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果要问知青对上山下乡的看法,一百个知青有一百个说法,究竟是青春无悔还是蹉跎岁月曾引起诸多争议。但是问知青下乡后最期盼的事,只有一个答案,就是希望早日招工回城。</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69年1月10日离开杭州,来到天目山脚的下肇村,成为一名知青。天天手中拿的是锄头铁耙,日日饱受的是日晒雨淋,田中的蚂蝗侵袭,山中的飞蠓叮咬,除了劳作的辛苦,生活的艰辛,更加难以承受的是对前途的迷茫。</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回家过年和同学相聚,听到门外“倒马子啰、倒马子啰!”的声音。同学阿文感叹地说:“只要能够回杭州,就是天天拉粪车,我也愿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多漫漫长夜煎熬;几多田里山上劳作的艰辛;几多默默等待期盼,1971年11月,终于等来了大招工的消息。前所未有的范围,从未有过的招工人数,多个招工单位入住藻溪公社,小队推荐,大队批准,公社审核后递交名单给招工单位,然后是政审、体检,最后确定招工名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番程序走完,名单公布,知青们的心情是冰火二重天。榜上有名的自然是心中的石头落地,喜滋滋地准备回城。未在名单中的知青各有各的哀伤,1964年下乡的知青中有三人因为已婚、被排除在推荐名单之外。那几天家庭失去了和谐,原来的恩爱夫妻成了回城的绊脚石,有人在冷战,有人闹离婚。最倒霉的是一位1970年下乡的知青,因为高度近视的眼睛跌倒在体检中。看着他们失落的脸,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拿到招工通知,心中百感交集,本来回城应该开心不已,但是被临安工业系统横刀夺爱,通过公社领导,硬生生把我从回杭州的名单中换到了临安。一个小知青,面对手握权力的领导,胳膊怎么可能拧得过大腿,心中是说不出的憋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确定能够回城的消息,和朝夕相处的农民朋友话别。也许见多了知青的离去,没有依依不舍,更不可能有执手相看泪眼,简单地拍一下肩膀代替了他们的祝福。邻居张婶神神秘秘地找到我,拿出一张照片,说姑娘漂亮能干,家庭富裕,就是想找一个城里工作的对象。一心离开农村的我,自然不愿意留下牵挂,对送上门的桃花避之不及,赶紧婉言谢绝……</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着手做离开的准备,盘点我三年来攒下的家当,看看能带走什么。思来想去,能带走的真的不多。下乡时从家中带来的棉被、几套加了补丁的衣服、新打的年糕,余下的米面要带走。磨平了刃口的锄头,断了一截齿的铁耙,有了裂痕的扁担,雨天必备的蓑衣笠帽、谷箩、大小簸箕,灶台上的锅、灶台边的水缸、门前一捆捆的柴火,这一切虽然心里舍不得,但是想想不可能带走、也不需要带走……</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出位于下肇村北面村口的知青屋,看着眼前的农田,曾经趟着冰做秧田,曾经忍受着全身酸痛插秧,双抢中闯过鬼门关,烈日当空,空着肚子挑着沉重的谷担回家,放眼望远处的山岚,曾经在那里跌落山崖,想起来还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走到我的自留地边,地里种的萝卜已经可以吃了,拔一个萝卜在边上的冷水坑洗去泥,剥皮后一口咬下,清脆爽口,口里满是汁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年的时间,在这一方流过血汗的土地上,烈日晒黑了皮肤,农活锤炼了筋骨,让我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学生娃变成了农民的模样,工分从每天8.5、10.5涨到12分,已经跟上了同龄人的脚步,却终究没有留住我的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72年1月13日早晨,天才蒙蒙亮,简单吃了在下肇村的最后一顿饭,我拿着行装穿村而过,沿着三年前进村的路离去,一路上与早起的村民打着招呼,时不时有狗“汪汪”地叫着赶过来,闻到熟悉的气味后在身边转个圈,摇摇尾巴后离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踏上出村的小路,小路还是那样的弯弯曲曲细又长,三年前沿着这条小路,我带着忐忑,带着迷茫走进下肇村。今天转身离去,挥挥手告别,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心中充满期待和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