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回忆录:我与音乐》这个系列,断断续续写了五篇。除了第一篇通论之外,其他四篇讲的都是声乐部分。这篇想专门写一下60年代在器乐方面音乐的回忆。</p><p class="ql-block"> 在第一篇中曾讲过,当时家里有一架灰蓝色皮面的老式留声机,应该说最早我听到的音乐就是从那里来的,这是在50年代,我还在读小学,不大可能自己有兴趣开无线电(收音机)来收听。父亲当时除了有大量的京剧唱片,还有了一些西方轻音乐的78转唱片,在节假日也会拿岀来放上几张,基本上是三拍子的舞曲为主。有客人来,有时也会在客厅里随着舞曲的节奏,大家跳起交谊舞。现在还能记得起来的只有二首,一首是约翰.斯特劳斯的《蓝色的多瑙河》,另一首是18世纪意大利作曲家博凯里尼的《小步舞曲》(这首曲子只能听,不能作伴舞)。除了这些舞曲外,有一首小提琴曲很好听,至今还能哼上一段,但是在写此文之前已经不知曲名,所以在油管上也沒法找。所以开始在写这篇文章中,只好如实记录。但是,就在写的时候忽然想到ChatGPT,叫它想想办法。嘿!现在的机器人真是万能!居然真的给找到了。它是《小星星》(Estrellita) – 西班牙作曲家曼努埃尔·庞塞(Manuel Ponce)作曲。</p> <p class="ql-block">西班牙作曲家曼努埃尔·庞塞:《小星星》</p> <p class="ql-block"> 初中时代是培养一生兴趣爱好和塑造人生观最重要的阶段,我也在这时正式接触并开始爱好西方古典音乐。60年二哥考进了上海外国语学院,西方文化之风就吹到了我家,同时自己也开始学拉小提琴(因为没有这个天赋,后来也学得不了了之)。从这时开始,不仅仅只是轻音乐,像协奏曲,交响乐之类的古典音乐也进入我的世界。当时欣赏的条件与现在大不一样。当然,即使现在,西方古典音乐仍然是“阳春白雪”。但是如果现在想学如何欣赏,那条件实在是太好了,国内出了很多介绍音乐的书藉,网上有各种名样免费的讲演与节目欣赏。在60年代,社会整体是对西方文化是排斥的,学校里不会教,书店里没有这方面的书,所以,除了有点少数家庭背景的人还能了解一点之外,绝大多数根本无缘接触这方面的知识。所以说,造成中国在人文知识上的断层,事实上不仅仅只是10年的运动。今天即便是教授,博导,大多只是在自己研究的领域中的专家而巳,总的来说,他们的人文方面的知识都十分匮缺,与49年之前的学者根本无法相比。而且,这种影响还远不止一代人的事,想想确实很可悲!</p><p class="ql-block"> 三年自然灾害之后,可能是为了转移人们对物质匮乏的注意力,在精神文化上却开了一扇窗,所以,这时西方的音乐通过各种渠道(音乐会+广播电台)多多少少能够听到一些。我听音乐的渠道主要是在收音机。正像第一篇曾讲过的那样,每周周五争取买到一份《每週广播》,然后在感兴趣的节目下红笔划下来,到时候开收音机欣赏。有时也会听中央广播电台,但主要是上海广播电台。当时上海广播电台有不同内容的频道,少儿节目,有戏曲节目,文艺节目(包括音乐),还有用上海本地话播音的对农村广播节目等等。我是从小伴随着它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一开始是少儿节目的《小铃档》,听孙敬修老爷爷绘声绘色讲《西游记》,后来听周柏春,姚慕双的滑稽节目,侯保林,马季的相声,再后听唐耿亮的《岳传》《火烧赤壁》等的说书。</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初中开始,在音乐节目下面也开始划红线。在记忆中,周日每天上海广播电台只有两档节目是播放像交响乐,协奏曲等大型的西方音乐(星期天没有)。因为这些曲目都比较长,大多会超过半个小时,所以这两档节目的时间都安排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晚上的节目在第二天白天重复一边,可惜的是,这两档音乐的时间安排都很尴尬,白天是下午1:30pm,晚上是10:30pm(因为这属于冷门时间段)。白天要上课,晚上要睡觉,基本上没有时间去听,只是在寒暑假还有可能。所以,有一次晚上为了听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一边听,一边就睡着了。