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西南记忆│白垞集 红茅草

江夜雨

  白垞村(集)是金乡县卜集镇的一个重要的行政村,地处在卜集的东北部,北面紧靠北大溜河与胡集的人的王海村隔河相望。南面有闫庄,东面有孙桁村,东面与高墙村相邻,白垞村历史悠久,传当年穆桂英在此大破天门阵,有“白垞集,十个人去了九个人迷”之说。现代名人则有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白垞集的著名艺术家、山东省相声界第一名家孙少林,其创办了晨光茶社。(1970年—1978年)孙少林带着全家,来到了济宁金乡县卜集公社白垞大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是在田间劳动也忘不了说上两句。只要孙少林一开口,大家准乐得前仰后合。渐渐地生产队里的人都知道孙少林会说相声、讲笑话。于是,生产队长就安排孙少林专门干一些类似拾粪的轻快活。在劳动之余为大伙说相声、讲笑话。   而历史上的白垞集如一粒古老的琥珀,凝固着商周青铜的锈迹、唐宋漕运的桨声与明清战火的硝烟。其地北枕羊山,南襟万福河故道,西接单县,东望砀山,自古便是“九省通衢”之地。清乾隆《金乡县志》载:“白垞枕羊山而襟运河,岁输赋税居县境之半。”这寥寥数语,道尽了它作为商贸枢纽与军事要塞的双重身份。<br><br>  村落的选址暗合“负阴抱阳”的风水玄机:村前万福河故道如银带蜿蜒,村后羊山余脉似卧龙盘踞。村东低洼处曾为芦苇荡,每逢雨季暗河涌动,地下三米处至今可见赤色黏土,遇水则泛出血色波纹,当地人谓之“血泊洼”。而村西高台上残存的青石码头,仍留有船锚撞击的凹痕,宋元铜钱嵌于桥缝,仿佛时光在此打了一个结。   北宋年间,辽将白天佐在此布下“迷魂阵”,穆桂英率军迎敌。民间传说中,她临阵分娩,鲜血浸染茅草,自此村东南的茅草叶脉赤红,千年不褪。地质学家考证,此草因土壤富含氧化铁而显异色,但村民更愿相信这是女英雄的魂魄化作了草木精魄。红茅草不仅是战争的见证者,更是生存的守护者。其叶片含单宁酸,可止血消炎,乡民代代相传将其捣碎敷伤。更奇的是,清光绪年间一贪官搜刮民财途经此地,腹痛如厕时竟被茅草刺破皮肉,黑血染草,自此草色中添了暗紫斑纹。村民笑言:“红茅草沾过忠良血,见不得脏东西。”<br><br>  万福河曾是隋唐大运河的支脉,白垞集凭借水陆枢纽之利,成就了“舟楫千里,灯火彻夜”的繁华。2018年河道清淤时,三艘宋代沉船重见天日,船舱内景德镇青瓷与契丹银币共存,更有波斯玻璃瓶藏于铁箱,印证了这里作为“海上丝路内陆中转站”的隐秘历史。<br><br>  明代《运河道志》记载,白垞集税关“岁征银两万两,盐引十万引”。商贾云集催生了独特的会馆文化:山西会馆的琉璃瓦映着关羽读《春秋》的木雕,徽州会馆的砖刻演绎范蠡泛舟的智慧。两种防火设计——晋商的“藻井散热”与徽商的“马头墙隔火”——在同一个村落和谐共存,恰似南北文化在此交融。   同治年间,捻军据守白垞集,掘地道连通万福河,以水代兵阻截清军。村民至今口述当年场景:义军用红茅草扎成火把,顺风掷向敌营,火借风势焚尽粮草。战后清军屠村泄愤,唯红茅草疯长,次年结出黑籽,牲畜误食即亡。植物学家发现,此草变异后含致命生物碱,仿佛土地的怨愤凝成了毒药。<br><br><br>  1947年的羊山战役,更为白垞集添了一笔血色传奇。华东野战军在此围歼国民党整编66师,村民以红茅草编织伪装席,掩护通信线路。如今的烈士陵园内,青松掩映着宋代残碑上的“岳”字,与解放战争的弹痕共处一园,时空在此折叠成历史的千层饼。   今天的白垞集,硝烟散作满城锦绣。村东“穆桂英广场”上,实景剧《挂帅》年复一年上演,演员身披红茅草染就的戏服,在青石板上踏出历史的回响。非遗传承人王秀兰将传统染色技艺与现代设计融合,红茅草纹样的丝巾登上巴黎时装周,她说:“这是穆元帅战袍的基因密码。”万福河生态修复后,红茅草与芦苇构成天然湿地,白鹭翩跹其间。科学家发现,其根系分泌物可净化水质,功效堪比人工滤池。每年清明,村民放河灯祭奠沉船亡魂,年轻人却赋予新意:“让母亲河带着思念流向未来。”古戏台的梆子声里,老艺人唱着穆桂英的故事,而村口的电商直播间,90后主播正推销红茅草染的围巾,订单从上海到巴黎,瞬息可达。   白垞集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复调史诗:青石板上的马蹄印与直播间光纤交错,红茅草的赤色与无人机的银光辉映。村口那株千年古槐,树干空洞可容三人对弈,春来依旧新绿满枝。老者说:“树心空了,才能装下更多故事。” 或许这正是白垞集的隐喻:历史的褶皱从不是负担,而是文明再生的温床。当战争的铁与血化作染坊的经纬,当沉船的铜锈凝成博物馆的星芒,这片土地便完成了最壮丽的涅槃——它教会后人:真正的永恒,不是抗拒时间的冲刷,而是将沧桑酿成酒,将伤痕绣成花。<br><br><br><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文/江夜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