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轶事 / 青鸟飞飞（唐晓翠）

青鸟飞飞（唐晓翠）

文字 / 摄影 / 唐晓翠 一 爱的起点是你我走进彼此的心里，而爱的终点是曾经的深情散落在天涯。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我和韩超结束了五年的婚姻。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的内心百感交集，韩超没有多看我一眼，急匆匆地离开了。我一个人从民政局的大楼里出来，觉得脚步轻飘飘的，望着手里的离婚证，想起五年前我们领结婚证时的情景，忍不住黯然垂泪。一个远嫁的女子，没有了婚姻就是没有家了。我四顾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脑海里一片空白。 走下民政局的台阶，我觉得虚弱无力，一低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缓缓地倒下去…… 恍惚间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胳膊，并对我说:“美女你醒醒，你怎么啦？你需要帮助吗？” 我用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蹲在我身边。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什么，可能是没吃早饭，我低血糖。麻烦你帮我叫一辆出租车吧！” 男子把我从地上扶起来，然后说:“你等一下，我送你吧！我去取车！” 一辆宝马轿车停在我面前，上车后，男子递给我两块奶糖，然后自我介绍说:“我叫苏哲，是设计院的工程师。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回答:“我已经……已经……没有家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刚刚办理了离婚手续……我是远嫁，现在，我真的没有去处……麻烦你帮我在附近找一家酒店吧，谢谢你！ “我朋友的房子空着待租，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好吧，你带我去看一下吧！” 车子在一栋带花园的楼房前面停下来。我走进院子，看到里面种植的花卉长得郁郁葱葱。薰衣草亭亭玉立，百合花已含苞，扁竹莲开得正艳……看着满院的花儿盛放，这个院子我好喜欢！ “我朋友夫妻移居国外，房子交给我打理，你看一下，是否符合你的要求。” 室内装修简洁，但打扫得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我立即交了一年的租金。 二 我住进这个房子一个星期后，下水道堵了，从坐便器里不断反出污秽物溢到地面上，慌乱之际，我立即给苏哲打了电话。 苏哲来了，带来了管道疏通机，用一个小时的时间把下水道通开了，他的身上沾上了很多污渍。最后，他把地面上的污水擦干后，才离开。那一刻，我很感动，觉得苏哲也许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遇到了苏哲，他伸出了援手，帮助我暂时安顿下来，也帮我把卫生间下水管道修理好。为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三天以后，我邀请苏哲共进晚餐。 我们刚坐到酒桌上的时候，感觉有一点点陌生。两杯酒下肚后，聊着的话题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这个世界真的很小，我的好闺蜜敏敏的老公和他竟然是很要好的同事。 他向我介绍了他的情况，他的妻子三年前患病去世了，他现在带着五岁的儿子生活。 我也向他介绍了我自己。我和前夫是大学同学，毕业后来到他家乡的城市。他考入一家事业单位，我进了一家企业单位工作。婚后，他的大男子主义思想在我们的婚姻中暴露无遗，提出要和我做丁克夫妻，我无法接受。我在职场上受挫的时候，他抛出的只有指责的话语。一个远嫁的女子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我的心渐渐地凉了。 也许是同样在生活中饱尝艰辛的人，我和苏哲竟然聊得很投机。那一年的情人节，我收到了苏哲送来的玫瑰花，我们相爱了。 有过一次婚姻经历的人，对第二次感情都很珍惜。我和苏哲都很用心呵护这份感情。 又是一年秋风起，金灿灿的秋天里五谷丰登，我们的爱情也瓜熟蒂落，他牵着我的手走进了婚姻。我们一起去国外旅行结婚，那时候，我信心满满，相信他一定能给我幸福。 三 婚后的日子，生活渐渐平淡下来。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和苏哲吃过晚饭，我洗碗的时候，苏哲说:“老婆你要快点洗啊，一会儿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的，马上就来！”我立即回答。 我坐到沙发上，看着他笑嘻嘻地问:“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苏哲说:“老婆，你我都有过一次婚姻，你没有子女，我有一个儿子，为了以后生活中减少由钱财问题带来的矛盾，我想咱们的收入能否实行AA制？” 我以为我听错了，我又重复了一遍:“老公你说我们家里的花销要AA制吗？” “是的，这样做可以把各项花销算得清清楚楚，你我不会在钱财上有纠纷，这样做对你我都好！” 