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的娘亲，她走了，再也没有苦痛，终于一身轻松地去了天堂。</p> <p class="ql-block">娘，一生坎坷……</p><p class="ql-block">她说：小时候，她有一个十分宠她爱她的爹和一个温润善良的娘，一个“不大能操心”的哥和一个小她十岁的妹，但宠她的爹似乎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p><p class="ql-block">她说：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爹和娘分别生病，没几年就爹去娘离，从此生活一落千丈。</p><p class="ql-block">她说：常常，呆在家徒四壁的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p><p class="ql-block">她说：有一天，家里的一点粮食也没有了，面对只会躺在床上一声不响的哥和饿的眼睛发飘的妹妹，搜了全屋只找到了2分钱，决定去买最便宜的茼蒿来吃，碰到了邻居家好心的大娘，往她的褂子里舀了一大包地瓜干，兜回家的路上眼泪哗哗地淌，她说：她一辈子记得大娘的好。</p><p class="ql-block">她说：有一回，她亲三大爷拿着一捆油条看见了她的可怜的妹慌忙躲到路的对面，丝毫不管那个饥肠辘辘的亲侄女，她好久才找到了正在邻居家的已经拔了的黄瓜架子下塞一嘴黄瓜妞子的妹，一起痛哭。而那个三大爷在多年以后无人照管的日子里，她去给他送吃的和上好的烟叶，对三大爷的忏悔让他不要多想。</p> <p class="ql-block">后来，辗转遇见了我爹，一个同样的身世坎坷，同样的穷困潦倒的可怜人，八岁死了爹，被亲娘逃荒要饭时偷偷撇下了，然后吃百家饭长大的苦孩子，十几岁被抓过壮丁、被俘虏、差点被枪毙的我爹，凑成了一家人，陆陆续续生下了我们四个，<span style="font-size:18px;">虽然依然困苦，但总算有了希望。</span></p> <p class="ql-block">她说：跟着我爹下放到了现在的林场，当时算是鸟不拉屎的穷地方，爹做他的工人，她作为林场家属到处打工挣钱一起养活四个孩子，受尽白眼。</p><p class="ql-block">她说：她从不怕累，她能肩挑一百八十斤的马尾松疙瘩从崎岖的山路来回，男人都不及她，为了可以能挣更多的钱养活孩子。</p><p class="ql-block">她说：她可以通宵烙煎饼后到天亮了喝口水继续上工。</p><p class="ql-block">她说：她为了多挣几个钱，把孩子带到上班的地方，毒日头下，让老二看着老四，顺带盯着老三，她觉得对不起她的孩子们。</p><p class="ql-block">她说：冬天天不亮送老大去上学，回去的小路又黑又吓人，她猫在大路边到天朦朦亮再一路小跑回去给其他的孩子做早饭，她说：真冷！真吓人！</p> <p class="ql-block">40多岁的时候，她成了奶奶，从此又开启了照顾孙辈的生活，最多的时候她一人看仨娃，要早起做饭、送上学、洗衣，招呼着写作业、还要去接晚自习归来的那个吃好了饭上了床，她才能休息……她说：当时啊，愁死人了……</p> <p class="ql-block">她说：做了一辈子林场家属，从不愿让人瞧不起，她说：饿死顶风站！</p><p class="ql-block">她说：邻居一家死了男人，一个妇女拉扯两个儿子不容易，能帮就帮吧，所以邻家大儿子生生在我家吃了好几年的饭。</p> <p class="ql-block">她说：因为我爹的工作性质，顾不了家，她要照顾老的、管好小的，辣椒炒鸡蛋可以做成三份，鸡蛋多的给婆婆和小的孩子吃，鸡蛋少的给大点的孩子吃，她自己就是辣椒炒辣椒。</p><p class="ql-block">她说：你叔叔家的生活也不容易，每次我那几个堂兄来这里做工，都是管吃管住，还管着做衣裳。</p><p class="ql-block">她说：我不要他们来报答我，只要别说我的不是就行！</p> <p class="ql-block">再后来，我爹病了，很快就撒手人寰。</p><p class="ql-block">她说：她很后悔没能更好的照顾我爹，他走的太快，没能好好地伺候他……</p><p class="ql-block">她说：你爹是个好人，虽然脾气大了些，结婚后依然帮她照顾小她十岁的妹妹，给她买衣服、买鞋，送她出嫁。</p><p class="ql-block">她说：你爹虽然爱喝酒，但酒后就只是默默地上床睡觉，从不惹事！</p><p class="ql-block">她说：这几年，夜晚的时候，朦胧间会经常看到穿着青灰色衣服的我爹在她的门前徘徊……</p> <p class="ql-block">然后的然后，她就老了，慢慢的走不动了……</p> <p class="ql-block">远在三百多公里之外的我，每次打电话给她，都是同样的说法：你不用担心，我挺好的，你两个哥哥嫂嫂待我挺好，吃的饱穿的暖，你姐姐隔三差五的来看我，给我洗洗弄弄的，你就放心吧！</p><p class="ql-block">但我清楚地知道，放下了电话，她一定是泪流满面的，每次回去，短暂的相聚之后是漫长的思念。</p> <p class="ql-block">她病了，病了很久了，浑身上下万般不适，虽然近年的她反复住院但依然解决不了她的苦痛，</p><p class="ql-block">一辈子的辛劳换来的是，气管炎、肺气肿、萎缩性胃炎、高血压、冠心病……最后是难以控制的心衰、呼衰！</p><p class="ql-block">即使，在她已然不能平卧入眠的大半年的日子里，每次的通话，她依然说是最近挺好的，就是有点感冒而已。</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她说：她老了，身上的零件用了八十多年了，该废了，莫要再浪费钱了！</span></p><p class="ql-block">她说：你们几个过得好好的我就放心了，我死了，你们一定不能断了来往，尤其记得照顾远在外地的老幺！</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病重的日子里，她叹息着：老天啊，你就让我死在不冷不热的日子里吧，不要难为我的孩子们，不要让我的孩子跪在冬天的冷风里也不要晒在大太阳下面，那样，太受罪了！</p> <p class="ql-block">最后的时光里，她坐卧不宁，她茫然地看着围坐在她周围的我们，叹气：这可怎么办了……</p><p class="ql-block">然后她在我们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p><p class="ql-block">静静地，</p><p class="ql-block">走了，</p><p class="ql-block">没有一丝挣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走了，我的眼泪成河……</p> <p class="ql-block">最后，她走了，</p><p class="ql-block">走在这不冷不热的日子里，走在了山花烂漫的春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下了一场大雨，持续了很久的大雨！</p><p class="ql-block">第三天，雨过天晴，送往坟地的路上，没有丝毫的泥泞……</p> <p class="ql-block">从此，人间再无爹娘在，电话里再也听不见您温暖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唢呐声起，万箭穿心！</p> <p class="ql-block">坟前跪别，再无法回头</p> <p class="ql-block">从此，尘归尘，土归土，一生辛劳归于无。</p> <p class="ql-block">自此，再不受那份苦痛和煎熬！</p><p class="ql-block">您和我爹会在天堂里无病无痛无忧无虑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跪别娘亲，我的悲伤成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