脂的气息惊人相似。我悄悄藏起一截被弃的枝条,断面上圈圈年轮里,或许还流转着某个春日的鸟鸣与笑语。</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上来时,窗外的玉兰花开了。这种北方的花树总开得端庄克制,不像岭南木棉那般纵情燃烧。我泡了杯网购的木棉花茶,花瓣在沸水里舒展成记忆的形状。水汽氤氲间,恍惚看见母亲仍站在漫天花雨里,她的蓝布衫被南风吹得鼓胀,仿佛随时要化作青鸟,驮着满兜木棉籽飞越万水千山。</p><p class="ql-block"> 夜半梦回,听见雨水叩打空调外机的声音。这机械的滴答声渐渐幻化成木棉花坠地的轻响,一声,一声,漫过泛潮的岁月,漫过三千里的雾霭与尘埃,最终落在故乡长满青苔的麻石台阶上。</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食苦苦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雒伟</p><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乡下,那里最有春天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东风渐起,苦苦菜挨过了漫长、干巴的冬天,在田野间、沟坡洼地渐渐拱了出来,远远望去一抹抹新绿。</p><p class="ql-block"> 苦苣菜,村里人习惯把它叫苦苦菜。一场春雨后,苦苦菜展现出蓬勃的生机。细长的绿叶在风中舞动,边缘呈点点锯齿状,毛茸茸的也不扎手,根柔软,通白如羊脂玉,稳稳抓住松软的土壤吸收养分。这娇白鲜嫩的根叶,便是家家餐桌上一道必不可少的“春味”。</p><p class="ql-block"> 外婆左胳膊挎着一只榆条编的篮子,里面放了两把铁铲,还有刚刚被风吹落的杏花瓣,静静地躺着;右手拿着一把小刀,半截刀身用布严实包裹。这个早晨,外婆要带我们探春寻味——挖苦苦菜。</p><p class="ql-block"> 不远处是几百亩梯田,栽种的苹果树花蕾满枝,盈盈鼓鼓的。苹果树下,苦苦菜一大片一大片,嫩绿稠密。我和爱人、外婆各自“占据”一片区域,用小刀挖、铁铲铲苦苦菜,不多时,篮子里满得冒出了头。儿子见没有他的工具,嘟囔着小嘴,半蹲下身子,用一双小手刨呀刨,竟也刨出来一把苦苦菜,带出的泥土散发着淡淡清香。根还能吃,叶子已遍体鳞伤。外婆高兴地说:“今天,娃娃的功劳最大!”</p><p class="ql-block"> 带着满满的收获,爱人和外婆在厨房里忙碌着。午饭时间,两碟子凉拌苦苦菜首先端上了炕桌,一碟酸辣,另一碟正常。我忍不住先尝了一筷子,脆嫩爽口,越嚼越有味,此外还有拍黄瓜、凉拌肘子、炒土豆丝、油饼子摆满了炕桌。凉拌苦苦菜最受欢迎,开水焯过后已尝不出苦涩之味,咀嚼起来脆生生的,又鲜嫩多汁,可口极了。连一向爱吃肉的儿子,也一口苦苦菜,一口油饼,吃得津津有味。</p><p class="ql-block"> 外公从柜子里取出来了一瓶白酒,那是他平日里绝对舍不得喝的,我们爷孙俩盘腿坐在炕桌的两面举杯碰饮,谈天说地,兴致正浓。就着苦苦菜喝白酒,别有一番滋味。外公斜着身子拿过来一把二胡,我心领神会:“外公,咱唱二进宫。”外公眯着眼笑着,专注地调了调弦音,“太平年间把荣享……”一段秦腔正式唱开了。</p><p class="ql-block"> 外婆眼见我俩喝了不少酒,又做了一小盆苦苦菜浆水面。我们一边吃,一边唱,酸爽咂舌,酒也醒了大半。</p><p class="ql-block"> 平凡的烟火里,一碟子苦苦菜也足以沁润人心,温暖、安逸极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故乡的纹路</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南帆</p><p class="ql-block"> 很长一段时间,“故乡”在我心目中并不是一个情深义重的概念。故乡的景象、习俗、食物、乡音汇成地域文化,然而,地域文化会不会成为放眼四方的局限?我倾心于万物的普遍意义,对于京派、海派之类区分相当迟钝,更没有兴趣搜集大江南北五花八门的食谱与菜系。记住水的分子式是H2O或者勾股定理的“勾三股四弦五”即可,加上一个“故乡”的定语又会增添哪些意义?</p><p class="ql-block"> 故乡意识相对薄弱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始终居住在故乡。散文之中偶尔提到“我所居住的城市”,事实上也是我所出生的城市福州。福州是一个不大的盆地,我的寓所每一个窗口都看得见钢蓝色的起伏山脉,这儿距离东海还有数十公里,大比例的地图上看起来像是一个搁在海岸边缘的城市。除了若干年的下乡插队、异地就读,我一直居住在福州。福州气候温润,雨量充沛,夏季多半有一两次台风登陆,进入冬天,树木上的绿叶仍然茂密闪亮。两千多年前,这儿是闽越国的地盘。如今闽越人已经杳无音信,这个城市居民的祖先绝大多数来自北方的移民。魏晋南北朝以来,中原一带的人口开始大规模南迁,一些族群扶老携幼陆续聚拢到这个盆地安居乐业。这些移民性格之中似乎存有“说走就走”的基因。一些收不住脚步的移民漂洋过海,跨过海峡登陆台湾,或者顺风顺水到了东南亚一带。我的祖先五代时期跟随闽王王审知,从河南的固始征战至福州,在闽国建立之后似乎当上了掌管财政的大臣。作为一个“不肖子孙”,我的身上怎么也找不到金融家的气质。数十年的时间,我几度有机会移居外地,却又阴差阳错耽误了。有一天我惊醒似的问自己:老祖宗那种“说走就走”的基因已经在我身上失传了吗?我既不想刻意浪迹天涯,也未曾承诺踞守故乡。之所以至今栖身于那些钢蓝色山脉的屏风后面,顺其自然罢了。不论故乡还是异乡,“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理得就是留在这个地方的最大原因。</p><p class="ql-block"> 鳞次栉比的高楼,明灭闪烁的霓虹灯,车水马龙的街道,大部分城市如此相像,福州也不例外。可若是异乡人踏入福州的地盘,便立即会陷入一个奇特的声音世界——巷口晒太阳的老太婆、肉铺子的老板或者水果摊的女主人正在说些什么?他们的语言似乎来自另一个发音体系。福州方言声调低沉,口音独特,异乡人的耳朵将遭受严重冲击。这种语言与标准的北京话相距太远,以至于丧失了猜测的可能性。起初,我对于方言没有多少好感,仿佛是小地方的可笑印记,不登大雅之堂。使用方言朗读哲学著作、法律文件或者数学公式、物理学定律,会让听众深感别扭。方言不适合阐述普遍的公共命题,只能在一小块地皮上流通——只能形容本地风味小吃的口感,叙述婆媳不和的家长里短,或者用于菜市场砍价。换上一口方言,仿佛背过脸逃离公共社会,返回渺小的乡土共同体。方言可以潜入一个地方的世俗角落,呼吸到种种烟火气息,交谈双方显得亲密、琐细、体贴,但是找不到气势恢宏的历史。后来我才明白,这种感觉多么错误——方言恰恰是历史脉络的见证。当年中原移民陆续南下,同时带来一波又一波的语言潮汐。各个时期的中原古音如同种子播撒在广袤的南方土地,逐渐演变为五花八门的方言。福州方言存留大量古汉语遗迹,例如称“你”为“汝”,“他”为“伊”,“锅”为“鼎”,“筷子”为“箸”,“如何”为“何如”。方言吟诵的古典诗词音韵铿锵,古意盎然。福州人林则徐讲不好京城的官话,据说道光皇帝声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则徐说官话”。