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玉笔峰顶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将胡斐的貂裘吹得猎猎作响。他伏在檐角的阴影里，看着窗棂内昏黄的烛火在宣纸上投下摇曳的剪影。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苗若兰总是将窗子支起半寸，任由北风撩动案头的《漱玉词》。</p><p class="ql-block"> 胡斐的指尖触到腰间冰凉的刀柄。这本该是手刃仇人之女的好机会，可当那缕熟悉的沉水香飘来时，他忽然想起半月前在药王庙后山，这香气曾混着血腥味萦绕鼻尖。</p><p class="ql-block"> 那夜他追踪毒手药王至此，正撞见苗若兰倚在断碑前。月白衣裙上洇开大片暗红，少女纤细的手指死死扣着心口，指节泛白如霜雪。胡斐下意识要拔刀的手僵在半空——她嘴角渗出的血竟是幽蓝的。</p><p class="ql-block"> "别过来！"苗若兰突然厉喝，声线却因剧痛支离破碎。胡斐这才看清她腕间缠着三道玄铁锁链，随着她的颤抖发出细碎的悲鸣。雪地上歪倒着个青玉药瓶，残存的药香与血腥纠缠成诡异的芬芳。</p><p class="ql-block"> 胡斐的刀终究出鞘了，却不是砍向仇人之女。寒光过处，锁链应声而断。苗若兰如折翼的鹤跌落在他臂弯，冰凉的额头抵着他颈侧跳动的血脉。那一瞬胡斐突然明白，为何苗人凤要将独生女深锁山庄——她心口那朵妖异的蓝莲刺青，分明是苗疆最恶毒的噬心蛊。</p><p class="ql-block"> 此刻隔着雕花木窗，胡斐看着苗若兰提笔蘸墨，腕上金铃轻响。她今日穿着藕荷色夹袄，领口密密匝匝的银线莲花纹，将那段雪白的脖颈裹得严实。可胡斐知道，只要解开最上头的盘扣，就能看见蓝莲花瓣沿着锁骨蜿蜒到心脉。</p><p class="ql-block"> 檐下积雪突然簌簌而落。胡斐瞳孔骤缩——苗若兰握笔的手正在发抖，羊毫笔尖在宣纸上晕开大团墨渍。她猛地撑住桌案，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衣襟，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窗棂被撞开的刹那，胡斐已经闪身入室，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p><p class="ql-block"> "药..."苗若兰气若游丝，冷汗顺着鼻尖滴在胡斐手背。他这才惊觉怀中人冷得像块冰，唯有心口处烫得骇人。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多宝阁上的青玉药瓶与那夜所见一般无二。</p><p class="ql-block"> 胡斐抄起药瓶时，苗若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她眼底浮起异样的紫芒，声音却清明如雪："这药...要佐以檀香木燃至辰时三刻..."话未说完便昏死过去，唇角又渗出那抹妖异的蓝。</p><p class="ql-block"> 子时的更漏声里，胡斐盯着铜炉中明灭的檀香。苗若兰枕着他的狐裘大氅，在罗汉榻上蜷成小小一团。月光透过茜纱窗，将她腕间金铃照得忽明忽暗。胡斐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触及铃铛时顿住——铃舌上刻着细如蚊足的苗文，正是"胡"字。</p><p class="ql-block"> 窗外忽然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胡斐反手按刀，却见苗若兰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她苍白的唇微微翕动，吐出的字句让胡斐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我知道你是谁...胡家哥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