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得道之馝詖》(三十五)

家燕/花甲田

<p class="ql-block">  上周聊到嫦娥被逼向孩子点头。孩孑见她已经点头,就放开手儿。嫦娥羞得满面绯红,扭转头,只顾赶路,再不去理他。急得孩子忙忙赶上,又要去拉她的手。</p><p class="ql-block"> 嫦娥怕他用武,只得站身喝道:“你忒会欺人,应该说的一句也不说,只顾讨人便宜,真是岂有此理!”孩子才告诉她,自己是赤脚大仙的小兄弟披发仙人。因生性顽皮,不为兄长所喜,但兄长自己也是一个淘气精。多少道友见了他,都怕他胡闹。偏偏他又不准小兄弟顽皮,因此就不大服他管教。听了这两句,嫦娥就禁不住要笑出来。</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说到这里,连自己也不觉莞尔一笑。仙姑、钟离等自然哈哈大笑了。</p><p class="ql-block"> 嫦娥却说得很聪明:“你这就大大的不是了,你兄长总是爱你的,巴望你格外的好。岂有自己淘气,反禁兄弟顽皮之理。也许他见你不肯用功,虽在仙班,根基未能稳固,正该刻苦勤练才是。比不得他是早已修成不坏之身,是与天地同寿的,随便说几句笑话,并无丝毫关系。你却怎么比得上他呢,颠倒又怪起他来。如我做你哥哥,就是不赶你出门,至少也得打你十七八顿,才可望你悔过自新哩。”</p><p class="ql-block">  几句话说急了披发仙人,把头摇了几摇,披在肩上的头发四散而起,遇风一吹,一根根朝上吹起,情状越发好玩。嫦娥一面好笑,一面就伸手去替他理那散发,却听他呼的一声,笑说道:“姊姊,你这话是不错,但我总不大相信。怎么小孩子家不许顽笑,反是年纪大的倒可以随意开人家玩笑呢?这个道理我又不明白了。后来我跟哥哥同赴蟠桃大会,我嫌所得的桃子太小,疑惑王母有心瞧不起我小孩子,便化个虫儿,到她园中偷摘她的桃子。不料,王母的本领真大。她又得知了,急忙派人来捉我时,我一阵心慌,跳下地来,又把王母最宠的一个侍儿踢伤。侍儿回去哭诉,我愈加畏惧,打算逃出园去。偏偏我兄长赤着一双大脚,带领许多人来捉我。我一见兄长,胆子反大了。不但不肯认罪,反把他辱骂了一顿。这一来,才把祸闯大了。”</p><p class="ql-block"> 王母法旨说:“偷桃不过是淘气,情尚可原。踢伤侍儿,出于无心,亦属可耍,只是辱骂兄长,大背伦理。神仙队里,哪有此等不守规矩的东西?一面严责兄长,说他管教无方,督责不严,一面将我贬下凡尘,说是再不悔改,便该打入畜生道中,一辈子没有出头日子。姊姊,你得替我想想,这等事情,可气不可气!如今我就要回去见过哥哥,再到凡间去走这一遭。姊姊,我俩无意之中在云中相遇,又蒙姊姊赐我婚姻,有这一段艳福,便到凡间,也还不甚吃亏咧。”</p><p class="ql-block">  嫦娥笑道:“胡说,婚姻大事,哪有如此胡乱说合之理?你总是爱淘气,爱开玩笑,所以一再闯祸。经受了严罚,贬下红尘,就该洗心革面。路途之中,不管认识不认识,如此信口乱谈,只怕你将来还要吃苦呢!”</p><p class="ql-block"> 披发仙人听了,倒把面色一正,大声说道:“咦咦咦,你怎么倒胡赖起人家的婚姻来了?我不是对你说过,神仙没有戏言。何况如此大事,焉有随便说笑之理?一言既定,终身不悔。凡人尚且如此,身为仙人,反可随便悔婚么?”</p><p class="ql-block"> 说罢,伸拳掳臂,便要和她不依。嫦娥心中有些怕他,又想月老说过,婚姻之事,早在五百年前注定。是是非非,都有定数,岂是孩子们一句笑话可以作得准的?因即含笑答道:“照你说来,你是一定要我的了?”</p><p class="ql-block"> 披发仙正色道:“怎么不是?老实说一句,我也不管你肯不肯,也不管有没有别人和我争夺,我总是要定了你。”</p><p class="ql-block">  说着,刚刚经过一座城子。披发仙笑指那城池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吧,就算为你之故,有人把我捉去塞这城眼儿,把我活埋在内,我这一道冤魂,也还是一定不肯放你。”嫦娥听他说到这等地步,虽是半属戏言,却说得十分恳挚。况见他如此丰神,如此伶俐,本来早有爱慕之意,不过他是个孩子,心想无论如何不会扯到什么婚姻的念头上去。后来听他自表身世,果然久听人说有个赤脚大仙、披发大仙兄弟两个,觉得他们资格身份,都是很可羡慕的。由不得心中又添出几分敬意。