坊间流传许多林则徐说官话的有趣段子。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老人家的方言口音威风凛凛,一声令下,虎门销烟。持一口福州方言,仍然可以闯荡四海,放眼世界,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转换为流利的英语,例如福州人严复。严复年少时就读于福州的船政学堂,继而留学英伦,翻译了《天演论》等诸多名著。他的各种头衔之中,翻译家排在一个相当靠前的位置。来自福州的另一个翻译家林纾更为神奇。他不谙外文,竟然翻译了一百八十多种西洋小说,以至于“林译小说”成为文学史上一个专有名词。还原这些历史人物的方言口音,他们仿佛悠然跨出教科书,徜徉于附近的大街小巷。这时,故乡的形象开始在我心目中矗立。我告诉自己,故乡是一个有历史有故事的地方,不要自以为是,一叶障目。</p><p class="ql-block"> 故乡产生过哪些耀眼的性格?这个问题将我的目光转向了三坊七巷。这个区域聚集众多名门望族,遗留数百幢古老的大宅院。林则徐与严复都曾经居住在这里,他们的宅院仅仅相距几步路。穿行于窄窄的巷子,石板条铺就的路面光滑如洗,厚厚的木门与雪白的风火墙背后锁住无数秘密。如果说繁闹的街道属于城市的浮华表象,那么,街道背后的巷子往往隐藏了城市的幽深。街道上的车流、喇叭、匆匆行人、商店的橱窗或者小摊上叫卖的吆喝无非临时景象,寂静的巷子细心将一些碎片收藏起来,沉淀下来,慢慢形成城市的另一种纹路。我即是在一条巷子的边缘偶遇林觉民。这是三坊七巷之一的杨桥巷,如今已经开拓成街道。林觉民住过的大宅院就在巷口,现在是林觉民纪念馆。</p><p class="ql-block"> 我在《辛亥年的枪声》这篇散文记录了一个意外的触动:当我四十八岁的时候,一个只活了二十四岁的生命不由分说地闯入,扰乱了我庸常琐碎的日子。我时常路过林觉民纪念馆,那一天突然被林觉民二十四岁的面容深深吸引。他的形象既单纯又复杂。黄花岗烈士义薄云天,绢帕上《与妻书》愁肠百结,国事与家事的矛盾交织在这个男人的内心,块垒难消。林觉民结交许多侠客义士,身上涌动着逼人的英豪之气。但是,他并非独往独来漂泊于江湖,而是始终放不下大宅院里的爱妻陈意映。这个人物既慷慨激昂,又儿女情长,既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革命家,又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情种,我从他身上发现了故乡深处闪亮的性格。只要有一个林觉民,故乡就值得放手书写。沿着林觉民的线索,我又在三坊七巷找到了沈葆桢、沈瑜庆、沈鹊应、林旭、林长民、林徽因等一干人物。他们的历史功绩盖棺论定,但是,他们那种神气活现、大开大合的人生姿态仍然具有强烈的吸引力。我终于意识到,这一批人物是故乡对于文学的慷慨馈赠。</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撰写一篇五万多字的散文《马江半小时》,叙述一百多年前中法之间的马江之战。许多历史著作完整记录了晚清的这一场战事。从清廷的左宗棠、沈葆桢、李鸿章、张佩纶、曾国荃到一批地方官与福建水师将士,这一场战事涉及众多人物,各种线索缠绕交叉,诸多传说真伪莫辨。探索这一场战事内部存在的空隙、悬疑和各个群体之间的落差是撰写《马江半小时》的动机之一。这一场战事发生在闽江下游一段称之为“马江”的江面。水流湍急,烟波浩渺,闽江盘旋在这一部作品的字里行间,成为众多传说与历史人物出没的舞台。完成《马江半小时》之后不久,我的寓所迁到江边,闽江日复一日流淌在窗前。“一条大江穿城而过”不再是一句概括的形容,而是时刻可见的事实。这个事实时常敦促我必须为奔流不息的江流再写一些什么。坐在临江的窗口有时会恍然觉得,身后的城市正在摇摇晃晃地沿江漂浮。我知道城市的街道与绿树之间穿插着四十多条内河,这些内河分别与闽江存在直接或间接的亲缘关系,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听到这条大江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我的《与大江为邻》这本小书零散记录了与一条大江比邻而居的日常景象:江流,潮汐,滩涂,白鹭,码头,江风,洪水,拉索桥,各种型号的船只,雕像一般的钓鱼者,沿着江岸跑步、跳舞与放风筝的人……离开窗口的取景框,可以寻访下游两岸的古炮台,炮台设置一道又一道火力网,封锁来自海洋的炮艇。如果将目光转向上游,可以看见江岸山巅的古塔,江流之中大坝拦截的水库,淹没在水库下面的村落,江流途经的山间古城……可以一直上溯至武夷山众多山脉簇拥的那一注称之为源头的水流。滔滔洪流,逝者如斯,然而,“江月不随流水去”,种种历史往事陆续沉积为地方的记忆。从武夷山到出海口,闽江的长度不过六百公里左右——长江的长度六千多公里。对于我的窗口说来,六百公里与六千公里区别不大。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写作《与大江为邻》的时候,我想起许多事情来:少年时代泡在江里游泳,母亲与外婆曾经逃难到闽江上游的山城,父亲与母亲相识于江畔,后来又双双迁往闽江上游的一个小村落。伴随这一次写作的是另一个小小的自问:我的视野之中,为什么这一条大江姗姗来迟?这一派汹涌的大水难道不是故乡之中最为显眼的标记?</p><p class="ql-block"> 我不想过多责怪自己的迟钝。凡事皆有时机,故乡会找到各种机会恰当地展示自己。既然我一直住在这里,那就不必着急,耐心的等待必有所获。我的心目中,故乡曾经是一个符号,仅仅承担组织句子的功能,后来演变为意识的一个焦点,承担组织情感与记忆的功能。当然,我还有更多的期待——期待故乡酿造与组织各种瑰丽的想象。这时,故乡将会进一步成为文学生命的栖居之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那边那缘</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丁捷</p><p class="ql-block"> 那是2008年6月28日,新疆的乌孙山脉一个雨后的多云天气。彼时距我们这批内地来的援疆人,彻底结束在新疆的工作和生活,还剩下宝贵的4天。我们和同事顾先生一起,驱车翻过大山,从伊宁去大山的那一边,中国天马的故乡昭苏。“四方交泰,万物昭苏”,我们要在这边陲最美的季节,循着伊犁河谷,越过天堑,直抵上游;穿过油菜花丛、蹚过薰衣草海,去瞻仰神往已久的丝绸古道上的夏塔神峰;我们要走向“弓月道”尽头,朝拜汉家公主细君、解忧的乌孙故园,顺便再神会一下那些带着英雄沧桑血液、被汉武大帝誉为“天马徕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的汗血宝马。  </p><p class="ql-block"> 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扬起灰尘,山路仿佛是边塞人盘束的一根绵长腰带。在这根腰带急速加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痴情地望着窗外,忽然发现一个深深的山谷中,几座毡房,一群牧民,几匹被拴住的马,一片闲适无限的小风景。