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花开时 文/腊梅

栖·爱

芒果是南方水果，从前不甚了解，后来在上班工业园区的街道两边都种植芒果。每年盛夏树上硕果累累，到初秋时节芒果由青色变成微黄。挂在枝头芒果，偶有熟透的果子“啪”地一声坠地，从树下匆匆走过行人常常大吃一惊，那摔得稀烂黄浆四溅芒果，却少有人拾取。

周末休息和姐妹们一起相约捡芒果，青色的芒果酸涩的难以入口，捡回的青芒用报纸细细包好放在阳台上，一周后芒果变成金黄色，去皮后迫不及待的放入口中，只觉得甜得发腻，果肉黏黏地糊在舌上，较粗纤维缠绕着舌头，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竟有些难以下咽。我是不喜欢吃芒果的，此后多年对芒果更是敬而远之。后来当地人告诉我，此乃“绿化芒”不堪食用。我暗自思忖，原来芒果也分三六九等，有可吃的，有只供观赏的。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经意间又到一年的四月了，芒果花应该是开了。桃花艳丽，海棠娇嫩，芒果花比起实在算不得美。此刻枝头便攒出一簇簇细小的花来，那花极不起眼，远看不过是淡绿色，密密麻麻地缀在枝丫间，如懵懂青涩的少女，略带着几分娇羞与清新，在枝头悄悄探出头来。

初到广州并不识得这是芒果花，一日清晨从树下经过，忽觉有物簌簌落在肩头。拂拭一看，竟是些细如粟米的花瓣，灰中带黄，边缘已经卷曲。抬头望去，但见满树小花正在风中摇曳，不时飘下些花雨来。单朵看时，五片花瓣勉强展开，中间探出几根细丝，顶端顶着暗红的花药。花形既小，却颜色鲜艳，如此小于粟米的花偏要开得这般铺张，整棵树冠都被占满了。远远望去树梢像挂满了黄灿灿的金子。等到盛花期便是枣红色，仿若盛装打扮的佳人，肆意舒展着花瓣，热烈奔放将整个街道都晕染得明艳动人。

芒果花的香气像是某种药材被太阳晒过了头，略带药味但气味芳香浓郁。繁盛时花量很大，蜜蜂却爱极了这味道，整日在花间嗡嗡作响，忙得脚不沾地，蜜蜂纷飞在枝头时颇具几分野趣。这气味霸道得很，能钻入行人的衣领，附着在发梢久久不散。花开得盛时，树下便铺了一层花碎，行人踩过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踩在秋天的枯叶上。

清洁工每日早上、傍晚清扫，却总也扫不净。这花落得固执，前脚刚扫过，后脚又簌簌落下新的来。看那些不起眼的小花如何前赴后继地绽放，又如何义无反顾地凋零。它们活得匆忙，却自有一番决绝的意味。

芒果树最最奇特的是，枝头一面挂果，一面仍在开花。青嫩的小果子在叶间若隐若现，宛如藏着的珍宝，枣红色的花朵与翠叶、青果相互映衬，构成一幅生机盎然又错落有致的画面。风过处花瓣簌簌而落，似下了一场浪漫的花雨。周末黄昏喜欢在路边的草坪上坐上片刻，一会这方小小的天地铺上一层绚丽的花毯，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清甜的芬芳，叫人沉醉不已。最奇的是芒果花的花期，分明开得轰轰烈烈，不过几日工夫，便悄然退场。

昨日还是满树繁花，今晨再看，枝头已然冒出嫩绿的新叶，那些小花竟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只有从树下堆积的花碎，明明白白还在那里。芒果花落尽后，枝头便冒出青涩的小果。花与果交替得如此迅疾，仿佛那些花从不曾为绽放而来，只是为了结果才勉强开上一开。这般务实的作派，倒也符合岭南的风物性情。如同我们每日形色匆匆上班下班，在异地打工的人生际遇，何尝不是如此？

这几日超市芒果很丰盛，这浓郁的芒果香，忍不住拿了几个。放置在餐桌上的芒果，在灯光下青皮中泛着紫红，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不似花香也不似果香，倒像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我踌躇再三，终于削了一个。刀锋切入果肉时，汁水便溢了出来，黄澄澄地顺着手指流下。我忙不迭地吮吸，不料这一吮，却吮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滋味。那甜中带着微酸，肉质细滑如脂，竟无一丝纤维之感。我一时愕然，继而大快朵颐，连核上的残肉也刮得干干净净。原来芒果是这样好吃呀！

时隔多年自此我才方知芒果之味，全在品种与火候。一天看视频才知道印尼街头经典小吃，这种吃法也是奇特是将整个青芒果切条，搭配由棕榈糖、辣椒、虾酱和酸角汁调成的浓稠酱料淋在芒果花上，当酸甜辣咸的芒果花出现在印尼美女的手中，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同一品种，产自不同地方，味道亦有天壤之别。倒是我孤陋寡闻，总爱在滋味之外，平添许多无谓的计较。

同一芒果生时酸涩熟时甘美，有人爱其成熟后的甘甜，有人却对青皮的脆爽酸烈情有独钟。青芒的酸最终孕育了熟芒果的甜。也许生活的“酸涩”，常为未来的“甜美”铺路。但青芒果撒辣椒面的吃法“此中酸辣，非甜腻者所能解也。”也许当下难熬的艰辛，可能是未来回甘的养分。如同芒果——青时酸涩，熟时甜蜜，时间应是最好的转化剂吧！

2025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