此时见他以婚事相求,又现出如此诚恳的情意,更不由大大的感动起来。</p><p class="ql-block">  正在默运芳衷,辗转思虑的当儿,那披发仙又牢牢扯住了她的一只玉手,轻轻问道:“姊姊,我说得那么样儿了,你还怀疑我不是真心么?老实说,姊姊下凡之后,身为女子,哪有个不嫁男人之理?横竖是要嫁的,何妨和我结这巧合的天缘呢?”嫦娥不觉忸怩道:“不瞒你说,我本是月中侍儿,身列仙班,逍遥自在。只因一念之慈,眷念横暴的前夫,因此触犯天条,理宜发往冥司,还幸星君恩重,只命谪贬人间。这是眼前之事,未曾处分得一步。此时和你一面之交,云路邂逅,就凭你几句话,擅订终身。虽说婚姻大事,五百年前早在月老簿上记载明白,但我又不晓得谁是我的丈夫。如果是你,这就好到极点了。万一另有别人,岂不又多一重波折,多添一重魔劫?正是前罪未消,新孽又种。你得替我想想,这事该怎么办呢?”</p><p class="ql-block"> 披发仙大笑道:“亏你久列仙班,连这姻缘二字,都还不曾懂得。要知缘者,缘也。有缘之人,千里可系红丝。无缘之人,对面也多周折。如今你我无意之中在云路之上凑巧相逢,又都说得投机,这等不是前缘是什么?既有前缘,便是姻缘。以我看来,这等姻缘,正可算得天造地设的良缘。要是不然,为什么你我一在极东,一在极西,偏会同时谪降,半路相逢?试问人世姻缘,有这么多的巧事么?好姊姊,你再要不许我,我敢说句狂言,怕你到了凡间,休说找不到一般谪降同列仙班的人才;只说如此良缘轻轻差过,这等罪名,也和你从前所犯的天条相差不多哩。”</p><p class="ql-block">  嫦娥听了,不觉呸了一声,笑道:“好油嘴儿,既说良缘,如何会差过。这可不是你瞎说妄谈。也罢也罢,既然你十分诚心,我也就答应了你。”</p><p class="ql-block"> 披发仙大喜,忙问:“姊姊,此话可靠得住,不会变心么?”嫦娥笑道:“既已允你,如何再会变心?”</p><p class="ql-block"> 他俩说到这里,刚过一条大河,这河的左边是山。嫦娥就指着山河说:“我既承你如此相爱,无论如何,一定嫁你。就是有人将我从山上丢下水中,我也决不改节!”二人订了此约,就各分道而散,各人投胎而去。</p><p class="ql-block"> 照理说,他俩这等婚姻,真可算得天缘巧合。但二人都是负罪贬谪,这一些天条,是断不能免的。早受刑章,倒早完一天的孽账。要是夫妻好合,白发齐眉,那不是来受罪,简直是来尘世享福来了。所以范、孟的婚姻尽管成就,却只可望而不可及,始终都不过耽个虚名罢了。</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说完了这段范、孟惨史,通慧又问:“他们的婚事既成镜花水月,为什么还要受那些惨刑呢?”铁拐先生叹道:“这也不用说了。总而言之,还是他们太不自检,才闯了祸,马上就忘了苦痛。半路相逢,不说句正经话儿,倒先订起婚姻来。这都是大遭天怒的事情。天道最巧,即以他俩自己所甘受的刑罚,施于他们之身,恰正应了他们的盟誓。可谓又巧又公道的办法了。”众人听了,无不竦然。</p><p class="ql-block"> 何仙姑突问:“秦皇如此残暴,怎还不见报应?”铁拐先生大笑道:“山中不过数日,世上已历多年。你们隐处洞府,怎么能知道人世间的大变故。现在嬴政已归案阴曹,正在鞫讯之中。他子胡亥嗣位,称为二世皇帝。我那句亡秦者胡的预言,不久就要实现了。”众人听说,才恍然道:“原来亡秦者胡,是指胡亥而言,连我们都还猜不透,想那秦皇本人,怎会想到自己儿子身上去呢?”</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笑对何仙姑道:“你们可知道秦皇是怎样死的?”众人见问,都愕然。铁拐先生正待回言,猛听得石室外面呼呼地起一阵风,一霎时又寂静了。</p><p class="ql-block"> 太华山上紫霞洞内,众仙正在谈论秦始皇帝如何致死的问题。忽然飞飞进来,禀称泰山杨师兄到了。铁拐先生笑道:“我算他这个时候也该到了。可叫他进来。”飞飞便偕颠颠出去,一会儿,把杨仁带了进来,向铁拐先生拜了八拜。先生便叫和各位师兄师叔们见过,在飞飞二人上首坐下。</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笑对何仙姑说:“你先尽催我去救那清虚观的刘法师,后来怎又不说了?”</p><p class="ql-block"> 何仙姑笑答道:“先时很替他发急,后来见师兄做事,处处顾得非常周到。凡是应救之人,没肯漏过一个。凡是应为之事,又不曾少做一件。