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风铃簪满头

六月飞雪

天终于放晴了，连续多日的阴雨被春日暖阳一扫而空。河道两旁的黄花风铃木相约盛放，娉婷袅娜，像一幅长长的画卷徐徐铺展开来，气贯长虹。

我迫不及待地换上轻便的春装，奔赴一场与黄花风铃木的约会。沿河两公里的路上已经形成热闹的集市，满树的黄花，千千万万，烈火焚烧般的蔓延开去。河边的老式居民楼在金灿灿的黄花映衬下，居然显得秀气起来，眉目生动。岸边的花影跌落到河里，河底也开满了黄花，比岸上的还要动人。

风掠过水面时，垂落的花朵轻吻着涟漪，水波温柔地抚摸着它们，有着说不出的温婉和妩媚。两边的鹅卵石上沾满了细碎的花瓣，几朵黄花随风落在我的衣服上。那薄如蝉翼的花瓣上沾着细密的水珠，原来这场盛大的绽放，是蛰伏的春雨在枝头凝成的能量。我撷取几朵黄花簪在发间，整个人变得明媚起来，在春风里恣意地摇曳。

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小女儿沿着河边的草坪，一路走，一路拾黄花风铃。阳光在她们的衣服上、头发上欢快的跳跃着。我好奇的问：“捡这么多黄花干什么呀？”小女孩抢先回答：“我们要做两个花环呢！妈妈一个，我一个”那娇滴滴的声音，就像一缕春风拂过，把我的心都要融化了。她的母亲在一边微笑着，眼里满是温柔与宠爱。母亲随手折一根柳枝，在掌心搓了几下，柳枝在她指间弯成完美的圆环。小女孩踮着脚往环上别黄花，胖乎乎的手指捏着花梗，将黄花排成星芒状。母亲在空缺处系上了鹅黄丝带。那缀满黄花的柳条环，倒像是把春天的阳光揉碎了嵌进去的。母女俩戴上花环，丝带垂在耳际，衬得他们的脸蛋越发红润、娇美。转身间，花影摇曳，宛如古画里走出来的簪花仕女。她们一路咯咯地笑着，奔跑着，长裙飘飘。石板路上留下一串串沾着黄花的脚印。

转过柳荫时，忽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位七十多岁的阿姨在一棵花开得最艳的树下开直播。她们头顶精致的发型，珍珠耳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妆容浓淡相宜，与浅色墨镜相得益彰，更显出她们的精致与风雅。

一位银发及肩的阿姨对着镜头轻启朱唇：“你们看，这满树的黄花让春天更具象化了。谁能想到它们是经过长途跋涉，翻山越岭才来到这里的呢？它们的故乡远在墨西哥、中美洲及南美洲。几十年前，它们翻越巴西高原，穿过拉普拉塔平原，跨越大西洋海域，经过好望角，经历过一些风霜雨雪，一步一步从南美的巴拉圭走到中国南方，在这里安家、落户、生根、发芽。”

“自唐朝以来呀，文人的诗词歌赋中，涉足过的黄花不少。我翻阅了很多，却遗憾地发现，绚烂的黄花风铃木在那些诗文里可能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一笔‘黄花’就带过去了。但没关系，今天我们就来为大家即兴创作。”另一位穿白色长裙的阿姨一手拿麦克风，面带微笑接着说，“河畔风铃映日辉，黄花灿烂满枝飞。摇曳生姿春意动，流水潺潺伴芳菲。”阿姨们个个文思泉涌，她们创作的诗词从温婉到华丽，从深情豪放到婉约愁绪，信手拈来。

直播间内，阿姨们不仅畅谈诗词歌赋，还从医学、生物学的视角，深入浅出的讲解黄风铃木的奥秘，引得数十万观众驻足围观、点赞、送花。镜头前，她们随性、自然、优雅、时尚。一阵风吹过，有黄花簌簌落下，她们弯腰捡起，轻轻簪在鬓角，直播间的画面因此而更加旖旎动人。

树上鸟鸣啾啾，树下人声鼎沸。我簪着满头的黄花风铃，踩着满地的金黄花瓣，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鼻翼间萦绕的，全是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