</p><p class="ql-block"> 但是,半小时之内的外国音乐很多就会安排在晚饭前后这段时间,星期天也会有一些。曲目大多是外国轻音乐,也包括一些著名的小曲,我印象最深的是贝多芬的《F大调浪漫曲》,百听不厌,现在再听仍然觉得是好听。</p> <p class="ql-block">贝多芬:《F大调浪漫曲》</p><p class="ql-block">【这首曲子是贝多芬30岁左右的作品,正好是他创作旺盛的时期。演奏是小提琴大师海菲兹。当时我已经知道这位大师,可能当年我听到的就是他拉的。当时蛮有名的还有一位小提琴大师就是苏联的奥依斯特拉赫。像梅纽因,斯特恩是在运动之后才知道。】</p> <p class="ql-block"> 当时还有一档节目相当有趣,称为“听众点播的节目”,譬如我想听某个音乐,就比4分钱买张邮票,寄封信给广播电台,由电台决定播放与否。唉!对于今天来说,听一首音乐,用现在上海话的腔调来讲,勿要太简单哦!</p><p class="ql-block"> 想起一件事,有一次我哥哥不知从那里借来的一套贝多芬的第六交响曲(田园交响曲)的78转的胶木老唱片(蛮重的)。这首曲子长达40多分钟,而唱片的一面大概能放4分钟左右。所以,这套唱片大约有5张(10面),也就是说,欣赏一遍音乐得不断翻10个面,是不是有点太累!而且音响效果也差,除了有“沙沙”的杂音外,管弦乐也没有层次感。说到旧唱片,我想再啰嗦几句。西方的唱片一开始好像主要录的声乐,尤其是男高音。意大利歌手卡鲁索因之能风糜世界,是得益于唱片的发明。反之,卡鲁索的成功也更促使唱片的推广。而中国唱片的开始可能就是京剧,也是声乐,这不是一件偶然的事件。在唱片录音技术还很差的条件下,只有人声(因为声域相对比较窄)还能相配。而且正因为有点失真,反而使得声音变得更加高亢,无论是卡鲁索还是梅兰芳的老唱片都有这个特点。我是老古董,在我的收藏中还有一批本世代初录的那些歌手们唱的CD与胶木唱片,没事听听这些在略带杂音的老歌,还蛮有情调的。</p> <p class="ql-block">我收藏的本世纪初与卡鲁索同期的男女歌手的CD。</p> <p class="ql-block"> 事情在变化中,上海熊猫牌电唱机问世了。我估计父亲是在61-62年左右买了一台,而且还买了与此配套的一张33转密纹唱片—柴可夫斯基的《天鹅舞》。这样的唱片一面可听到半小时左右。唱机一开,唱片缓缓地开始转动,当唱针放上去之后,那种音色的纯净真是令人着迷,60多年过去了了,但第一次听到这音乐的霎那感受令人难忘,尤其《天鹅舞》中的一段双人舞音乐,正如同仙乐一般。毕竟是自己的东西,要听就听,这确实是很开心的一件事情。</p> <p class="ql-block">《天鹅舞》第一幕中的《双人舞》</p> <p class="ql-block"> 在我记忆中,之后又买过好几张密纹唱片,其中印象深的有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此曲是中央乐团严良堃(曾是冼星海的学生)指挥。第一小提琴手好像是黎国荃(66年自杀自亡)。男中音魏启贤(在前文中提到)】,还有两张小一号的密纹唱片,都是马思聪(运动中逃亡香港,后在美国定居)演奏,好像伴奏就是他太太王慕理。其中一张是贝多芬的G大调浪漫曲,反面是贝多芬的F大调浪漫曲(前面讲到的)。另外一张是根据肖邦第二号夜曲改编的小提琴曲,其反面是俄罗斯音乐家里姆斯基. 科萨柯夫的《金鸡》(可能是从大提琴曲改编的)。</p><p class="ql-block">【真有意思,60多年前的事情还记得这么清楚!】</p> <p class="ql-block"> 1958年,中国也生产出了黑白电视机。我家的那一台估计是在60年代初(62-63年左右),20寸左右,不算太小。当时好像只有两个电视台,一个是中央电视台,主播是赵忠祥,当时他还很年轻,天天露面,我们称他为“方头”(头型很方正),一个是上海电视台。现在已经忘了主播的模样,好像是女的。这无疑为我开阔了视野,在音乐方面也是。当时有许多国外各国文艺代表团的演出,像前文中提到过的从阿尔巴尼亚的四位男歌手,以及从古巴来的黑人歌手及钢琴家雪球。在我记忆中,还有很多其他国家,印尼,柬埔寨,越南,朝鲜,以及非洲一些国家,西方国家几乎没有,这些都是当时与中国友好的国家。正像我之前在一篇文中所说,民族歌舞表演应放在本地特有氛围中才能感受到它们独特的魅力,在灯光下舞台上,在电视里观看,说实在,并不太精彩了,只是图个新鲜而已。