本来这也是一种寻常的新疆山村景象,可一匹马特别的毛色,在并不明媚的天光下,倏然闪烁了一下。我感到心中一颤,立即被打动了。  </p><p class="ql-block"> 为了这一颤,我让司机把车子拐进了山谷,在无路可以行车的地方停住。然后我们徒步走了进去。可能是夜来雨雾刚消尽,山谷里有些潮湿泥泞,腐土、马粪和花草的酸涩气味,混杂着向我们涌来。  </p><p class="ql-block"> 我们径自来到了“闪着”了我的那匹马跟前。  </p><p class="ql-block"> 我无法表述当时的好奇与喜悦。其实,在新疆,在伊犁,马,并不稀奇,旅居生活的3年中,我也算是“阅马无数”,但为什么不曾有过“审美疲劳”,尤其此时此刻,竟然激荡起这般的异样感觉?  </p><p class="ql-block"> 它,并非特别高大,清秀、短耳、大眼,姿态足够安静。马首俊朗,身材健硕、修长。它有一身鲜亮的灰白色皮毛,上面洒着浅棕的色粒子。它是色泽比较稀罕的良种天马。  </p><p class="ql-block"> 显然,闪着我的,不仅是一匹好马单纯的身体美。在我凝视它的半个多小时内,对我内心冲击最大的,是它始终专注地与我对视。我看见了它眼睛里的纯良、仁厚与眷恋。萍水相逢,我不知道它的身世,只能溯源它的血脉,问及它遥远的祖先,那些光辉的毛色下,坚强的蹄子所跨越的巨流与大漠,那些滚烫的皮肉和钢铁般的骨架中跳动着的忠诚与冒险的心脏。  </p><p class="ql-block"> 我平视着这匹马,我感觉我们的目光,像两条打通的河流,带着许多湿润的情感,彼此流向对方的心灵。我在某一瞬间按下了快门,使得今天可以随时抚摸后来出版的新疆风光摄影集《梦乡》和新疆情感散文集《约定》里印刷的这双眼睛。  </p><p class="ql-block"> 拍摄、发表和偏爱这件马的肖像作品,我天真地以为:若是缘,不管多么遥远,多么陌生的距离,不管有多么边,多么偏,多么僻,多么古远,我和你,和他,和她,和它,生命和生命,故土与异乡,今天和历史,一定可以超越时空,跨越实体的任何形式,彼此到达。  </p><p class="ql-block"> 当我离开那匹马时,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它的鬃毛。我感到了它灼热的体温,向体外波动。  </p><p class="ql-block"> 当天,我马不停蹄,沿着山谷里的夏塔古道,一路去瞻仰夏塔神峰。一条古道,连接着两个广阔的世界。一座神峰,横亘出两侧不一样的雄奇。  </p><p class="ql-block"> 下山来到昭苏草原,暮色降临,残阳血红,草尾摇曳,野花尽染。我们蹚过草海,走向那些矗立在草原深处的石人。我们找到了昭苏石人中最著名的小洪纳海石人。它的姿势告诉我们,它手中曾经持有某一种物件,据说是护卫标识。我猜想,也许它护卫的是公主的墓穴。江都汉家公主在这里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她们把青春血肉埋在边疆,把精神血脉传承给了边疆儿女。我在草原的黄昏中,心里满溢上来一些酸楚,一些自豪,待那酸楚和自豪渐渐隐退后,又慢慢涌动出一种亲情的眷恋。是的,这几位女子,十几岁离开故土,解忧完成了全部使命,白发苍苍回到长安,不久归土。而其他几位公主和她们的随从,把根扎在了这空旷辽远的异乡,生生地把“异乡”做成了“家乡”。  </p><p class="ql-block"> 我的脑子里马上闪现出白天瞻仰的夏塔神峰。它昂首高耸,坦然面对风雪的洗礼,不用漫山遍野花草森林的衬托,而呈现出震撼人心的壮美。我对边疆有了新的情愫与认识。  </p><p class="ql-block"> 天高地旷,视莫能及,心却可攀。我突然间对那匹马,那些汉家公主,对所有的遥远,生出更多的崇敬,甚至倾慕。同时,我庆幸自己腾出了一点生命,离开江海,远走大漠,感受着苍茫边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樱花树下的浪漫</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何雨亭</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站在樱花树下,心中涌动的情感如同这漫天飞舞的花瓣,轻盈而深邃。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据说乾隆皇帝六下江南,曾驻足过这片江南水乡,这里的朦胧婉约是紫禁城里所没有的。那一重一重的风景在高墙之内,都没有外面来得鲜活,他一次次下江南,看樱花盛开的江南,或许就是为了寻得片刻的宁静与自在吧?我在心里这样想着。阳春三月的谷渎港,樱花树从青龙桥起,一路向北,一棵连着一棵,彼此沉默不语,静等着春天的到来。昔日的谷渎港,犹如《北上》里所饰演的那般,居民依水而居,客船汽笛声声悠扬,来往商贾云集,是繁荣之地。后来,岁月变迁,时移世易,陆运取代水运,繁华不再,政府便出资对谷渎港进行了改建,人们在这片土地上种植了千余株树木,其中就包含了樱花树。如今的谷渎港,落樱缤纷,自由烂漫,徜徉其间,仿佛置身于一个粉色的梦境。树上最初只是生着几个花苞,不出几日,便一朵接着一朵竞相开放。它们一团团、一簇簇,沿着林荫大道一路延伸,粉墙黛瓦间,繁花似锦,美不胜收。直叫人赏心悦目,好不过瘾。每到这个时候,这条大道总是人潮涌动、游人如织。人们乘着春和景明,闻着花香而至,默默地拿着手机互相拍摄着、记录着,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一种默契,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与美好。不多时,河中央有几只皮划艇悠然地划过。桨叶在水中轻轻摇摆,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顿时打破了水面的平静。两岸樱花树上的花瓣被微风轻轻吹落,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纷纷扬扬地落向水面,也落在了人们的心里。如诗如画,如梦如幻,浪漫至极,让人不禁沉醉其中。</p><p class="ql-block">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梢洒下来,粉红色的花瓣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枝头开得热烈,开到荼蘼,不计后果,只为这一刻的绚烂。我静坐在树下,沉醉在这美景中无法自拔。风乍起,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樱花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花瓣在空中旋转,吹落一地,一层又一层,哗哗啦啦地铺满整个地面。一不小心,我便迷失在这片粉色的花海中,忘却了所有的烦恼。</p><p class="ql-block"> 短短数日,花瓣已所剩无几,它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轮回,没有哀伤,没有留恋,只有一句“轻轻的我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坦然地接受落幕。