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史记事】一代枭雄阿鲁台陨落乌拉山

五原县新时代文明实践服务中心

　　1434年(元统二年)盛夏的一天,黄河岸边乌拉山(当时称作母纳山)下的乌拉特草原上,烟尘滚滚,人喧马啸,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作战的一方是东部蒙古阿鲁台太师,两年前他被西部蒙古卫拉特部击败，部众溃散,难以继续在东北草原立足,于是辗转迁徙至此。之后,他试图收聚力量,重整旗鼓,却又遭到卫拉特部的追击突袭,结果战败被杀。主政东部蒙古政局30年的一代枭雄,就此结束了他叱咤风云

的一生。

阿鲁台是元朝时期东迁的阿速人的后裔。1221年(太祖十六年)，成吉思汗派大将速不台等率军自高加索越过太和岭北上,大败阿速等部联军。1239年(太宗十一年),成吉思汗孙、拖雷长子蒙哥率师围攻阿速蔑怯思城,阿速首领杭忽思率众来降,被赐名拔都儿,并被赐以金虎符,继续统领其地百姓。其长子阿塔赤率阿速军1000人入值宿卫,加入大汗的侍卫亲军部队。阿速人“素号精悍,善骑射”,后来在攻宋和平叛战争中屡立战功,受到蒙古统治者的嘉奖和重视。阿塔赤随蒙哥汗远征南宋至四川钓鱼山,与宋军英勇作战,获得大汗亲赐美酒和白金之赏。忽必烈时期,阿塔赤率领的阿速军在击败阿里不哥和平定李壇之乱中战功卓著,成为忽必烈麾下的一支劲旅。后来,著名的阿速将领玉哇失率阿速军先后参与元朝平定蒙古宗王乃颜、海都、笃哇等叛军的战斗,战功累累,受到忽必烈的嘉奖。1272年(至元九年),在攻宋战争中,元朝将阿速军整编为阿速拔都军,意为“阿速军勇敢善战,坚不可摧”。1309年(至大二年),元武宗设立左,右阿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两卫设达鲁花赤、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等职，隶属枢密院,执掌宿卫宫禁，兼营屯田，聚居在今北京北面古北口内的潮河川及山西大同等地。元朝灭亡后,阿速卫亲军残部及家属跟随元顺帝撤往草原,后来逐步演化形成了阿速部。

元朝灭亡后,蒙古统治者退回漠北高原故地,以故都哈拉和林为根据地,欲图复兴。1388年(洪武二十一年),在捕鱼儿海(今贝尔湖)之战中,蒙古汗廷受到毁灭性打击。这年四月,明将蓝玉率军突袭并包围了在捕鱼儿海附近的蒙古大汗脱古思帖木儿的营地。当时恰逢大风扬沙,天昏地暗,毫无防备的蒙古军在明军的冲杀下一片混乱,太尉蛮子仓皇应战，结果兵败被杀。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知院捏怯来、丞相失烈门等近臣数十骑突出重围,向故都哈拉和林逃去。然而他们行至土拉河畔时,又遭到阿里不哥后人也速迭儿的袭击,脱古思帖木儿被杀害，也速迭儿称汗。当年阿里不哥与忽必烈争夺帝位失败,因而阿里不哥一系后人对此一直难以释怀,这次终于有机会报仇雪恨,夺取了汗位。

从忽必烈即位并建立元朝到脱古思帖木儿,汗位始终在忽必烈一系传承,也速迭儿“弑主篡位”改变了这一政治传统,从此,黄金家族各支子孙在异姓贵族的支持下纷纷卷入汗位争夺战中,蒙古各部陷入连年不断的内讧之中。到1402年(建文四年)鬼力赤被立为汗,短短十几年间,大汗竟走马灯似的换了六位。他们中有阿里不哥及窝阔台的后人,也有忽必烈的后人,他们的废立全部由蒙古社会中有实力的封建主操纵,他们已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旋起旋灭,无人善终。

阿鲁台初为鬼力赤汗的三大重臣之一,任太保枢密知院,手握兵柄。1408年(永乐六年),鬼力赤死后,阿鲁台拥立忽必烈系后人本雅失里为蒙古大汗,自称太师,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蒙古本部事实上的首领,统领东部蒙古各部,与卫拉特争锋,与明朝相抗,主导东部蒙古政局长达30年。

当时,东部蒙古人自称“蒙古”,称西部蒙古为“卫拉特”。明朝则自永乐朝开始称东部蒙古为“鞑靼”,西部蒙古为“瓦剌”。东部蒙古由大汗直接统治,占据大漠两侧的广阔草原,是明代蒙古的主体。

卫拉特原是一个古老的部落一斡亦剌部,13世纪以前生活在尼塞河上游至色楞格河支流木伦河的广大森林地区。1207年(太祖年),成吉思汗命长子术赤去征服林木中的百姓,首领忽都合别乞先归降，并引领术赤征服了斡亦剌部,于是成吉思汗命他仍旧掌管弥禁四千户,其家族与成吉思汗家族世代联姻。斡亦剌部在元朝时期独业性就比较强。元朝溃亡后,号称四万户的卫拉特部获得了更大的政治独立性,卫拉特部首领猛可帖木儿甚至拥有“瓦剌王”的称号,已不再听命于汗廷。建文年间,猛可帖木儿死后,卫拉特部出现三部并立的局面,其中,绰罗斯部首领为马哈木,土尔扈特部首领为太平,辉特部首领为把秃孛罗。而马哈木势力最为强盛,可号令三部,与蒙古本部分庭抗礼,争夺草原霸权。