</p><p class="ql-block"> 但是,电视上播放的某些国内的音乐节目还是不错的。当时中国也有样学样,㨗克有个“布拉格音乐会”,上海也开始办“上海之春音乐会”。而且还设立了小提琴与二胡的比赛。我记得,第一届上海之春之中,小提琴是上海音乐学院老师郑石生获得第一名;二胡是上海民族乐团的演奏家闵惠芬获得第一名。当时我在电视上看到的是郑石生先生(1936-2014)演奏西班牙作曲家萨拉萨蒂的《流浪者之歌》(又称《吉普赛之歌》),正是激情澎湃,弓在琴弦上时而跳跃,时而缓缓地抒情。很可惜在网上找不到郑石生先生演奏这首曲子的录音。但是,还是想把这首曲子的部分(外国的一位演奏家)转发一下。每次听到这首曲子就会想起当年听郑石生演奏时的情景与感受,说实在,到现在还非常喜欢这首热情洋溢的小提琴曲。</p> <p class="ql-block">萨拉萨蒂:《流浪者之歌》</p><p class="ql-block">我在网上找不到郑石生演奏的这首曲子,下面这个视频是著名女小提琴家穆特拉的。</p> <p class="ql-block">小提琴家郑石生先生(1936-2014)</p> <p class="ql-block"> 我再放上郑石生当年演奏埃湼斯库(罗马尼亚作曲家)的《云雀》。唉!照片上的他是那么年轻(也就是当年我在电视上见到的那样),他是2014年去世的,享年78岁。</p> <p class="ql-block">《云雀》</p> <p class="ql-block"> 再介绍一下当时二胡一等奖的的闵惠芬(1945-2014)。她与郑石生是同一年获奖,也同一年去世,真是岁月无情!她当时在电视中演奏的是《空山鸟语》,这首曲子网上能找到。下面视频中是她在中晚年时演奏的,明显身态已经发福了。当时还只是20岁不到女青年,显得很清纯。在电视屏幕之外,我倒是经常能见到她本人。因为她的单位是上海民族乐团,而此乐团的地方就在我初中学校(建青中学)后面的一幢蛮大的花园洋房。每次上班乐团的人员必须通过我们的学校。她平时乘公交车上班,穿着非常朴素,好像梳了个辫子,普普通通的,一点没有明星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空山鸟语》</p> <p class="ql-block"> 说到欣赏西方音乐,我还想起了一件事。如果只是为了图个好听,那么听听轻音乐,或者上面提到的一些小曲也足够了。但是,想认真听一些西方严肃的音乐,譬如交响乐之类的乐曲,还是多少需要的一点音乐史的背景知识。尤其当时读了法国作家罗曼. 罗兰的《约翰. 克里斯多夫》。这本当时是半禁书,因为里面提倡“个人奋斗”,好像是10卷分成4本书,讲的是一位音乐家的经历。这本书对年轻人特别有吸引力,读后我想更多了解西方音乐的内涵。但是当时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信息。也巧,我二哥不知从什么地方借来了一本很旧的书(肯定是49年之前出版的)。现在知道,丰子凯先生早在30年代已经在这方面作启蒙教育了,但这本书不是丰子凯写的。我清楚地记得这本书开头的顺序,从巴赫-亨德尔-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孟德尔松-舒曼-李斯特-肖邦-…一路写来。每位音乐家的介绍前都有一张印得很糟糕的木刻头像。每位音乐家都加一句评语。譬如,孟德尔松,被称为“幸运的作曲家”,瓦格勒,被称为“北方歌剧之星”等等。它最简单地介绍每位音乐家的生平与轶事,譬如巴赫因早年长时间在昏暗的烛光下誊写乐谱损坏了眼睛,最后导致失明等等;还有介绍作曲家主要的风格及作品。这本书很薄,但我如获至宝,为了要更好地想记住它,就在一本练习薄上用蟹爬字(上海话:写的很差的字)记下。这可能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比较认真地记笔记。这样一来,至少在之后在无线电里听某个音乐家的作品时心里多少有个概念,</p> <p class="ql-block"> 在当时的广播电台中,书中介绍的这些音乐家的作品大多能够听到。当然,其中最喜欢的是贝多芬,他那朝气蓬勃,勇往直前的音乐肯定是年轻人的首选,其中也有不乏有受《约翰. 