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若执笔写自己

疯💃四娘

我若执笔写自己，大约会从清晨的阳台开始。那里有一把褪色的藤椅，扶手处磨得发亮，像被岁月亲吻过的痕迹。我总爱在晨光熹微时坐在那里，看楼下卖豆浆的小贩揭开热气腾腾的木桶，看早起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掠过街角。

我的影子在墙上慢慢移动，从瘦长到矮胖，像一出无声的默剧。有时我会数瓷砖上的裂纹，那些细小的纹路蜿蜒如我掌心的纹路，不知何时就悄悄爬上了生活的表面。

抽屉里塞着过期的电影票根和褪色的明信片，每一张都像是时光的标本。最底下压着一封没有寄出的信，信封已经泛黄，里面的字句想必也模糊了。我偶尔会拿出来摸摸，但从不打开——有些心事就该永远封存，像琥珀里的昆虫。

厨房的窗台上养着几盆绿萝，它们活得比我还要顽强。我常常忘记浇水，可它们依然伸展着翠绿的枝叶，在阳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这些植物教会我，生命自有其韧性，不需要太多精心照料也能生长。

夜晚来临，我会关掉所有的灯，只留一盏台灯。灯光下飞舞的尘埃像是微型星系，而我是这个小小宇宙唯一的观测者。这时最适合写些零散的文字，让思绪像尘埃一样自由飘荡。

我若执笔写自己，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在平凡日子里寻找诗意的普通人，用文字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瞬间，像收集露珠一样小心翼翼。

我若执笔写自己，必先泡一壶清茶。茶香氤氲中，那些散落在岁月里的碎片便开始浮沉。我看见童年的自己在巷口追逐蝴蝶，蝴蝶飞走了，却把翅膀上的金粉抖落在记忆里。

我的笔尖常常犹豫。写自己太近，怕看不真切；写自己太远，又怕失了温度。就像站在镜子前，明明看清了每道皱纹，却说不清它们是如何爬上眼角的。

写字台前的灯光总是温柔的。它照着我写下的每个字，也照着那些没写出来的心事。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一本缺页的书，重要的章节被时光撕去了，只剩下些零散的标点符号。

我写自己时，常常会遇见许多个"我"。年少时那个在雨中奔跑的我，青春时那个在月下徘徊的我，如今这个在灯下书写的我。他们时而重叠，时而疏离，像一叠被风吹乱的稿纸。

最难的莫过于写此刻的自己。笔下的墨迹未干，心绪已然变迁。我像是一个永远在修改的句子，总也找不到最恰当的表述。也许这就是生命的常态——我们永远在书写，却永远写不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