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回到终点

一叶知秋

在北京带宝宝的一百多个日夜，恍若一场被爱意浸润的奇妙旅程。这是我第一次与女儿一家在北京共度2025年的新春佳节。算起来，女儿在北京求学、工作、生活，已有近十七个年头，从初来乍到的懵懂，到如今真正扎根，个中艰辛可想而知。

去年，宝宝的降临，为这个家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欢声笑语，那种隔代亲带来的含饴弄孙之乐，从心底自然流淌，难以言表。

此后，宝宝的吃喝拉撒成了生活的轴心。旁人或许难以相信，我们会仔细端详宝宝的粪便，凑近观察其软硬，辨别气味中是否夹杂着异常的酸味，全然不觉秽气。他成长过程中每一个形态各异的表情，每一次或哭或笑的瞬间，都成了我们共同关注、用心参与的“必修课”。从近十一个月时的懵懵懂懂，到如今能摇晃着步子与我们握手道别，这一百多天的变化，满是惊喜与感动。

昨天，宝宝打破了往日规律，让我着实有些手忙脚乱。往常他上午、下午各睡一觉，可昨天即便困得眼皮直打架，也不愿入眠，非要我抱着，我走到哪儿，他就跌跌撞撞地跟到哪儿，黏人得很。无奈之下，我带着他到附近的莲花河公园遛弯。在这遛娃的湿地公园里，来自五湖四海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们，早已因共同的“事业”熟络起来。听闻宝宝的状况，大家纷纷说道，这是宝宝“灵性”在作祟，别看他不会说话，心里可透亮着呢。这番话，让我不禁想起林语堂《生活的艺术》中的文字：“物之能感人者：在天莫如月，在乐莫如琴，在动物莫如鸟，在植物莫如柳。”原来天地万物皆有灵性觉醒之时，只待我们用心探寻。

在北京的这段日子，我经历了诸多。感受过严冬的刺骨酷寒，也体验过十级大风黄色预警带来的恐慌。

记得，我写的一篇文章:昨夜，北京城被十级狂风裹挟着黄沙，在无尽的黑夜里发出撕裂般的呼啸。我蜷缩在十五层高楼的窗帘后，听着玻璃在风中震颤呜咽，仿佛置身于一艘飘摇欲坠的孤舟。江南的风，如吴侬软语般温柔缠绵，是“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婉约；而此刻掠过燕山的朔风，却是“北风卷地白草折”的凌厉，似来自蒙古高原的千军万马，将林立的高楼撞得叮当作响。正如刘亮程在《一个人的村庄》中所写：“风改变了所有人的一生。我们长大、长老，然后死去，刮过村庄的一场风还没有停。”生命与自然的碰撞，从来不是征服与被征服，而是在风雨中学会坚定地站稳脚跟。

而当春天悄然来临，我又在这座城市与春撞了个满怀。走进玉渊潭公园，惊喜地看到世纪坛的鎏金穹顶与天际线勾勒出独特的城市轮廓。更邂逅了一片被樱花点燃的春日秘境，在那里，感受着“春醒万物，共度光‘樱’美好时光”的浪漫。

如今，这一百多天的北京生活即将暂告一段落。今日的北京，天气格外晴朗。女婿开车送我们前往北京高铁南站，车内的宝宝兴奋异常。女儿说，昨晚宝宝一直睡不安稳，时醒时哭，一向乖巧的他，不知为何如此反常。我与女儿、宝宝坐在车后座，望着可爱的宝宝，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在他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儿时，父亲在上海工作，我们早已习惯了分别与相聚，就像候鸟迁徙，心中有爱，终会重逢。我们在火车站附近长大，来来往往的旅人，都怀揣着对“家”的眷恋，这里既是人们出发的起点，也是归来的终点。岁月流转，孔子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感叹萦绕心头，时间如流水般匆匆，人生世事变幻无常，令人唏嘘。如今，我至爱的父母已长眠地下。

就在出发前夜，女儿特意买了一大束鲜艳的鲜花。今早，她将那束盛开的花轻轻递到我手中，温声说道：“妈妈辛苦了！”我努力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可内心早已泛起层层涟漪。母女间的爱，早已融入生活的点滴，如空气与水般自然且不可或缺，一切情意，尽在不言之中。女儿向来独立，在偌大的北京拼搏，从北大经院的研究生，到事业上的起起落落，直至三十四岁才生了可爱的宝宝，才算真正“落地”。十七年的时光，她默默奋斗，鲜少诉说艰辛。

此刻坐在高铁上，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春景，北方的黄土高地渐渐被春色浸染，江南水乡的翠青也在视野中愈发清晰。外孙可爱调皮的模样，与这春色交织，在我心中勾勒出愈发美好的画面。生命的传承，不正是这样一个从起点回到终点的奇妙循环吗？血脉相连，代代不息，而爱，就在这循环中永恒流转。

高铁疾驰，手机不断震动，是女儿发来的消息。她叮嘱我们一路平安，说宝宝终于安稳睡下，让我们放心。还贴心地在高铁上为我们点了外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嘴角不自觉上扬，眼中却泛起晶莹。

在我文章写到快结束时，女儿在微信里说，宝宝醒来了。纳闷地问，妈妈，为什么一直没反应？丈夫立即就拍了我一张在手机上写文章的照片，女儿明白了，就“哦”了一声。这就是母女，无需过多言语，一个眼神、一条消息，便懂彼此心意。

起点就是终点，就是一条切换自如爱的通道，畅通无阻，直至生命的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