克里斯多夫》的影响,可能也因受到这本书的影响,当时对勃拉姆斯的作品不大喜欢,而现在年龄大了,越来越却是喜欢这位浪漫主义时期最具古典精神的作曲家。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芬兰的作曲家西贝柳斯的交响曲与小提琴协奏曲,有如北欧广袤森林与凛冽冰山的气势,令我心中一震。</p> <p class="ql-block">西贝流斯:《小提琴协奏曲》</p> <p class="ql-block"> 写到这里,忽然自己觉得上面无意中讲的大多数是与小提琴有关的曲目,这可能与当时喜欢听这方面的音乐有关。</p><p class="ql-block"> 就钢琴而言,当时也出了一些人才。男钢琴家有上海的李名强,北京的刘诗昆,还有后来的殷承宗,女钢琴家有北京的鲍蕙乔(庄则栋的前妻),上海的吴乐㦤与顾圣婴。</p> <p class="ql-block">当年最有名的几位年轻钢琴家。</p> <p class="ql-block"> 其中鲍蕙乔弹的法国作曲家拉威尔的《水妖》,我家有这张密纹唱片,对这首曲子还有点印象。</p> <p class="ql-block">拉威尔:《水妖》</p> <p class="ql-block"> 很奇怪,当时在广播中听到上海女钢琴家吴乐㦤弹的李斯特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却留给我的印象很深。一方面这首曲子确实写得气势磅礴,能够吸引年轻人,再加上一个看上去个子小小的女子能将这首钢琴曲弹得如此有力,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确实蛮令人佩服。</p> <p class="ql-block">李斯特:第一钢琴协奏曲(吴乐懿演奏)【部分】</p> <p class="ql-block"> 像其余几位,记不清我当时听过他们具体弹的曲子。奇怪的是殷承宗,照道理在1962年在莫斯科得了柴可夫斯基钢琴比赛第二名,回国之后,演出时应该有电视的直播,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沒有。<span style="font-size:18px;">在记忆中,二哥曾经与他的朋友一起在上海音乐厅去听过顾圣婴演奏的拉赫马尼诺夫著名的《第二钢琴协奏曲》,他们听了这场音乐会之后都很激动。说到这里,我想讲一下顾圣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顾圣婴的家在宏业花园的新式洋房里,与傅雷家(歧山新村)很近,都在愚园路靠近江苏路一带。离我家也不远。我高中是复旦中学,有时会乘44路公交车上学。44路在江苏路武定路的车站就在宏业花园江苏路出口处,早晨顾圣婴上班去上海交响乐团也得挤44路汽车,有时候我会见到她。冬天穿着中装棉袄,皮肤很白皙,看上去是一个很弱小的女子,很文静,带了一付眼镜,很有气质。【我现在还有点奇怪,当时怎么会认出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p> <p class="ql-block">宏业花园</p> <p class="ql-block"> 她以后的悲惨遭遇可能大家都知道。在运动中,她与她母亲与弟弟一起在家自杀身亡。当时她的父亲在监狱里。</p> <p class="ql-block">顾圣婴全家照片</p> <p class="ql-block"> 我从网上找到了顾圣婴演奏的李斯特改编舒曼的歌曲《奉献》一曲如下,而且同时有不少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再加一首肖邦的d小调前奏曲,作品28之弟24首。这个录音要比上面的好一些。</p> <p class="ql-block"> 在这里我还想提一下古巴的音乐。60年代,当时中国与古巴非常友好。有一次来了一位古巴音乐指挥家,是不是他带乐团一起来,我巳经记不清了。但是,他指挥的一首曲子当时常在广播电台上播放,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西方现代音乐,它与传统的古典音乐很不一样,有点怪诞,但是节奏强烈,而且富有浓烈的色彩感,给我印象特别深。60多年来我一直记得这首曲子最后一段的旋律。