蒙古草原上东、西两部的争霸斗争因为明朝的介入而变得更为复杂激烈。明成祖采取了扶弱抑强、分而御之的政策,先后五次亲征蒙古,即史书所称“五出朔漠,三犁虏庭”,使东、西蒙古维持均势,“人自为雄,各相为战”,从而加剧蒙古的分化,实现明朝对蒙古各部的控驭羁縻。

1408年(永乐六年),本雅失里在阿鲁台的扶持下登上汗位,君臣协力收聚各部,击败卫拉特,使东部蒙古势力得到恢复。但这是明朝不愿看到的,遂决意兴兵。出兵前,为了拉拢卫拉特,孤立东部蒙古,明朝敕封马哈木等三人为王。1409年(永乐七年)七月,明成祖派靖难名将丘福率骑兵10万进击蒙古汗廷。本雅失礼与阿鲁台君臣精心设计,以散兵游骑和蒙古尚书为诱饵,诱敌深入,结果自恃功高、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丘福刚愎自用、轻敌冒进,在克鲁伦河腹地陷入蒙古军设下的重重包围中,全军覆没。

1410年(永乐八年)二月,明成祖调集全国大部分兵力约50万人亲征蒙古。四月,行至玄石坡,成祖命制铭刻石,铭曰“维日月明,维天地寿,玄石立铭,与之悠久”,并书“玄石坡立马峰”六字。今天在内蒙古苏尼特左旗昌图锡勒苏木仍可见到这一遗迹。50万大军深入草原腹地作战，令东部蒙古君臣震恐,君臣意见不合,本雅失里向西北逃亡,阿鲁台则向东逃往阔连海子(今呼伦湖)。明成祖抓住时机,亲率精锐向西北追击,至斡难河(今鄂嫩河)大败蒙古军,本雅失里仅“以七骑渡河遁去”,后被马哈木杀死。明军随即回师,沿今克鲁伦河东行,六月上旬在今额尔古纳河畔击败阿鲁台部,阿鲁台携家属远遁,明军尽获其辎重、牛羊杂畜。

东部蒙古势力一时衰落,卫拉特部则趁势拥立大汗,大力扩张,逐渐对明朝构成威胁。为了集中力量对付日渐强盛的卫拉特,明成祖转而开始扶持和笼络东部蒙古。1413年(永乐十一年)七月,明成祖诏封阿鲁台为和宁王,赐金印。第二年三月,明成祖率50万大军北征卫拉特,五月过克鲁伦河,六月初七至忽兰忽失温(在今蒙古国乌兰巴托东)之地。明军用神机铳炮展开攻击,明成祖也亲率精骑数百冲锋陷阵，“斩王子十余人,部众数千级”,答里巴、马哈木等逃遁土剌河。此战之后,卫拉特部势力被严重削弱。

忽兰忽失温之战给阿鲁台提供了重振东部蒙古的机会。他乘机连续两年出兵并大败卫拉特,又停止与明朝的贡使往来,还不时出兵扰掠明朝边境。明成祖不顾群臣的谏阻,晚年又三次亲征阿鲁台。

1422年(永乐二十年),阿鲁台至兴和人掠明边,明成祖决定亲征。三月,成祖率军离开北京,阿鲁台撤围北去。七月,明军抵达呼伦湖以北一带,前锋部队俘获阿鲁台部属。部属称阿鲁台已经率众远逃,还说阿鲁台的母亲和妻子一致责骂他:“大明皇帝何负尔,而必欲为逆天负恩事?尔死固宜,而使吾属骈首就缚为俘囚,将死无葬身处,皆汝所贻祸矣。”明成祖下令班师,北征无功而返。

1423年(永乐二十一年)七月,边报称阿鲁台将南下掠边,明成祖决定再次亲征。由于阿鲁台远避答兰纳木儿河(今哈拉哈河)流域,明军始终未与阿鲁台部做正面交锋。十月初,明前锋陈懋出宁夏绕黄河至阴山下,收降移牧漠南宿嵬山口(今包头市附近)的阿鲁台重要副手也先土干,成祖赐其名金忠,封忠勇王。

1424年(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再次亲征。四月,明军由北京出发,经开平进入草原,途中获悉阿鲁台已率部远避荒漠。六月,明军抵达答兰纳木儿河,分兵搜索周围300余里,荒尘野草,旷无人迹。于是，明成祖宣布班师。回师途中,明成祖突然患病,七月十八日于榆木川(今乌珠穆沁旗东南一带)去世。

阿鲁台虽然成功避开了与明军的正面交战,但为躲避明军的进攻和卫拉特的袭击而疲于奔命,又遇大风雪,牲畜死亡,部落离散,势力锐减。而卫拉特借助明朝的力量,既削弱了对手,又恢复了实力,所以在与阿鲁台的争战中连续取胜。1434年(宣德九年),阿鲁台遭到脱脱不花汗的袭击,妻子被杀,部众溃散,牲畜被掠,阿鲁台与其子失涅干等被迫率领少数部众由辽东辗转向西南迁徙,避居到黄河乌拉山、察罕脑剌(今乌拉特草原)等处,然后逐渐收聚散众,积蓄力量,欲图重整旗鼓。然而,卫拉特部是不会让他再有复振的机会的。这年夏,马哈木的儿子脱欢循踪而来,给阿鲁台以最后一击--在黄河乌拉山、察罕脑刺一带袭杀了阿鲁台。1438年(正统三年),阿鲁台拥立的阿台汗也被脱欢拥立的脱脱不花汗杀掉。至此,蒙古草原争霸斗争以卫拉特部获胜,脱欢统一蒙古而告一段落。

参考文献:

1.《明实录》。

2.张廷玉《明史》。

3.曹永年《蒙古民族通史》第三卷(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