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教育之所以一直是国民关注的话题,是因为它有问题。究竟有何问题,每个人都会说上一两句,而说透彻说全面说到本质,怕是少有人做得到,包括我自己。如果不是最近读了一本特别接地气的书《县中的孩子——中国县域教育生态》,是认识不到教育问题是个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事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县中的孩子》是作者林小英——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带领研究生团队历时三年深入中、东、西6个省7个县域25个不同层级的中小学进行田野调查写成的纪实笔记。</p><p class="ql-block">本书通过大量的访谈、观察和案例分析,展现了县中孩子的学习、生活以及他们所面临的危机,涵盖了县中学校的教学模式、师资力量、学生家庭背景对教育的影响,以及县中孩子在高考竞争中的优势与劣势,县域教师和校长们的苦衷、无奈,非常真实地呈现了县中教育在教育资源分配、教育理念、紧密交织的政校关系、国家教化权力和市场选择驱动之间的城乡关系等方面何以成为一个问题,同时也描绘了县中孩子为了改变命运而努力奋斗的坚韧精神。</p><p class="ql-block">30多万字,16开本也得有400多页吧,算是厚书,2023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也是新书吧。本来是随便翻翻,结果却欲罢不能。如果不是对教育有所关注,这样枯燥的,时不时夹杂着专业理论的大部头我是真读不下去。</p><p class="ql-block">林教授用纪录片式的分镜头细致呈现了县域教育的生态,深度剖析了中国“以县为主”的基础教育管理体制所面临的困境、根源及其后果。</p><p class="ql-block">这是本读起来能产生钝刀子割肉般感觉的书,让人非常不舒服,疼痛、沉闷、乏味、愤慨、迷茫、无力,各种情绪交互混杂。停不下来的原因或许正是随着这么多复杂情绪的积聚需要作者最终给出一个解决方案来疏解,所以越读这种期待越强烈,碎片式读了半月有余。</p><p class="ql-block">遗憾的是,最后作者也没有给出明确的普遍适用的解决方案——虽然她只是以个人身份指出了问题的本质所在和解决方案,但读之却有豁然开朗之感,体现了一个学者专业目光的敏锐。</p><p class="ql-block">作为县中出来的人,我也经历了农村学校撤点并校运动的初期,那时撤的是初中,小学尚且保留。而后小学也消失了,现在我们村里的孩子早都去了合并后的中心小学。林教授书里说,看着来到世上不过6—7年的孩子就得离开父母融入完全陌生的寄宿生活就揪心,有的孩子都是哭着入睡的。</p><p class="ql-block">让人想不到的是,这本枯燥的书居然有那么多读者,到处是划线,留言,讨论得热火朝天,民众热心教育问题的现象通过此书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在各个领域高度内卷的时代,教育内卷是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基础性问题——但它隐秘的地方在于,它不直接表现为亟待解决的显性特质,相比于经济、就业、贸易等迫在眉睫的显性问题,惯性地被搁置在能缓则缓的角落。使人们很难意识到,其他危机都是教育畸形生态曲折派生出来的,只在终端进行修修补补皆是治标不治本。</p><p class="ql-block">县域教育是中国教育的重要组成,全国2844个县级行政区划的县城里的中小学生,人数约占全国总数的70%,所以县域教育的情况如何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国家整体教育水平,它远比城市学校教育重要。</p><p class="ql-block">从调研中看,县域教育跟城市教育在升学竞争激烈程度上和资源配备上已经没有什么区别,由于人数占比大承担的责任反而比城市教育大得多也复杂得多。可以这么说,如果解决了县域教育问题就很大程度上解决了中国其他的领域的问题,经济文化社会风气就会逐渐进入良性循环。</p><p class="ql-block">通过阅读本书,我对林小英老师充满敬意,她不畏辛苦克服困难风尘仆仆地奔波在不同的省几十个学校之间,深入进行教育调查三个年头,跟那么多不同层级中小学教师和校长谈话,亲自参与课堂听课,获得教育最末端最真实的现实情况,用专业知识剖析教育系统客观存在的问题。</p><p class="ql-block">写到最后,她说自己也感到“困惑和忧伤”。评论区说她“勇敢,太敢说了”,折射出作为顶尖学府真正的学者应有的治学态度和刚正风骨。向林小英教授以及所有良心学者专家们致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其实,我在调研当中经常会感到特别沮丧,原因之一就是我无法纯然价值中立地去做这个研究,我的所见所闻会在情感上对我造成困扰,因为我自己本就是县中的孩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就算我不是县域出来的,我和这些孩子同在一片蓝天之下、共处一块土地之上,如果我的心弦都不能被他们的处境拨动,我会质疑自己的研究资格。可是,一旦这个资格获得以后,又会带来新的麻烦,这就是我们到底该用怎样的理论透镜来观照中国的现实问题。这可能是我们这些学者的一个共同的使命——如何在中国的经验之中生发出自己的学术命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觉得,《县中的孩子》之所以受到关注,不是因为我写得有多么好,而是因为我把大家一些共有的经验提取和呈现了出来,大家借着这种公开的经验,能够回望过去,也能对未来产生一些想象。</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一个社会的经济不平等程度,决定了教育内卷的严重程度。内卷指的是无效的过度竞争,个体再怎么努力,获得的结果不见得为正,因为经济的严重不平等会让每个人都感到十分焦虑,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一脚踩空,堕入无底深渊。用政治哲学的术语来说,这其实就是一个社会安全网的问题,一个缺乏兜底机制的社会,就容易让每个人陷入严重的内卷。而教育和医疗这两个中国话语体系中的民生工程,其实就是社会的兜底机制之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我作为中国教育评价体系中的一个曾经的胜出者,从家乡走了出来,现在回过头来对县域教育指手画脚,每次讲完之后,我晚上也会睡不着。所以,光是“中产阶层”这四个字就让我特别感觉滋味不对。我觉得,它不是一个身份的焦虑,而是一趟永远在确认身份的旅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b style="font-size:15px; color:rgb(128, 128, 128);">(摘录于林小英接受“澎湃新闻”采访</b><b style="font-size:15px;">)</b></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