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细润筋竹涧

静谧夜空流星

春雨细润筋竹涧

乐清芙蓉镇筋竹涧古道，算是瓯城户外常规驴线。屡见熟悉的驴队组织穿越，总没有跟随行履，缘由网上查寻没能发现觉着特别养眼的岩崖图片。乙巳蛇年谷雨前周末，冒雨踏履筋竹涧实属意外。愿本计划走的是双峰山，也就是湖口山脊。出发逢天雨，担心野径湿滑行不易，安全起见临时改行古道，选了筋竹涧穿越。身在驴车上，去向不由己，半推半就去看看吧。

筋竹涧并非籍籍无名之地，属大龙湫景区之锦溪向南延伸一条涧溪的中下游。山中自古有步道，相傍清浅涧谷行，从山脚龙潭坑“逶迤傍隈隩，迢递陟陉岘”延伸通往能仁寺。1600多年前，行驴鼻祖、开山水诗脉的南朝宋时谢灵运，曾在此留下诗篇《从筋竹涧越岭溪行》。吾今驴途循迹先贤步履，没敢妄自尊大，庸碌之辈怎能奢望“一悟得所遣”，唯领略山色崖岩风貌尔。

车停山乡公路旁，下车遇溪潭静水，几不察流淌。水畔卧大道，阔敞可跑马，夹道树木高大，粗壮盈尺，冠叶新出嫩绿郁郁葱葱，三角掌状叶片竟然全是枫香姿态。今时春绿盛，触目所及翠绿葱茏，吾却似乎望见秋尽寒风起，瓯城温暖叶不凋，亮黄明艳爬满枝梢，一冠鎏金诉秋声，簌簌尽是欢欣，是别离，抑或是沉淀，不外乎都是岁月落笔时最温柔的注脚。

遐想惊梦醒，途逢溪床涸，䟓步石仍在，并排双列接对岸。脚尖轻点䟓石顶，将身渡过溪床，踏足对岸叠石阶道进山谷。沿途路况甚好，爬升较平缓。目见谷沟两侧裸露岩体甚少，唯溪涧床除外，整一个绿野世界。前方枝叶缝隙里露出水坝，龙潭坑水库快到了。行步至歧道，往上是古道正途，步履却往平坦里去，只为亲近谷中库水清冽。

拱形坝体内侧，静水满将溢，一潭幽绿被坝体围拦出弧形边缘轮廓，愈益凸显灵秀韵味。山光柔润映潭，静水本无痕，平滑如镜水面沁透醇醇浓绿，凝聚作翡翠光泽醉人。

偏生落雨不安分，斜垂细滴乍破水面，纷扰点拨圈圈微涟荡漾扩散，这静中便有了些动。静非死寂，动非散乱。恰似宋代宏智正觉禅师"默照禅"揭示禅机：静极则光通达，照破万缘如昼月。值此情景，舒张双臂闭目观心，是否能听见满山青翠皆在呼吸，清新气息拥围而来，入心入肺醒脑。

感觉着细雨默默润绿树，裹翠色漫峰披峦；眺望中浅岚薄薄挽远峰，用淡墨晕染画卷。空山既不语，烟云自闲散，这一刻，山是静的，心也是静的。俯瞰坝外溪涧底，涓涓水流轻淌在岩面上，薄薄一层汩汩而不绝，虽微渺，却积日月不弃之功，天长地久凿挖出连珠水潭，迎接水流欢畅跳落成瀑，又是静中孕动一幕。

潭前一径窄石阶，从溪涧岸折转探入近流水。有心借履踏临水潭边，看岩壁上水光莹莹样子，只恐滑溜异常，不敢轻易涉足。

续行归正途，隔水观对面山坡，撒欢儿的绿色中难得显露一小片山岩。初以为就是小岩穴而已，顺风听闻前方传来话语声，猛然觉醒原来狐狸侧身样貌。短促前后肢支愣着，略肥胖身躯前一个小圆脑袋低嗅探查，仿佛山中走兽觅食，透着可爱趣味，吾觉着可不像狐狸尖喙的狡黠。

前行山径转平缓，傍着溪涧蜿蜒。涧里流水不丰，以致常常暴露大段干涸溪床，只在许多凹洼处积蓄薄薄沉水，难得清澈透底，如镜倒映天光，灵动犹似山间遗落明珠。难怪传言多潭瀑，十八潭名号响亮。很佩服是谁想出了“初月、峡门、葫芦、漱玉、下培、菊英、连环”诸般美妙优雅名号，奈何匆匆驴步没谁稍作停留，如何能去对号入座，无端错失了雅韵。

涧以筋竹为名，顾名思义当筋竹遍布。虽不知筋竹何物，想来竹乃君子姿，一身瘦骨，几段虚怀，自带古今风骨。以“筋”来修饰，应该更添许多意韵想象。据说是一种茎秆充实且强劲的竹子，竹梢尖锐，适合制作矛类武器。只是一途行来，似乎没能找到竹枝横斜，唯葱茏林荫携轻幽水声作伴。傍溪的野径时逢䟓步石过涧，亦有浅栈桥横跨，风景如画以水景著称，润泽山林秀色，完美搭配江南山溪委婉韵味。

