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依依

      我的母亲今年74岁了，以前我从不觉得母亲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最近我对母亲有了新的认知。这得从一个电话说起。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往老家打电话，母亲问我是不是姐夫给我打电话了。原来，白天村里给老年人查体，留的是姐夫的电话。医务人员打电话给姐夫说母亲左眼患了白内障，已经很严重了，需要尽快手术。母亲从没和我们说过眼睛不舒服，左眼看事物很模糊，还是黑白的，下台阶要特别小心，往暖瓶里倒水撒一地，自己以为老了花眼的原故。父母亲就是这样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从来不说。第二天医院就去车拉着再检查。母亲没独自出过门，不识字，也不会打电话，所以很发愁。姐夫让她别担心，第二天会陪着一起去。

      我问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她说最好别自己去，也不清楚是哪家医院，她推荐县城专门的眼科医院就挺好。周五，我爱人回去把母亲接来，到眼科检查后办理了住院。有些地方需要等待，等凑够几个患者周日一起做手术。周六在我家时，母亲坐立不安，我们只说这是个小手术，不用担心，可很少打针的母亲哪能听进去呢。周日早晨空腹，我爱人又带着母亲去查血糖，然后就在那儿等着下午手术。我兄弟让我早点去，因为他担心母亲会害怕。下午我到的时候，五个患者才刚一起进去。每隔10分钟左右就有一个患者被送出来。大门打开时，我看到里面还有在排椅上坐着等的。等母亲出来的时候，她的脸吓得蜡黄，说了句“你来了”，母亲说自己吓坏了，“头都被蒙起来，只露着左眼”。我问打麻药了没，她说不知道了，反正就是吓坏了。母亲一直很健康，除了有点血压高，从来没进过这种地方，害怕是必然的。

       这种情况原本不用打针，吃点药，在那儿观察两天就行。白天我爱人在那儿照顾，别人都以为我爱人是母亲的儿子。两个晚上我在那儿陪着，同屋还有一位92岁的大娘，除了耳朵有点聋，身体非常硬朗。她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之前动过一只眼睛，这次陪她的是二女儿。那位姐姐是个生意人，很开朗，很和善，不笑不说话，就是晚上睡觉打呼噜，呼噜声震天响，而且是那种憋得喘不上气的，吵得母亲两个晚上都没睡好。

      “白天那个人说话那么好，晚上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母亲对那位姐姐的评价。白天和晚上一个人的形象截然不同，这是母亲无法理解的。

周二出院回来在我家等着两天后复查。不知怎么的，中午我下班回来，母亲又想吐又头晕，一点精神都没有，自己说是可能对着镜子看了会儿眼睛的缘故。到了晚上吃晚饭时还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颈椎引起的，母亲胃很难受，说像是吃药吃错了，仔细一问，还真是这样。原来医生给的药，一包小药片，一天吃三次，每次一片；一包大药片，一天吃一次，每次两片。前两天是我爱人在医院拿给母亲吃的，回来这一天是母亲自己吃的。每次吃一片的吃了两片，每天吃一次的吃了三次。所以才反胃难受，浑身冒虚汗。父母一不舒服，子女就特别着急，就像我们小时候不舒服时父母会特别着急一样。那晚母亲吐了两次，“吐完毒”才轻松了，我们也才放心。

       人年纪大了，身上会有股老人味。我买了两套线衣线裤和内衣，让母亲把身上穿的衣服换下来，母亲说闲着没事，执意要手洗。我让她洗了等我中午回来用洗衣机脱水。

结果中午回来时，母亲告诉我她把水管弄断了，表情像个犯错的孩子。原来洗呢子外套和褂子的时候，本想把衣服挂在水龙头上控水，结果水管太不结实，直接断了，水喷出来，又不知道从哪儿关。卫生间里全是水，几个盆里也都盛满了水。母亲找东西堵着卫生间的门，水管也用毛巾之类的堵着，但堵不住。母亲说她赶紧去物业找人，说水管坏了关不上水。人家让她把水表下面的阀门关上就行，可母亲不懂，也不知道在哪儿。物业一个高个儿的人到我家给关上了。

       我听了很后怕，我家楼层那么高，母亲血压高，磕磕绊绊的可别急出病来。我问母亲要是出门被卡住了怎么办，我们走的时候没留钥匙。母亲说她找东西挡着门不让它关上，然后赶紧下楼找人帮忙。

       母亲60岁的时候照看我侄子，和那时相比，母亲这些年真的老了很多。现在我们在家做饭的时候，母亲在旁边转来转去，想帮忙又找不到头绪，还碍手碍脚的，她自己只是闲得着急。从这几天的事情我发现母亲真的老了，我还有点不能接受，甚至对母亲有些嫌弃。我体会到了将来我们老了被孩子嫌弃的情形。曾经是我们依靠的母亲如今变成了一个需要我们好好呵护的小孩，变成了一个自己在家时，用电、用水、用火以及陌生人敲门等都需要嘱咐的让人不放心的小孩。

       母亲说不敢自己在我家了，也不敢自己在我兄弟家了，要赶紧回老家。上周五放学后，我们就和母亲一起回老家了。一起带回去的还有这期间我在花都买的两盆开得正艳的月季。老家才是适合母亲生活的地方，在楼上就像困在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母亲说这一个星期七天就像过了一个月那么长。

又一个晚上，母亲快九点了打来电话，说一个邻居表姐来家里玩的时候看到了那两盆月季花，直说真好看，特别喜欢那盆高一点的玫红色的，她家只有桂花之类的绿色植物，没有月季这样的鲜花，姐姐问母亲是不是我买的，母亲谎称是别人送的，就送给那个姐姐了。另一盆柿红色的也是同样的结果，我三姨见了很喜欢，母亲就顺手都送出去了。我听着母亲叙述的时候很开心，我也很开心。我们都是爱养花的人，我能体会她们看到漂亮的花就想拥有的心情，鲜花给人带来的愉悦是其他东西无法替代的。原来能让人手留余香的不只是玫瑰还有月季呢！

      最后，我要祝福天下的父母晚年幸福安康！长长久久地陪伴我们，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