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开游燕园

云起龙飞

春深四月，阳光慵懒地洒在常熟古城的粉墙黛瓦上。听闻燕园的牡丹正盛，便择一个午后前往探访。

燕园位于辛峰巷内，是一座藏于市井的古典园林，虽不及拙政园、留园那般声名远播，却自有其清幽雅致。

燕园为清乾隆年间东阁大学士蒋薄之子、时任福建台澎观察使兼学政蒋元枢所建，初名蒋园。清道光时，园为山东泰安县令蒋因培所有，取其回常熟似“燕归来”之意，命名为“燕园”，并延请晋陵叠石名家戈裕良堆叠黄石假山，遂名声大振。后园为常熟知县归令瑜购得。光绪年间，燕园重归蒋家，为蒋元枢玄孙蒋鸿逵重得。晚清时，燕园为曾任外务部郎中的张鸿购得，故又称“张园”，张鸿自号“燕谷老人”，并在园中完成文学名著《续孽海花》的创作，遂使燕园名声愈盛。

燕园占约4亩，整体呈南北狭长形，布局精巧，以廊宇和垣墙划分为三区，空间层次丰富，曲径通幽。

入园后，迎面是一方小院，翠竹摇曳，假山玲珑，几株海棠已谢，唯余绿叶婆娑。

穿过长廊后的洞门，眼前豁然开朗，一方荷池静卧园中，池水清浅，倒映着亭台楼阁。

荷池南侧，一座湖石假山嶙峋而立，名曰“七十二石猴”。石形奇特，或蹲或伏，或仰或俯，宛如群猴嬉戏。

假山旁廊桥，横跨荷花池，柱栏呈朱红色，与灰白湖石、碧绿池水形成鲜明对比，视觉上成为假山区域的点睛之笔。立于桥上，可北望“三婵娟室”的飞檐翘角，南眺“七十二石猴”假山的嶙峋石景，形成“一桥纳双景”的视觉效果。

池畔北是“三婵娟室”，为一座四面厅式结构的厅堂，临水而建，与园林山水浑然一体。

四面厅四面开窗，厅前为镰刀形荷池，池中植莲，夏日荷花盛开时，厅内可闻荷香、观游鱼。

冰裂窗纹是江南古典园林中常见的窗棂装饰样式，三婵娟室的槛窗与隔扇上均采用此纹样。以不规则几何纹路模拟冰面裂纹，象征“寒窗苦读”“冰清玉洁”的文人品格。从窗内框景，如观假山一角、赏牡丹一丛，凝聚着江南园林“景致入微，文心雕龙”的匠心，是燕园“咫尺山林”中不可忽略的雅致细节。

穿过三婵娟室，便至园中核心燕谷假山。此山为叠石名家戈裕良所筑，以虞山黄石堆叠而成，山势起伏，洞壑幽深。周边建有赏诗阁、天际归舟、伫秋簃等，形成诗画般的意境。

假山前牡丹最盛，红、粉、紫三色竞放，尤以紫红牡丹最为夺目，花瓣饱满如绸，花心微露，似含笑迎客。古人云“唯有牡丹真国色”，此刻方觉此言不虚。

细看那牡丹，花瓣层叠如绣，花蕊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微风拂过，花香浮动，引得蜂蝶翩跹。

步入“燕谷洞天”，洞内宽敞，偶有苔痕点缀。从洞口外望，假山旁亦有牡丹数丛，花色淡雅，与的苍劲黄石相映成趣。

燕谷之侧，有“赏诗阁”一座，原为文人雅集之所。阁内陈列清代名士诗作，阮元、钱泳等人墨迹犹存。

倚亭而立，远眺假山，近观牡丹，清风徐来，竹影婆娑。曲廊边植有老梅一株，此时虽无花，但枝干虬曲，颇具画意。

从赏诗阁北望，假山北一旱舫临水，船头朝向池水，船身与岸相连，名曰“天际归舟”。舫前池水与园内曲桥、假山相映，构成一幅立体山水画。石舫在江南园林中常见，如拙政园的“香洲”、怡园的“画舫斋”，而“天际归舟”更强调“归隐”主题，反映园主蒋因培等人的文人雅趣。

从三婵娟室往后院的五芝堂，东西各有长廊连接，将园林的不同功能区域串联起来，形成空间分隔与过渡。长廊的设计巧妙利用地形和植被，营造出幽深曲折的视觉效果。

西侧长廊中段的伫秋簃，作为半亭，倚靠长廊而建，造型精巧雅致，是典型的江南园林小品建筑。它一面敞开，可供游人休憩，另一侧则与廊道相连，形成移步换景的视觉效果。亭前可俯瞰“燕谷”黄石假山，远处借景虞山，使有限的空间延伸出无限的自然意趣。在此驻足，感受江南园林“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造园艺术，体会古人“静观四时”的闲适心境。

再往前便是五芝堂，为园中主厅，堂前黄石假山与燕谷呼应，咫尺山林，意趣无穷。

越往园林深处，游人愈稀少，更显静谧。行至北区，见“冬荣老屋”与“一瓻阁”，皆为旧时居所，如今只余空廊寂寂。

张鸿归乡后长期居住于燕园，并在园中著书立说。《续孽海花》是张鸿受好友曾朴（《孽海花》原作者）之托而续写的作品。张鸿的文学成就和社会贡献，使其成为近代江南文化史上的重要人物，而“燕谷老人”的雅号，也因《续孽海花》和燕园的关联而流传后世。

离园时，回首再望，燕园小巧如画，牡丹的华美与园林的素雅交织，恰似江南文人笔下的一幅水墨丹青。此番游赏，虽只两小时，却如穿越百年，与古人共赏这一园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