</p><p class="ql-block"> 是啊,“花自飘零水自流”,它们并不在乎自己花期的长短,只为一刻的绚丽与绽放,却足以令人盼着、念着、回味一生。</p><p class="ql-block"> 樱花落,梦未央,望着满地缤纷,我感慨万千。花如此,人亦如是,再浓墨重彩的绽放,终有被吹散之时,不留下一丝痕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或长或短。而我,总想在有限的“花期”里留下些什么,让自己的生命之花在世间绽放出最绚丽的光彩。纵然有一天凋零落败,此刻的热烈也已让我此生无憾!</p><p class="ql-block"> 或许,樱花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吧?不为别的,只为那曾经的美好与热烈,只为心中那片永恒的春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一碗阳春面</b></p><p class="ql-block"> 晨光还未完全漫进窗棂,厨房的抽油烟机已发出轻微嗡鸣。我揉着惺忪睡眼推开房门,朦胧的白雾裹挟着面香扑面而来,妈妈系着蓝白格子围裙的身影在雾气里若隐若现,鬓角的碎发被蒸汽熨得微卷,发梢还沾着几颗细小的水珠。</p><p class="ql-block"> 灶台上的铸铁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筒骨在沸水里上下浮沉。妈妈总说,熬汤要用清晨第一壶井水,这样煮出的面汤才带着自然的清甜。她戴着老花镜,用汤勺小心撇去浮沫,手腕上那串我送的红绳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去洗漱吧,面马上就好。"她头也不回地叮嘱,声音里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却像春日的柳枝般柔软。</p><p class="ql-block"> 水滚下面时,妈妈会哼起不知名的小调。细长的面条在她手中如银蛇般滑入锅中,竹筷在沸水里翻搅出优美的弧线。她总说煮面要"三起三落",每次用冷水激面,都像是给面条做一场温柔的按摩。阳台上的葱花被她剪下最鲜嫩的部分,翠绿的碎叶簌簌落在案板上,与紫菜、虾皮摆成整齐的队列,等待着投入滚烫的汤中。</p><p class="ql-block"> 记得那次考试失利,我攥着试卷在楼下徘徊到天黑。推开家门时,厨房的灯还亮着,妈妈正在灶台前忙碌,见我回来,立刻把保温的面碗端上桌:"快尝尝,这次加了你最爱吃的溏心蛋。"琥珀色的蛋黄裹着奶白色的汤汁,面条吸饱了骨汤的鲜味,连普通的紫菜都泛着油亮的光。她挨着我坐下,用勺子轻轻搅着面:"你小时候发烧,就爱捧着这碗面说'妈妈煮的面是药'。"我低头大口吃面,滚烫的汤滑进喉咙,分不清是面太烫,还是眼眶太酸。</p><p class="ql-block"> 妈妈的阳春面里,没有山珍海味,却藏着最珍贵的时光。它是平凡日子里的仪式感,是疲惫时的慰藉,更是妈妈用爱熬煮的牵挂。这碗面教会我,最深沉的情感往往藏在最朴素的日常里,那些看似重复的清晨、氤氲的白雾、温柔的絮语,早已编织成岁月里最温暖的网,将爱与被爱的瞬间,永远珍藏。</p><p class="ql-block"> 生活就像一碗阳春面,简单的食材,朴素的做法,却能在细水长流中熬出最动人的滋味。幸福不是遥不可及的星辰,而是近在咫尺的温暖;爱也无需惊天动地,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守护与陪伴。在时光的长河里,正是这些看似平常的瞬间,拼凑出了生命最本真的模样,让平凡的日子,开出了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欸乃一声新茶绿</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韵秋</p><p class="ql-block">  4月,皖南山中重要的农事——春茶采摘开始了。开采茶叶的第一天,山里人谓之“开园”。山里人不贪闲,早早就开始为这一天盘算。至清明,簇新的竹篮、簸箕、篾烘都已准备齐当,炒茶的木柴整齐码在檐下,烘茶的木炭头年冬天就已出窑。用新篾制成的竹器采摘、盛放,用杂木炭火烘烤,家乡的新茶之于别处,又多了一层竹篾和木头的香气。  </p><p class="ql-block"> 山里人个个熟悉茶叶的性情,亦勤劳,舍得下一身力气。一篓鲜叶,大手一抄,就摸出了老嫩、干湿,凑近了闻闻,就知道是哪一座春山的鲜叶,杀青的火候和时间,在心里便有了谱。  此时,山里常春雨霏霏,有时也乍雨又晴,湿气与上升的地气交织,雾气在半山腰的茶园流走。布谷鸟在云雾里高一声低一声叫着。于是山下的秧田绿了,山上的茶树醒了。真是欸乃一声,山水绿一程,新茶长一寸。明前茶细嫩,芽苞紧裹,山泉水沸后冲泡,状如兰花,茶汤呈淡淡琥珀色,无涩苦。一口茶水就是一口春天。  </p><p class="ql-block"> 山里人家对茶具不讲究,但父亲泡茶时,一定要用干净透亮的玻璃杯,唯恐茶的形色不能被人看见,又恐新茶不够甘甜,有时还要加上一勺蜜糖。亏他那样一个刻板的人,竟对茶叶如此上心。许是这样奉上一杯新茶,才不负天地雨露的滋养、种茶人的艰辛。  </p><p class="ql-block"> 那一包明前茶,自家人是舍不得喝的。桌上一把粗瓷大陶壶,泡的是“条茶”。条茶是春茶收尾时的茶,区别于明前“云尖”保留两叶一尖的制作工艺,条茶叶阔、质老,需经过杀青、揉捻、烘烤的工序,才状如发丝。倘若拿谷雨前还不算老的鲜叶揉捻条茶,会色如青雾。望得久了,似有雾气缭绕,故条茶还有一个风雅的名字——云雾。春末,茶叶被春风春雨拉扯着,生长快,产量高,身价随之跌降。留上一大袋“条茶”,一家老小敞开了肚皮喝,不心疼。条茶醇厚,利湿解渴。山上地里活重,乡亲们回家沏一大杯温热的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感 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冯骥才</p><p class="ql-block"> 黄昏时听音乐是种特殊享受。那当儿,暮色浓深,屋里的一切都迷蒙模糊,没有什么具体清晰的形象映入眼帘,搅乱头脑;心灵才能让听觉牵着,梦游一般地飘入音乐的境界中去。哎,你是不是也有此同感?</p><p class="ql-block"> 我这感觉既强烈又奇妙,以致我怀疑自己有点神经质。记得那次绝对是个黄昏,大概听舒曼的《梦幻曲》吧!家里只我自己,静静的空间灌满了那深沉而醉心的琴音。屋子的四角都黑了,窗前的东西变成一堆分辨不清的影子,只有窗玻璃上还依稀映着一点淡淡的桔色的夕照。</p><p class="ql-block"> 我的心像被这音乐洗过一样圣洁。不知是心沉浸在琴音里,还是琴音充溢我的心里,一股潜流似地婉转回旋。于是我被感动起来,随之而来,便是这种动心的感觉渐渐加强,心里的潜流形成一个疾转的漩涡,到了感动的潮头卷起,我忽然不能自已。</p><p class="ql-block"> 好像有根无形的搅棒,把沉淀心底的乱七八糟的全都翻腾起来。