溪涧山峡边上路，原本羊肠小道，如今来往的步履多了，多修成块石与水泥构筑的蜿蜒栈道，平缓而绵长。唯步道末段突兀高拔，对得起峡谷之名。先是长条方柱石斜靠高耸崖壁底，天成长三角状窄缝通道。钻出缝口刹那，发现突兀爬升约五十来米的转折阶道，让人想到登天之梯。身入梯半途，俯瞰脚底下，犹如孤悬虚空。左傍如壁之立裸岩崖似刀削，脚下石阶用崩落的方式向下生长，是否意欲比肩蜀道艰辛。

登阶梯及崖顶，几畦茶园韵清香，一塘碧绿水来迎，波纹不兴水面，如镜倒映柔和天光。周边沉沉绿色仿佛凝翠而融入山塘，将水色熏染得幽绿，静谧而深邃地镶嵌在山坳之中，浸透宁静与释然，似乎上苍遗落凡尘的珠翠。

登阶梯及崖顶，几畦茶园韵清香，一塘碧绿水来迎，波纹不兴水面，如镜倒映柔和天光。周边沉沉绿色仿佛凝翠而融入山塘，将水色熏染得幽绿，静谧而深邃地镶嵌在山坳之中，浸透宁静与释然，似乎上苍遗落凡尘的珠翠。

循水岸往前行几步，前方满眼的绿中突然浮现一片黄墙乌瓦，格外跳脱亮眼。深林藏古刹，山中能仁寺，雁山十八座古刹中规模最为宏大的寺庙，素来有些名号。同行驴伴打从寺庙门前过，皆无入寺步履，径直去往寺旁燕尾瀑

吾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想就此错过。紧跑几步达山门，於矮阶之下仰望，山门后天王殿的鲜黄墙体与乌黑覆瓦，以及两旁冠盖浓醇欲滴春绿，都被天青色雨穹笼罩。本不应起眼的铺地石板，借了微雨沁润，竟然也跟着泛发妙不可言光泽，何其生动画面。可惜眼前建筑太过新崭崭，失了细观兴趣，更有赶路之心作祟，未进殿便匆匆别过，绕着围墙去追踪队伍。

山中锦溪卧伏能仁寺东北，距离庙墙岸外不足百米的溪床上有一处不算高流飞泻跌水，那便是燕尾瀑，亦名飞泉，俗称开裆瀑。相较雁荡山众多瀑布，燕尾瀑优势在于其形状独特。锦溪水绕经西龙门从高处落下时触石分流，被嶙峋岩壁分成两股，两道瀑布飞落仿若燕尾双叉灵动。

四十年前，吾游玩大龙湫后经此返回，曾见瀑布水势浩大，燕尾形态优美，强烈的视觉冲击颇具观赏价值。今日重逢，悬瀑仅见独流，顿失了燕尾神韵。近年雁荡诸域水资源渐显疲态，水流不丰，连雁荡第一瀑大龙湫都细薄了。很难想象江南山水秀，如果没了水的滋润是否会丢失灵魂。

丢失在历史长河里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案山塔。燕尾瀑下水潭名霞映。南宋翁卷《能仁寺》用“寒潭盛塔影”诗句，把建在霞映潭上方宝塔映入潭中的美好景象描写得那么引人入胜。据考证，明嘉靖十八年，朱谏著《雁山志》与胡汝宁重编《雁山志》，能仁寺图都画有塔。清乾隆五十一年，能仁寺主僧实行所著《雁山图志》，能仁寺塔呈现多层楼阁式，旁注案山塔字样。

如今潭水依旧映霞辉，何处寻觅案山塔，流年终究是掩藏了太多曾经。至于霞映，不曾霓虹染天时流连於此，终无法知霞光映潭是怎样意象。眼前雨阴迷蒙里，四处光色平淡，霞不霞的无从谈起。但见潭不大，圆月般摊开，周边积水不深，清碧透底，色略浅淡；趋中核心区域突然陷落，水色便浓醇起来，隐隐寒绿隔了视力深探，隐隐见浅黄长条石横卧伏於潭底。

探潭归来，还有同道驴友未赶到能仁寺旁集合。不想空等候浪费时间，心里犹在惦记寺院，独自从边门迈进佛域。这座始建於北宋咸平二年（公元 999 年）的寺院初名常云院。南宋绍兴十二年（1142 年），郡守闾邱昕奏请赐额承天寺，遂成雁荡山一大道场。

站在天王殿与大雄宝殿之间的空阔里，两侧厢房与前后两殿以鲜黄姿态合围，顶上的薄黑盖瓦仿佛着意点缀的条状色调。钟楼鼓楼各自鹤立，青山绿荫淡烟雨，满地水润泛天光。可惜了崭新模样，不比岁月遗痕更耐寻味。心里担心掉队，无暇四处闲逛，辞寺归。

匆匆中忘了能仁寺又称大镬寺。缘於寺中藏有大铁镬，高1.65米，口径2.7米，厚3厘米，重3万7千斤，系北宋元祐七年（公元1092年）所铸，见证了933年岁月沧桑，成为镇寺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