在依稀的记忆中好像它的曲名叫《三首小诗曲》所以,在写此文时,我想是否能从网络上找得到。果然,现在的ChatGPT 机器人神通广大,给找到了。</p><p class="ql-block"> 这首《三首小诗》的曲子是古巴作曲家阿马德奥·罗尔丹(Amadeo Roldán)的作品。阿马德奥·罗尔丹(1900–1939)是古巴著名的作曲家和指挥家,出生于巴黎,后在哈瓦那担任爱乐乐团的首席小提琴和指挥。他是“非洲古巴主义”音乐运动的先驱,致力于将非洲古巴的节奏和打击乐器融入古典音乐中。 他的作品《三首小诗》(Tres Pequeños Poemas)创作于1926年,包括《东方》(Oriente)、《叫卖声》(Pregón)和《黑人节日》(Fiesta negra)三部分,展现了浓厚的古巴民族风格和非洲节奏元素。 </p> <p class="ql-block">阿马德奥·罗尔丹:《三首小诗》中的最后一首《黑人节日》</p> <p class="ql-block"> 讲到古巴音乐,又想起60年代来中国访问演出的一位黑人钢琴家与歌手雪球。我曾在前文《回忆录:音乐与我(三)60年代电台与电视中的外国歌唱家们》中曾经提到过他,但是那时找不到与他相关的信息,所以一笔带过。这次找到了,他的西班牙名字“Bola de Nieve”,这样就可以在油管中找他的录音录像。应该说在60年代,他是很有名的音乐家,当时最高领袖都亲自接见他。估计下面这些录音录像可能比较早一些,我印象中他的嗓音似乎更粗,更低沉,有点像京剧演员周信芳。他以流露真情取胜。也真像前面讲的那位古巴指挥家,让我第一次了解西方现代音乐的魅力,雪球的演出【我是在电视上看的】让我知道,原来歌曲也能这样唱。现在知道,事实上就是西方爵士音乐的一种风格,就像美国最有名的路易斯·阿姆斯特朗【他是吹小号的,也是一面唱,一面吹小号】。下面这首雪球唱的那首摇篮曲,真是声情并茂,十分感动人,60多年我一直记得它。下面还有一个视频可以见到他在演出时表情是如此丰富,为人倾倒。不得不说,黑人(或称非裔人)就本性来说比较单纯,常能流露心里的真情,即便在日常生活中也如此。</p> <p class="ql-block">《摇篮曲》</p> <p class="ql-block"> 下面想回忆一下当年听音乐会的情景。当时看场电影是家常便饭的事情,但是去听一次音乐会还是一件生活中蛮大的事情。这时上海只有一座像样的音乐厅:在延安东路上面的上海音乐厅。【建于1930年,原名南京大戏院,1949年改名为北京电影院,1959年再更名为上海音乐厅至今。在2002年因延安东路改建,所以整体搬迁,现在是新址,但还是在延安东路上。】</p> <p class="ql-block"> 这是一座气质相当高雅的欧式建筑。估计在初二或者初三时,好像是第一次去那里听音乐会,我二哥与他在上外的同学,还带上姐姐与我一起去的。音乐会分上下场,上场是由一名由波兰来的钢琴家演奏好像是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下场的节目已经记不清。这个印象很深!真正在剧场里听音乐和电台或唱机里听不是一回事。那里音乐是立体的,会感觉到弦乐就像丝绸那样轻盈柔软;铜管乐威风凛凛,慷慨激昂;打击乐器的爆发力,震天动地。</p><p class="ql-block"> 之后还去过多次,曲目大多数忘了。只有一首,好像是《白毛女》的这首管弦组曲还记得,这是在上初三的时候,因为当时在学校里我写的一篇作文写的是这场音乐会的感受,得了个“ 5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场音乐会是上海交啊乐团在上海文化广场举办的一次轻音乐会,估计也是初三的时候。</p> <p class="ql-block">文化广场老照片。</p> <p class="ql-block"> 文化广场本来这里是逸园原跑狗场看台,在1952年扩建成有1.5万个座位的大型会场。严格讲起来是一个超大的棚屋,四面没有墙,与外面是相通的。这里开大会还可以,用扩音喇叭传递声音,要说听音乐会,实在非常勉强,也靠扩音设备。但是,在3年自然灾害之后,多么有点放手,各个单位自谋出路,想赚点钱,所以堂堂的上海交响乐团也想赚外快,在文化广场举行一场轻音乐音乐会,蛮降低它的身段,但为什么我会对这场音乐会印象特别深呢?主要是它的指挥陆洪恩。