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大越

　　在福州澳门路上，坐落着一个闽派建筑特色浓厚的重要建筑——林则徐纪念馆。每天，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怀着崇敬之心，前来参访。

那日，我陪友人再次来到林则徐纪念馆。进入大门，过了仪门，眼前有个宽敞的院子。

正对仪门的，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御碑亭”。御碑亭右侧是“树德堂”，进入树德堂，是参观必经之地。

游人伫立御碑亭，自然会被两侧柱子上悬挂的一副木刻楹联吸引。这副楹联，镌刻着流传了百年的林则徐名句：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人头攒动，观看碑亭。我突然想到这两句诗的来历。我随即告诉友人，这副楹联其实出自林公一首诗。他们急切想知道，我却一时吟诵不全这首七律了。

回家后，翻开林公诗集，再度感慨。

人们大抵知晓林则徐这两句话的涵义，是抒发其爱国之志：只要是对国家有利的事，必定全力以赴，生死在所不惜，决不因个人的荣辱祸福而避祸趋福。但很少有人知道，林公这两句豪气干云的话，其实不是纯粹为楹联而书写，是出自他的一首诗：

力微任重久神疲，

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谪居正是君恩厚，

养拙刚于成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

试吟断送老头皮。

在这首《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的七言律诗中，上面这是其二。这是一个组诗，其上还有一首“其一”，也就是第一首：

出门一笑莫心哀，

浩荡襟怀到处开。

时事难从无过立，

达官非自有生来。

风涛回首空三岛，

尘壤从头数九垓。

休信儿童轻薄语，

嗤他赵老送灯台。



　　这组诗是林公写于1842年，也就是清朝道光二十二年八月间的西安。

林则徐本来禁烟有功，却不料道光皇帝昏庸无能，将有功之臣革职流放至新疆伊犁。行至西安，满腔悲愤的林公，那天在即将启程赴伊犁前，临行前写与妻子的离别之诗。

林则徐此时五十七岁，按古人的说法，已是垂暮之年。饱经沧桑的林公，南北经历，人生通透，便挥毫而书，意气在胸，写下这两首七律。

令林公始料不及的是，在他身后百年来，人们将其中两句抽取出来，熟稔于心，琅琅上口，传扬开来，竟至成为了海内名句！

　　上图是我特意将御碑亭两侧柱子上的楹联拍照后，合而为一，做了拼图，以便放大欣赏。这是林则徐外玄孙、沈葆桢曾孙沈觐寿先生题写的。题识为“外高祖父林少穆公遗句”，落款是“外玄孙沈觐寿敬书”。

 沈觐寿先生是20世纪我国卓有建树与影响的书法家，一生精研颜真卿、褚遂良书法，尤擅颜体，形成了独树一帜的“沈氏颜体”。这幅楹联笔力端庄且圆润含蓄，展现出庄严而高尚的气质。观之品之，恍若林公正端坐在此。

林公“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的阔达胸襟，令我不由想起北宋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两位先贤，不约而同，穿越时空，越过山海。其文学意蕴，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人生格局，都令后人高山仰止；其思想火花，都点燃着九州大地的文明灯塔，照亮了无数后人的前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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