那刘法师既是屡经妹子奉告,偏偏置之不理,因想师兄做事不会有错,想来这人一定有取死之道,无可救之理,所以不得承师兄的恩泽。妹子学识有限,功行毫无,凡事总该随师兄进退,自然可以少点过失。师兄所不愿救不去救之人,我又怎敢多事。既不敢多事,又何必再向师兄饶舌哩”</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听了,呵呵大笑,因指着杨仁说道:“你们认清楚了,这位便是赵高擒去的刘法师哪。那是我乘着秦皇招请方士的机会,派他入京应聘。后分在清虚观内,做个法师。我吩咐他的职事,便是等秦皇恶贯满盈之时,赶紧把他刺死。因为近百年来,人民天天受兵革之苦,暴敛之祸。满望统一之后,有了真命皇帝,即使不能恢复文武成康的故业,总不会再如春秋战国两个时代那种兵连祸结、民不聊生的情景。哪知秦皇即位以来,自恃天命,残暴凶横,草菅民命,比七国时候更甚。果然这都是劫数所定,非关秦皇一人之事。即如秦皇本人,也是应劫而生的一个魔君。照例这等人也是先已犯了天条,贬谪凡世。当以尘世之刑,代替天庭之罚,君民两方都为劫数所支配,不由本身作主。但是帝王称为天子,也称民之父母。为父母者,果能修明政治,也可仰邀天庭。再能存成汤七事自责之心,抱武王罪在一身之念,不可以挽回气运,转大劫为祯祥。:这都是帝王应有的责任。明知已经不可,何况变本加厉,专作害民之事呢?做百姓的,又何贵有这等帝王呢?到如今,长城戍卒已推定魁首,斩木揭竿,纷纷起义。真命皇帝也已出世。此时万万不容嬴政苟息人间。原因这人仁德不施,而威震寰宇。有他在位一天,义兵就多一天的挫折,还不如乘时了结了他,岂不便利吗?这等事情,有关全国人民的存亡安乐,事体太大,天机不可预泄。所以师妹屡问,而屡不相复者,正为此也。”众人听了,无不惊诧叹息。</p><p class="ql-block">  正说间,忽听得半空中轰然一声,接着山中树木萧然作响,枝头鸣鸟都作惊惶之声,纷纷飞散。铁拐先生笑对张果说:“你师父派他老友送信给你,你可出去瞧瞧。”张果不解其故,姑且出洞一瞧,只见洞口大枫树劈断一枝,有信一缄,斜挂在枝上。张果慌忙上前,取下来一瞧,果是文美真人寄给他的法旨。</p><p class="ql-block">  张果叩了个头,捧在手中,走入洞内,呈与铁拐先生,笑问:“这不就是用的剑光么?”铁拐先生把那信交还他,命他自己拆开,答道:“剑光可以寄书于数万里外,不消片刻工夫。若能借用电力,虽极东极西,还能通达言语,并可在一边写好了字,转眼之间,就映现在对面。可比剑光寄书,又便利得多了。”</p><p class="ql-block">  众人听了,无不骇然。张果受书参启。原来文美真人因张果功行太浅,叫他至武当山潜修。路过芒砀山中,有人醉中行路,为一条大白蛇挡道,此人即真命天子。白蛇乃已死秦皇嬴政,怨气不散,知道此人将代他而兴,即附于蛇身,欲于狭路中害他性命。汝可隐匿山中,见有大灯一对儿,出现山麓,即是白蛇出来,速助真主诛之。此亦一大功行,不可忽视。</p><p class="ql-block"> 铁拐先生即令张果速速动身。又命杨仁也回泰山去了。方笑对钟离权:“我想偕同何师妹周行天下,顺便还去度化范杞良夫妻的后身。阿权该受我的玄经,可在此和飞、颠二人好好用功。二十年后,你师父必来考验你的功课。要是没甚么进步,不但你师父要弃你如遗,我也不敢再来指教你了。”</p><p class="ql-block">  钟离权再拜应诺。铁拐先生即把所得的玄经三卷给他,令他好好保守,如有遗失,罪当雷殛。钟离权叩头拜受。飞、颠二人和费长房立在一边,见铁拐先生把玄经独传钟离权,面上显露不快之色。铁拐先生大笑,即命钟离权把玄经取出,供在当中的石案上。又命四人一同向上叩拜已毕。然后随意翻出一页,却命费长房为头,先去瞧了一遍,原来是一页只字毫无的白纸,又翻几页,也是如此。随后飞、颠二人也都上去,一一翻过,所见也是白纸。铁拐先生问他们瞧见什么没有。三人只得据实说了。铁拐先生再命钟离权上去翻读。钟离权便瞧见都是很清楚端正的大字,因即朗朗高诵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仙缘有定,成就各殊。我岂有偏向,总是你们法缘不同罢了。要是不然,为什么阿权看得明明白白,是一部玄经。你们三人偏都一字不见呢?”铁拐先生道,三人到此,方才没有话说,而一种不平之气,还不免稍形于色。</p><p class="ql-block"> 按下暂停键,下周再聊。</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