</p> <p class="ql-block">陆洪恩(1919-1968)</p> <p class="ql-block"> 陆洪恩当时是上海交响乐团付团长,团长是黄贻钧。大概在63年吧,他当时44岁右,正当壮年时期。我还记得他头发梳得很光亮,西装领带,那时演奏的曲目巳经全忘了,但是他风度翩翩的形象还是印象蛮深的。但是,在翻天复地的运动中的1968年,在上海很多地方的电线木杆上贴出公安局布告,布告上有判除枪决的犯人照片。其中一位头发,眉毛,胡须全白,面容苍老而又疲惫不堪的样子,看上去像是80开外的老头,下面名字是陆洪恩。因为布告中并不没明具体单位,开始我以为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位,当然,很快知道就是他了,那时他也大概只有49岁,真是不敢相信仅仅在短短的5年中,他的变化如此之大。他是中国在运动中被枪决的第一位高级知识分子,蛮可怕的,但是,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环境中,只是一个案例而巳。还有上面讲到的上海交响乐团中天才的女钢琴家演奏家顾圣婴在66年就与她母亲与弟弟一起自杀;上海音乐学院在文革中也有十七个非正常死亡。唉!现在有人认为那件事不提起,大家就会忘记,哪能这么容易!</p> <p class="ql-block"> 陆洪恩指挥的音乐能在网上找到的不多,只有两首中国管弦乐的曲子。我选了下面的《小放牛》,也作为一个记念吧!</p> <p class="ql-block"> 从初中到高中,也就是从1961年到1966年(高二),这段时间我已懂事了,所以能记忆起那么多的往事。最后,我来写一下这些西方音乐怎么在之后的几年中消失,这是一个逐渐的过程,不是一下子说没就没了。</p><p class="ql-block"> 1964年是个节点,,也是重提“抓阶级斗争”的时候。不仅音乐,事实上,在社会的其他领域也如此。“山雨欲来风满楼”,一阵阵寒风巳经吹来。“四清运动”巳经开始,高校里“抓反动学生”,即便考中学已经看出身成份。我是1964年进高中的,说实在,在初中的时候基本上没有“出身成份”这个思想包袱,而一到高中马上有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p><p class="ql-block"> 从那个时候起,广播电台中的西方古典音乐的播放就变得少,但开始还是有一些;但是越来越少,慢慢地就听不到了,而且因为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多,像古巴,印尼等比较好听的音乐也没了。但是,“外国音乐”这一档节目还在,于是里面就将朝鲜,越南等一些友好国家的音乐来凑数。有意思的是,我还记得当时常常播放朝鲜小提琴家的作品,因为沒有其他西方音乐,朝鲜的这些音乐就独占鳌头了。60多年过去,实在也记不清这些曲子究竟是什么。我试着我的一些模糊印象写岀来给ChatGPT 机器人,让它查一下。嗨!真的也给它找到了。</p><p class="ql-block"> 有个朝鲜著名小提琴家白高山(1930-1997),他曾在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曾师从著名小提琴家大卫•奥伊斯特拉赫。就是他,有一首曲名叫《在能看见鼓风炉的海边》【曲名蛮怪的】的小提琴曲还相当好听,可惜没法从网上查到它,估计现在像我那样还能记得世上有一位名叫白高山的朝鲜音乐家的人,世上大概也是廖廖无几了。</p><p class="ql-block"> 当66年运动正式开始了,朝鲜也不友好了。当“语录歌”兴起之时,“外国音乐”这档节目也沒了。一个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在历史上留下了10年的空白。其中,随着中国乒乓外交开始,在中美关系好转之时,费城交响乐团曾经来过一次北京,指挥是大师尤金•奥曼迪,演奏的是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田园交响曲),但是,只是新闻上说说,连广播电台都不转播,一般中国人是根本听听不到的。</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