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父亲

佳伶

“啪”，父亲一筷子打在我越过自己到对面夹菜的筷子上。父亲还要求吃一块肉分几口，吃饭不能有声，全家人都必须遵守：人没有到齐绝不能开饭……那时候我们四姊妹还小，以为父亲不让吃就是不爱我们。可等开吃了，他又猛让我们多吃。

关于吃，最记得小学期间一到周末，我去异地看望父亲的事。异地，其实就是离当时的南川县城有20来公里的水江区乡。父亲在水江食品经营站工作，只要我一到，他二话不说便出去买回猪脑子，小心翼翼地摘掉上面的薄膜，煮给我吃，说是补脑。我爱学习，说不定还真是他老人家如此喂养出来的杰作。几十年来，只要在外面吃四川火锅，我都会点猪脑子这道菜，原来，那是潜藏在心底深处对父亲深深地怀念。

父亲，在小小的我眼里，他就是我的天。他什么事都懂，什么活都会干，尤其做一手精致的好饭菜，他总是皮鞋擦得铮亮，奔头梳得一丝不苟，个头不高，一副很严肃的样子酷酷地。他种在我心中的草，至今认为，男人都应该如我父亲一样：干净，能干，有责任感。

他爱我妈妈，体谅我妈妈，从来没有和我妈妈红过脸。他爱我们，但严厉出了名，在大多数亲戚朋友嘴里是个“怪”人，可我不怪他。

他说：养不教，父之过。他是用他的方式爱我们。他的“怪”不仅表现在餐桌上，还表现在厨房里。放学回家的我们，被要求站在边上观摩他在厨房如何忙乎。父亲说，我们还小不用干活，但可以学习。做饭是有学问的。做饭得用脑，先干什么、后干什么、中间穿插干什么，有考虑，才能忙而不乱，干而不累。做饭还得用心，每顿不重样，不能做太多，数量多少最好保证没有剩菜剩饭。

如此举一反三，做事都得用脑用心。父亲的言传身教，确实，姊妹们长大了，做人做事还真没有二五眼的。

我从小喜欢看书，父亲不管这些，偏偏注重全面发展，要求必须参加家务劳动。为这事，我还跟他干过一仗。姜是老的辣，他看出我假借看书名义，逃避劳动的小心思。

父亲的唠唠叨叨，在大多数人眼里是迂腐是古董。他们总说我们好可怜，又挨批了。对此，我倒不觉得。

几姊妹放学回家晚了，站一排问原因，我会在父亲没生气之前如实地交代，有的姐妹就是不说，结果就讨打了。我不怕他，穿上新裙子会跑出来问：爸爸爸爸，好看不？！他喜欢喝点小酒，常常在吃晚饭时会天南海北地讲一两个小时。现在完全想不起当初父亲都讲些什么，我听到些什么，反正我会聚情会神地听着，不提前离开。

然而，在我大学毕业那年，父亲（1939.04.25-1988.8.6）病故，便早早地离我们而去，距今已38年，这我很怪他。如今他老人家宠爱的姑娘们都已纷纷退休，想起父亲，满是遗憾。遗憾他没有看到自己用心打造的“杰作”们，个个精明能干，都活出自己的精彩；遗憾他没有享受到姑娘们长大后对他的孝敬；还遗憾的是我唯一有的两张照片，是从他20多岁和40岁时的合影剪切而来，我们全家福都没照一张。

父亲，今天是您诞辰86周年的日子。在我们心里，您从未离开。您的四千金特点明显，一个讲究吃，一个讲究玩，一个讲究穿，一个什么都讲究。您要是一直和我们在一个世界，该有多好。我是讲究玩的那个，我一定带着您到处旅游，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我一定还像小时候那样，偷偷地给您买烟买酒，只要您老人家高兴；我一定也给您养两条大狼狗，像我小时候出门时，一左一右有两条你养的大狼狗保驾护航那样，永远伴随您……

注：以上图片均出自本人拍摄的“父与子”主题。

前一二四张，宏村南湖的一个清晨。

第五张，海南万宁石梅湾。

第七张，沈阳故宫墙外。

第九张，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门前，女儿故意拽着爸爸上台阶，任性地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