说不出是什么难忘的事或感受过的情绪,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甜蜜?忧伤?思念?委屈?已经落空的企盼?留不住的甜美……一下子,大滴大滴的泪珠子竟然自个儿夺眶而出,滚过脸颊,啪啪掉在地上。</p><p class="ql-block"> 我倚着门框,仰起头,衣襟很快就湿了一片。我完全不能自制,也不想自制,因为这决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一种异样的、令人颤栗的幸福的感觉。平日里,偶然给什么意外的事物的触发,也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却总是一掠而过,从来没有凝聚起来,这样有力地撞击我的心扉。</p><p class="ql-block"> 然而我不明白,这感觉是怎样来的,是那琴音招引来的?到底是哪个旋律、哪个和声打动的我?为什么以前听这支曲子从无这般感受?更奇怪的是,以后,多少次,黄昏时,我设法支开家里的人,依旧在这光线晦暗、阴影重重的安寂的小屋里,独自倚门倾听这支曲子,但再也不曾出现那种忍俊不禁、苦乐交加的感觉了。琴音像一阵微弱的风,难得再在我心中吹起浪头。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感觉是找不到的,只有它来找你。</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我早已忘掉寻觅这感觉的念头,却意外碰到了它。</p><p class="ql-block"> 那是个深秋时节,刚刚下过一场濛濛小雨,天色将暮,人在户外,脸颊和双手都感到微微凉意。我才办完一件事回家,走在一条沿河的小道上。小河在左边,蜿蜒又清亮,缓斜的泥坡三三五五坐着一些垂柳;右边是一面石砌的高墙,不知当年是哪家豪门显贵的宅院。这石墙很长,向前延长很远。院内一些老杨树把它巨大的伞状的树冠伸出墙来。树上的叶子正在脱落,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枝上挂地不多。虽然无风,不时有一片巴掌大的褐色叶子,自个儿脱开枝干,从半空中打着各式各样的旋儿忽悠悠落下来,落在地上的叶子中间,立时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大树也就立刻显得轻松一些似的。</p><p class="ql-block"> 我踏着这落叶走,忽然发现一片叶子,异常显眼:它较比一般叶子稍小,崭新油亮,分明是一片新叶。可惜它生不逢时,没有长足,胀满它每一个生命的细胞,散尽它的汗液与幽香,就早早随同老叶一同飘落。可是,大自然已经不可逆地到了落叶时节,谁又管它这一片无足轻重的叶子呢!我看见,这涂了一层蜡似的翠绿的叶面上汪着几滴晶亮的水珠,兴许是刚才的雨滴,却正像它无以言传的伤心的泪。它多么热爱这树上的生活―——风里的喧哗,雨里的喧闹,阳光里闪动的光华,它多么切望在这树上多多留连一刻。生活,尽管给生命许许多多折磨、苦涩、烦恼、欺骗和不幸,谁愿意丢弃它?甚至依旧甘心把一切奉献给它。生活,你拿什么偿还一切生命对你的奉献?永远是希望么?</p><p class="ql-block"> 我怜惜地拾起这片绿叶,抬眼一望,蓦然发现高高的、被雨淋湿而发暗的墙头上,趴着一只雪白的猫,正呆呆瞧着我;杨树深处,有两扇玻璃窗反映着雨后如洗的蓝天,好像躲在暗处的一双美丽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突然,就是这突然的一下,我被莫名地感动起来。那次听音乐时所产生的异样的感觉,又一次涌入我的心中,在我心里翻江倒海地搅动起来,视线又一次被止不住的大股热泪遮挡住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满地褐黄斑驳的落叶中间,贪婪地享受这又甜又苦的情感,并任使这情感尽情发泄和延长,多留它一些时候。谁知它只是这一小阵子,转眼竟然雾一般渐渐消散。好似一下子都拥聚与凝结起来的事物,又一下子分散开来,抓都抓不着。咦,这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我手里拈着这片闪光而早落的叶子,痴呆呆地站着。</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看花赏景又一年</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东篱</p><p class="ql-block">  去年春天,心心念念地去城外“八尺沟”看樱花,到底是晚了一步,偌大的林子里,只有我们一家。一株株樱花树上,更多是名为八重樱的晚樱在盛开,让我心仪的早樱品种已然凋谢。想起古镇上还有百年白牡丹,便兴冲冲驱车赶去,不过才长叶,刚有花苞。去年“五一”期间去上海,经过常熟,那里的“尚湖牡丹园”种植面积堪为江南之最,遗憾的是,花谢了,我们看到的是别名“殿春”的芍药。套用席慕蓉的那句诗:无缘的你啊,不是来得太早,就是太迟。</p><p class="ql-block">  好在还有今年,还有明年。好在春天的花一茬接一茬,粉嫩的桃花,雪白的玉兰,娇艳的海棠,带雨的梨花,随意涂抹在原野上的金色油菜花,流苏般垂挂成卷珠帘的一串串紫藤花……接力赛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让人大饱眼福,兴致勃勃地看了个够。</p><p class="ql-block">  每到初夏时候,就会发现小区里有株松花黄的木香花开了,藤蔓一直爬到三层楼顶,爬满了一面墙,墙上是数不清的花朵,像翠湖里泛起欢乐的歌声,像无数的星星在碧空里闪烁。那天下雨,独立花瀑前,油然想到汪曾祺的句子:“浊酒一杯天过午,木香花湿雨沉沉。”真想在花下坐上半日,与人好好喝上两盏。后来,又遇到拱门上的藤本月季,名唤“龙沙宝石”,朵朵皆比拳头大,层层叠叠的花瓣聚成杯座形,粉色与白色混杂,清香扑鼻,柔和纯美,仙气飘飘,又浪漫又雅致,堪称最美藤月。</p><p class="ql-block">  酷暑时节,去离城不远的“万亩荷塘”消夏。好多年没见过那般盛大的荷花了,真如郑板桥所言:“百六十里荷花田,几千万家鱼鸭边。”目力所及,皆为俯仰参差于碧伞之间的红白荷花,天然的别是风流标格,且有多个品种。歇在长长的廊桥上,听叮叮当当的风铃声裹着禅意与香氛拂过周身及至心灵,只觉神清气爽。</p><p class="ql-block">  秋天去了苏州山塘街,恰逢雨天,迷蒙酥雨中的江南啊,一朵朵伞花五彩缤纷地撑在江南的拱桥上,游走在清亮的石板小径上,又盛开在河埠,滑行于船头。那般诗意风雅的江南啊。听一段软糯悦耳的姑苏评弹,尝一尝精致可口的江南小吃,摇一叶轻舟看黛瓦粉墙与柔河烟波,心中眼前一漾一漾的全是诗情画意。船一拐弯,就看到一墙橙黄的凌霄花,满树艳丽的“小铃铛”在灰蒙蒙的古街上,恰乎是极好的点缀,跳脱到令人眼前一亮,至今难忘。</p><p class="ql-block">  寒冬时无花可看,唯年底的蜡梅开得灿烂,蜜色的小朵顶风冒雪,一身傲骨。摘上两枝,加一串珊瑚珠似的绯红天竹果,插于案前瓷瓶中,又温暖又古雅,又清寂又蓬勃,映了堂前的红春联红福字,便是一幅岁朝清供图。</p><p class="ql-block">  在上海浦东期间,乘渡轮去了浙江嵊泗列岛中的小洋山岛。