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小知识】宁波方言“揢”

宁波瓦尔特

宁波话像块咸齑（咸菜）石头，掺杂着咸齑露（雪菜汁）和海盐的混合味。今朝，阿拉（我）再道道（说说）老古（老底子）故事，聊一聊宁波方言里的“揢”字——这字在宁波人嘴里滚了千年，外地人听着像“刻”，本地人也通常写成“克”，一如宁波话的“石骨铁硬”：揢（kè，第四声），用手掐住的意思，用词如：揢出、揢头颈、揢蛇头、揢侬煞，这些用词无不透露着用手大力掐住东西的一股子狠劲。

老宁波的鱼箩是“揢”字的活招牌。老底子的“黄鳝揢萝”，是用竹篾条，编成“肚圆颈细”的漏斗形，由于收口处一下变窄，括鱼人（渔夫）抓来黄鳝泥鳅钻进去容易，别再想逃出来。

宁波人管吝啬小气的人叫“铁丝克箩”，这里的正确写法应该是“铁丝揢箩”，这词儿听着就非常扎耳——竹篾换成冷硬的铁丝，漏斗形的箩筐就成了只进不出的铁箍辘。老辈人常骂：“侬个铁丝克箩，铜钿捏出水还要晒一晒！”这话里藏着两层意思：一层是骂人抠门到极致，连钱都要攥出水来再晒干；另一层却带着三分艳羡——能“揢”住钱袋子的人，到底是会过日子的人。

“揢”字放在当下的宁波话里，要数“揢米”最为常见。八十年代的宁波弄堂，昏黄路灯下藏着孩子们的噩梦。几个社会青年（小混混）往角落头一拤（qia），瞧见放学回家的孩童便围上来：“小阿哥！米捞（掏）出来，拨阿哥们买香烟！”这动作像极了鱼箩收口，却从渔具的智慧变成了抢钱的暗号。

宁波人过日子也讲究个“揢”的火候。主妇们骂人“揢”得狠：“侬介揢，买根葱都要剥三层皮！”可待客辰光又带着几分自嘲：“其拉（他）阿爸下饭买勒（了）揢数（太少了），阿拉要看羹吃饭（看菜吃饭）嘞。

这“揢”字，就像“候分揢数”一词，早成了宁波人刻在骨子里的活命经。它像揢箩的篾条般扎实。下回若有宁波人笑骂你“揢”，不妨回他一句：“揢嘞牢，放嘞开，才是阿拉宁波人的活法！”——这字里藏着的，是咸腥海风里滚出来的精明，是竹篾鱼箩中编出来的活路，更是宁波人用咸齑腌出来的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