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情

陈惠琴

“苦菜六元一斤。”我瞅着菜摊嘟囔。

七十五岁的老伴把眼镜往裤兜一插：“这么贵？老公给你挖去。”

那日他驱车十里，铁铲扎进田垄时，夕阳正把影子拉得老长。归来时衣襟搭在肩头，汗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往下淌，腰杆弯得像张弓，却把两大袋青绿往厨房一倒：“快看看，苦菜鲜着呢，艾草也挑嫩的薅。”

夜灯下，他戴着老花镜拣菜，粗粝的手指拨弄着叶片，像在侍弄什么珍宝。水淖里浮着星光，他蹲在灶台前搅啊泡啊，背影被火光烘得暖融融。

次日正午，蒜泥拌苦菜的清香漫开，蒸艾草裹着水汽出锅。咬下第一口时，脆爽里裹着微苦，喉间却泛上回甘——像极了我们走过的五十年。

“老头子，你腰还疼不？”我捏着筷子的手发颤。

他往我碗里添菜，笑得眯起眼：“疼啥？你爱吃，比啥都强。”

窗外的风掀起竹帘，阳光落进他霜白的鬓角。这人间烟火里最浓的一味，原是有人把你的念想，揣在心窝里，走再远的路，也愿为你，弯下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