车过蜿蜒游走的东海大桥,见两侧有十万千瓦风电场屹立于海天之间,成行成排的大风车又壮观又养眼,又看到海边有的智能集装箱码头,映照蓝天白云,让人倍感自豪。踏上小岛,在远绝城市的山顶上,吹海风,看帆影,目光锁定一只渔舟驶向天海尽头,又看寺庙塔影矗立于礁盘上岿然不动,只觉得一切喧嚣停止,海天之间安详而美好,目睹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岛屿,呼吸着久违而亲切的腥咸之味,竟一下勾起我二十年前的海军生活……</p><p class="ql-block">  一个雨后初霁的日子,又与几位好友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就在隔壁的高邮,看大运河,访秦少游,参观汪曾祺纪念馆。文游台上,读到秦少游的《鹊桥仙》:“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蓦然想起那天恰好七夕。高邮湖畔,一对对情侣在看湖上落日,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p><p class="ql-block">  因有两位姐姐在苏州昆山,所以我便常去江南。国庆长假时,先去游人如织的同里古镇游退思园,又去沙溪、巴城、正仪三座古镇,虽皆为小桥流水古旧街巷,然细细琢磨却也各美其美,底蕴深厚值得流连。</p><p class="ql-block">  便是去年冬月,小女儿逗留南京十日,访鸡鸣寺,爬中山陵,游瞻园、夫子庙、秦淮河……又展示梅花糕、美龄粥、盐水鸭、桂花芋艿等当地小吃。我在微信上看到那些精美图片,抑止不住心生向往。我在那里上过军校,对南京是有感情的,小女儿去南京,也算替我去了一回吧。看图上一天一地飘飞的雪花,一下就让南京飘成了金陵城,那样的美,稍带几分忧郁,那是我多年未去的第二故乡。</p><p class="ql-block">  乙巳蛇年春节,我又去江南看姐姐。回程途中,特意到无锡南长街和惠山古镇,那是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江苏分会场,两处人山人海,华灯璀璨,浓厚的新春热闹氛围与历史气息扑面而至,古运河边的南长街,和惠山脚下的龙头河,从北宋一直绵延到现代,左脚踩在古代,右脚已跨进当下,到处都是欢庆热闹流光溢彩,见证了传统年节的红火喜庆与繁华盛世的绝代风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新的一年,想去的地方不止一处,想看的鲜花一直看不够,人世间的美景其实很多。春风秋雨,岁岁年年,我们又错过了多少?好在日子绵长岁月静好,且行且珍惜,慢慢看,好好欣赏吧。</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葱香春意浓</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文竹</p><p class="ql-block"> 那天路过菜市场,一捆捆新上市的小葱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淡绿色的叶子圆鼓鼓挺立着,葱白下是带着泥土的根须。凑近一闻,葱香中满是春天的气息。我向来买东西货比三家,可这次连价钱都没问,就挑了一捆最齐整的,满心欢喜拎回了家。这一幕,猝不及防地勾起了我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爱吃小葱的人,定能懂我这如获至宝的心情。春天的第一茬小葱,葱味醇厚且不辣,还带着丝丝甘甜。在农村老家,母亲每年入冬前都会在园子里开辟一块地,翻松泥土,用耙子豁出小沟,将葱籽均匀播撒,再把土捋平,小葱便种好了。定期浇水后,没几天它们就破土而出,远远望去,绿油油一片,格外惹人喜爱。</p><p class="ql-block"> 为了能让这些可爱的小葱顺利地挨过寒冬,母亲又开始马不停蹄地为它们搭建“小屋”。母亲找来了一些结实的竹条,把它们均匀地插入土里,再把新买的塑料布罩在上面,最后用砖块把塑料布的边缘压紧,它们的“小屋”就建造好了。躲在这密不透风的“小屋”里,小葱尽情地晒着太阳,我都开始羡慕它们了。这下,再大的风雪也不怕了。</p><p class="ql-block"> 第二年春天,惊蛰过后,这些沉睡的生命也渐渐地苏醒了。母亲一掀开它们的“屋顶”,这些小葱就成了这片园子里最耀眼的存在。</p><p class="ql-block"> 过上十天半个月,适应了外面的温度,它们就会拔节似地生长。等长到两拃高的时候,就可以割了。</p><p class="ql-block"> 和城里卖的小葱不同,每次吃小葱,我们不是连根拔,而是用镰刀割。这样,它们就会源源不断地长出新芽,直到下一次被收割。有小葱相伴,我们在那个物质并不富足的年代,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天。</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在母亲身后,和母亲学割小葱。只见母亲顺着田埂,一手拢起一把小葱,另一只手挥舞着镰刀。不一会儿,一把小葱就割好了,而且刀落之处,葱茬平平整整的。我见母亲做起来如此简单,也争着要试一试。母亲便把镰刀给了我。可是,我割下来的小葱却乱糟糟的,刀落之处尽是毛茬。“你一定要让镰刀贴着地面,才能割得又整齐又利索。”母亲指导我说。我照着母亲说的去做,果然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回家之后,把个别的黄叶择掉,把泥土洗净,就迎来了我最开心的时候。一部分小葱蘸着黄豆酱被卷进烙饼里,一部分用来炒鸡蛋,满屋子都是葱香味儿,让人直流口水。</p><p class="ql-block"> 如今,母亲搬到哥哥家照顾小侄子,家里的园子无人打理,渐渐荒废。但每到小葱上市,那片鲜绿和母亲弯腰劳作的身影,总会在我脑海中浮现,久久挥之不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邂逅一场春日花事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亓增辉</p><p class="ql-block"> 在庸常的午后,寻一条宁静的小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在时光的褶皱里,寻找着被遗忘的片段。尘世的喧嚣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只有脚下的石子路,发出细微的声响,仿佛在轻轻诉说着古老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不经意间抬起头,那一瞬间,仿若时间凝固。一树红色的玉兰花苞,在湛蓝如洗的天空下,静静伫立。它们像是大自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饱满而圆润,红得夺目,却又带着几分含蓄。每一个花苞都像是怀揣着一个小小的梦想,等待着春风的轻抚,然后绽出最绚烂的色彩。我望着它们,心中的某扇门被悄然推开,一种久违的美好,如泉水般涌来。