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城上杜鹃红——踏访清凉门

山间石斛

作者: 陆大慰

谷雨催新绿，润物细无声。一场温润如酥的春雨悄然降临石头城，古砖石缝间呼出的苔藓气息与泥土芬芳交织，为这座千年古城披上薄雾轻纱。

石头城是南京六朝时期的著名遗迹。遗址位于清凉山一带筑于楚威王七年（前333年）。东汉建安十六年（211年），吴国孙权迁至秣陵（今南京），在石头山金陵邑原址筑城，取名石头城。有“东吴第一军事要塞”之称。它扼守秦淮河与长江的交汇口，“因山以为城，因江以为池，地形险固，尤有奇势”，是保障首都建康城西部安全的军事重镇，也是兵家必争之地，素有“石城虎踞”之称。石头城就自然山岩凿成。中段有几块荡红色砂砾岩因经古时长江水冲刷而凹凸不平，有如兽面，故又称鬼脸城。

　　雨后初霁，杜鹃花如火燎原般在城垣上点燃。远眺六朝遗韵，满城尽带红云锦，红的杜鹃花沿着断壁残垣蜿蜒铺展，似织就的绮丽绒毯覆在时光褶皱里。风吹过，花瓣簌簌坠落时，恰似六朝宫女洒落的胭脂泪，带着胭脂井的幽怨与凤凰台的绮梦，在春风里翩然起舞。近观那簇簇繁花，每片花瓣都似浸透了朝霞的胭脂，绒毛上的水珠折射着琉璃瓦的残光，阵阵暗香裹挟着秦淮河的潮湿气息，直往行人襟怀钻。

　　踏着青石板拾级而上，足音惊起串串花语。一位在城墙上晨炼的老者告诉我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里的杜鹃为何开的如此绚烂，那是因为南唐后主李煜囚居石头城时，日日以泪浇花，方染成这殷红一片。他随即用戏腔脱口而吟——“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一瞬间我仿佛感到莫不是李后主在春雨中暗自垂泪？

　　登临峰顶远眺，满山的杜鹃竟把石头城浮了起来。花潮沿着城墙奔涌，在清凉门拐弯处激起绯色的浪头。人们在镜花池前谈笑过往，一位女童举着风筝在奔跑，绛色裙裾扫过青石板，恍若当年东吴宫女遗落的披帛。咔嚓，我情不自禁将此美景摄进了我的相机。

　　倘徉在石头城上，细细观察，城砖缝隙里的野蜂仍在花间忙碌。这些生于乱石中的精灵，莫不是把六朝金粉、南唐泪雨都酿成了蜜？微风掠过石头城遗址，挟着零落的花瓣向北飞去，恰似那年朱棣迁都时，随龙辇远去的金陵云气。

　　忽然看到城墙暗影里，最后一朵杜鹃正在盛放。它把根系深深扎进历史的裂隙，用血色填补时光的伤口。

　　当不远处清凉寺午时的钟声响起，哦，我看见那些飘落的花瓣化作点点雨露，润泽了石头城下一个轮回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