</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为,春天还在遥远的地方徘徊,那些关于生机与希望的故事,还只是沉睡在大地的怀抱里。却不承想,玉兰花已亭亭玉立,杏花或许也在某个角落,悄悄展露笑颜。春天,总是这样,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带着惊喜,翩然而至。</p><p class="ql-block"> 每年的春天,我都喜欢用镜头去记录花开的时刻。在那小小的取景框里,每一朵花都是主角,它们或是娇艳欲滴,或是清新淡雅,每一种姿态,都蕴含着生命的奇迹。当我按下快门,时间被定格,那一瞬间的美,成为永恒。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那些盛开的花朵,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温柔与浪漫,那种唯美的感受,难以用言语来表述,只能用心去体会。</p><p class="ql-block"> 我爱春天的花,它们是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桃花的粉嫩,如少女羞涩地红了脸,在枝头浅笑嫣然;梨花的洁白,似雪般纯净,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落英缤纷;油菜花的金黄,如一片灿烂的海洋,蔓延至天际,那浓烈的色彩,点燃了整个春天。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语言,它们用绽放,诠释着对生命的热爱,对春天的礼赞。</p><p class="ql-block"> 我爱春天的草,它们从沉睡中苏醒,倔强地探出脑袋,用一抹嫩绿,宣告着春天的到来。它们不与花朵争艳,只是默默地铺就一片绿色的地毯,让大地焕发出勃勃生机。走在草地上,脚下软绵绵的,那是春天的亲密触感。草尖上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的光芒,如同星星遗落在人间。蹲下身子,仔细端详那些小草,它们纤细却坚韧,每一片叶子上都带着春天的印记,那是生命的力量,是不屈不挠的象征。</p><p class="ql-block"> 我爱春天的细雨微风。细雨如丝,如雾如烟,轻轻地洒落在大地上,给万物以滋润。它像是春天的使者,用温柔的手,唤醒沉睡的大地,唤醒每一个生命。雨滴落在花瓣上,晶莹剔透,花朵更显娇艳;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微风则是春天的舞者,它轻轻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带来树叶的沙沙声,带来鸟儿的欢唱。它吹过田野,吹过山林,吹过每一个角落,让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灵动的气息。</p><p class="ql-block"> 春天,不仅仅是一个季节,更是一种希望,一种对生活的热爱。它为下一个季节的更替奠定了美好的基础,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万物都在努力生长,向着阳光,向着未来。它让我们相信,无论寒冬多么漫长,春天总会如期而至;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希望总会在前方闪烁。</p><p class="ql-block"> 走进大自然,去感受万物生长的激情与美好吧。去聆听鸟儿的歌声,去触摸嫩绿的枝叶,去呼吸清新的空气,去感受春天的每一个细节。在这片广袤的天地间,我们能找到内心的宁静与力量,能重新发现生活的意义与价值。</p><p class="ql-block">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小路上,我带着满心的欢喜与感动,踏上归途。那树红色的玉兰花苞,依然在我的心间绽放,它是春天的符号,是美好与希望的象征。我知道,这个春天,又将成为我生命中一段珍贵的记忆,那些花开的瞬间,那些与大自然相拥的时刻,都将化作我心中最温暖的光,照亮我前行的道路。而我,也将带着这份对春天的热爱,去拥抱生活,去迎接每一个明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  春日竹笋香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消寒</p><p class="ql-block"> 带着独有的温柔,丝丝缕缕的春雨渗进泥土里。春笋的心再也压不住、盖不住、藏不住了。</p><p class="ql-block"> 它们在竹园里躁动起来,“吱呀吱呀”的声响,宛如激昂的鼓点,敲出生命拔节的最强音。</p><p class="ql-block">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春笋生长于山林间,不惧风雨洗礼,不怕巨石阻挡。</p><p class="ql-block"> 就像逆境中拼搏的人们,只要心怀希望,就能冲破重重阻碍,迎接属于自己的春天。</p><p class="ql-block"> 细细品味春笋,那淡淡的清香在舌尖散开,渐渐弥漫整个口腔,让人唇齿留香。</p><p class="ql-block"> 无论是与鲜嫩的肉片一同爆炒,还是与鲜美的排骨炖煮成汤,春笋都能将自身鲜美与其他食材完美融合,成就一道道令人回味无穷的春日佳肴。</p><p class="ql-block"> 趁着春日暖阳,背个竹篓,踏入翠绿竹园。</p><p class="ql-block"> 无须刻意寻找,见到破土而出的春笋,随心挥锄,轻轻一撬,便可收入篓中。</p><p class="ql-block"> 那一刻,心中的畅快与自在,恰似春日里自由舒展的微风,无拘无束,肆意流淌。</p><p class="ql-block"> 挖春笋不可急躁冒进,挖急了难觅好笋,挖太早则笋太嫩。</p><p class="ql-block"> 春笋确实是冒尖不久最为鲜骨鲜美,如果深埋土里,口感会少了许多脆爽。</p><p class="ql-block"> 归家后,炊烟袅袅升起,锅中清水翻滚,将洗净的春笋放入锅中。瞬间,锅内便热闹起来。</p><p class="ql-block"> 不过须臾,春笋新鲜的气息在屋内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钻进鼻腔,撩拨着味蕾。</p><p class="ql-block"> 从竹园到餐桌,整个过程不慌不乱,一切都在最恰当的时候发生,恰似一场与自然的默契约定,简单而美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秦岭魅力</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文成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西安市高新逸翠园初级中学八(5)班  </span></p><p class="ql-block"> 秦岭,华夏之脊梁,乾坤之毓秀。横亘神州,分野南北,孕万物以灵秀,载千古之风华。观其春,山花烂漫,灼灼其华,翠枝含情,似迎八方雅士;至其夏,林深叶茂,荫翳蔽日,飞瀑流泉,宛如人间仙乡;及其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金风送爽,尽显斑斓盛景;临其冬,银装素裹,冰清玉洁,寒松傲雪,更彰坚毅风姿。秦岭之美,四季各异。</p><p class="ql-block">  家住城南,离山不远。雨后天晴,登高南眺,可见连绵起伏、云雾环绕之秦岭山脉。阳光泼洒,雾霭泛金,游云时而浓烈,时而寡淡,隐约忽闪间,壮美秦岭时隐时现,宛若年老顽童,阅尽世事,玩心未泯。真可谓“窈窕奇峰叠古苔,望秦岭外势徘徊”。</p><p class="ql-block">  初夏将至,秦岭北麓浓妆艳裹,鸟语花香;子午溪水,汩汩潺潺;微风拂面,清爽宜人;道旁花丛,蜂蝶翻舞;孩童欢愉,紧随父母;登山之旅,充满期待。</p><p class="ql-block">  攀爬途中,嶙峋奇峰令人生畏,遮天林木南拒骄阳。日上三竿,终抵山腰,心累身困,坐地休息。闲聊之中,得一知识,子午峪者,北口曰子,南口曰午,全长六百六十里。景色靠感受,知识心中留,妙哉。</p><p class="ql-block">  远观山下,青灰道路纵横交织,大小村落散落其间。极目远眺,城市高楼挤挤挨挨,好似水泥竹笋,争相生长。压抑之感,顿涌心头,不禁遥想古时,文人志士斩断儿女情长,冲破世俗藩篱,隐居秦岭深山,得具何等心力?或许,这便是秦岭魅力。</p><p class="ql-block">  沿碎石小道奋力攀行,直至“云深雾重无尽处,枯木腐石无行路”。草甸绿意盎然,微风裹挟花香,空气沁染润甜,鸟鸣耳旁回荡。视觉、嗅觉、味觉、听觉……此刻竟如此灵敏。举首仰望苍穹,闭目聆听内心,彻彻底底放空思绪,贪婪感受秦岭之美,爽哉。</p><p class="ql-block">  心旷神怡,思绪翻飞。古有隐者于此修身,文人于此寄情,留下多少佳话逸事、传世篇章。今逢盛世,山河焕彩,秦岭之美,愈发光耀夺目,壮哉。</p><p class="ql-block">  愿秦岭魅力,亘古长存,山川永秀,福泽绵延。吾辈当怀敬畏之心,护此天赐胜境,使其千秋万代,风采依旧,与华夏大地共谱不朽华章。</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北上》在“花街”有个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杨守松</p><p class="ql-block"> 电视剧《北上》开播以来,作为主要取景地的昆山巴城老街,悄然间发生了变化,聪明的商家店铺门口,不约而同出现了“北上”两个字——是啊,去年六个半月的时间,这里是《北上》的出发地“花街”啊!</p><p class="ql-block"> 《北上》热播,“花街”热闹。熙熙攘攘的游人,走过路过,这边歇脚,那边打卡,喝茶的,吃饭的,还有学插花的,学做文创礼品的,绘画书法品昆曲的,以至于青团子或者萝卜丝饼也妥妥地好卖好销起来。</p><p class="ql-block"> 当然,还有“飞鸟”咖啡,《北上》剧组的演职人员,曾经把它当作自己的家。</p><p class="ql-block"> 《北上》剧组考察了好几个地方,最后选中了巴城老街。接下来就和相关的商家店铺洽谈补偿事宜。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飞鸟”的老板东哥和老板娘小黄非但不要补偿,还说,需要做什么,我们一定配合好。</p><p class="ql-block"> 东哥说这话时,我愣了一下:哪还有这样的商家?你拍电视,是政府支持的,还有相关部门的资助,作为商家,拍摄期间肯定要受到影响,给补偿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东哥非但不要,还说“我们积极配合”。</p><p class="ql-block"> 说说容易,做起来并不那么简单。拍摄期间,时不时会封路,游人不好进,咖啡店自然就没生意,但“飞鸟”的店却一直开着,没一个客人,店也开着——为剧组服务啊。每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泡好两壶陈皮白茶,送到拍摄现场,有一天,还买了80箱饮料,给那些勤杂人员和跑龙套的饮用,以至于导演姚晓峰都有点嫉妒了:“我怎么没有这个‘待遇’?”</p><p class="ql-block"> 其实,导演说的是玩笑话,他是美滋滋地乐呢。因为东哥和小黄,差不多都成了他的剧组成员了:有什么事,一个电话就成,到后来,熟悉了,习惯了,剧组的人想到要什么,知道店里有,就熟门熟路,自顾自进店里拿,口渴了就自己取茶泡了喝。要是打烊了,店里没有人,剧组需要什么,也可以熟练地“解锁”进门,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有的演员带了小孩,拍摄时就放在店里做作业:“放心,有小黄照顾着呢。”有几个演员抽雪茄,东哥就把藏了好几年的进口雪茄拿来给他们享用。</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晚上,演员萨日娜没有拍摄镜头,就对东哥说:“我们想吃西餐,带我们进城去好不好?”“好啊。”于是几个吃货跟着萨日娜一起,去了同丰路上的店,又是西餐又是咖啡,美美地享用了一个晚上……</p><p class="ql-block"> 难怪,姚晓峰指着“飞鸟”咖啡店,不无得意地对剧组的人说:“这是我的家!”</p><p class="ql-block"> 家的感觉让剧组感动不已,以至于拍摄完成离去后,至今还和他们保持着联系——小黄打开手机,几个年轻演员在直播,说的是“飞鸟”对他们怎么怎么好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不错,“飞鸟”的店内店外,有不少剧组人员和他们的合影。仔细看,能叫得出名字的,差不多都有。还有,那个扮演邵星池的翟子路,还带了一个团队,拍摄了老街包括“飞鸟”在内的一个专题片,不久便上平台播出。</p><p class="ql-block"> 对了,白鹿演的女主不是叫“大华子”吗,还有“二华子”呢——《北上》中那条中华田园犬,完成“使命”后何去何从?带着,不方便,扔了,就是流浪狗,都舍不得。小黄说:“给我吧。”</p><p class="ql-block"> “二华子”可懂事了,不仅小黄喜欢,“花街”上的人都喜欢,拍摄六个多月,“花街”就是它的家啊。剧组走了,只有它留下了,它就是“花街”的“留守主人”了。如今的“二华子”,不仅彪壮结实,而且还做了幸福的母亲。每到饭点,它会跑去这家啃一块排骨,那家蹭一块炸鸡……甚至有《北上》的粉丝,每每回访,也会带上好吃的给它。</p><p class="ql-block"> 就在我采访的这天,农历二月初八,新租的一间小小的咖啡店开业,在喜庆的鞭炮声中,小黄做了个直播,还牵着“二华子”上桥,沿着去年“上班”的路,看看运河人家,看看“飞鸟”咖啡,然后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北上》的演员们说,你们“北上”,我们“南下”,帮你们守护“花街”,守护运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