我沉默了，内心对美好婚姻的憧憬一下子变得支离破碎……说句真心话，虽然苏哲的收入比我的略高，我本意也并不想要他的钱。但是，在我的思想观念里，一家人过日子，在经济上的所有收入都应该统一支配，这才是一个温暖的家应该有的样子。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苏哲发出匀称的呼吸，我的心里是满满的失落。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AA制生活，我对婚姻的期待不再寄予厚望，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吧，没有希望，也就无所谓失望。尽管如此，属于家里女主人该做好的事情，我依然用心经营。苏哲的儿子很懂事，我尽量照顾他，苏哲对我们的相处模式很满意。日子似水流年，不知不觉，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八年了，这八年里，我们换了大房子，买了车，有了女儿。 正当我对未来充满希望的时候，生活却向我泼来了一盆冷水，我工作的企业不景气，我被裁员了。拿到补偿回到家里，不知道该怎么向苏哲开口。 从我郁郁寡欢的神情里，苏哲明白了一切。他温和地对我说:“人生总会遇见这样、那样的困难，你以后没有收入了，我来养家吧！” 然后，他拿出了工资卡，交给我:“你们单位不需要你了，可是你在我们家里还很重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这个家的‘财政大臣’，所有家庭成员开销都由你来统一支付。” 我接过工资卡，心里泛起波澜。苏哲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没有让我失望。那一刻，曾经留在我心里对AA制生活方式的抵触情绪一扫而光。 四 我人生中的坎坷并没有适可而止，两年以后，苏哲遭遇了一场车祸。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在医院的急救室里抢救。医生说车祸的撞击造成他的颅内出血，需要做开颅手术，我用颤抖的手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苏哲的术后恢复过程非常缓慢，最初的几天，他像是得了健忘症，不记得我也不记得孩子们。两个星期后，偶尔能想起我，有时候又不记得了……他的身体状况很差，我在心里暗暗发愁，忍不住一次次落泪，我不知道带着他该怎样活下去。 出院以后，我带着苏哲去做康复治疗，经过半年多的治疗，他已经能够独立行走，只是走路的样子摇摇晃晃。 苏哲的病几乎花光了家里仅存的微薄积蓄。为了渡过生活的难关，我在一个酒店里，找到了一份做面点的工作。下班以后，我再去跑网约车。就这样我想尽一切办法，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那段日子，生活真的很苦，曾经因为打车的顾客少给了两元钱与其发生激烈的争吵，也曾因为上班多次迟到被罚款忍不住大哭…… 那一年夏天，苏哲的儿子参加高考。为了治愈苏哲的疾病，继子报考了本硕连读的985医学院校。我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为他凑足了学费，继子接过银行卡的时候，深深地给我鞠了一躬。 他笑着对我说:“妈妈您辛苦啦！这个家有您的努力和付出才走到今天，谢谢您！” 听了儿子的话，苏哲若有所思，但却欲言又止。 后来，苏哲的健康状况慢慢地恢复，他回到了单位工作。只是，他不再是那个雄心勃勃的课题组带头人。他的头部受伤后，不能过度用脑，否则就会头疼难忍。单位领导把他安排到监控室工作，这个岗位虽然清闲，却只是边缘之地，薪水也比以前少很多。 继子硕士毕业后，进入一家三甲医院工作。 五 我五十岁那年生日，继子找到礼仪公司为我举办了大型主题生日活动——“妈妈辛苦了！”邀请了很多亲人和朋友参加。 继子说:“在童年的回忆里，我的亲生母亲过世较早，留在记忆中的印象很模糊。我父亲病重以后，是继母用全部身心为这个家操劳，她一边努力赚钱，一边照顾好爸爸和我们兄妹。因生活所迫她长年累月要做两份工作，她活得很辛苦，但她从无怨言。我的继母是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妈妈，她用爱和深情温暖了我们家里的每一个人。” 那一刻，掌声响起来，我的内心百感交集，瞬间泪流满面……夜深了，我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生日宴会的情景，却睡不着。苏哲附在我耳边说:“老婆，我心里有几句话，憋了很多年，一直想对你说，可是，可是，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笑着回答:“一个大男人，有话直说，磨磨叽叽地干啥？我觉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 苏哲说:“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考虑到儿子是我和前妻的孩子，以后我们也会有共同的子女，为了避免在经济上发生矛盾，我提出的AA制的生活方式。说真话，我能感觉到你心里的不快，可是你没有表示什么，就同意了。后来，在和你共同生活中，我觉得，你对这个家的付出是不分彼此的，特别是我出车祸以后，你用全部的身心来维持全家的生活。我很惭愧，这件事，在我心里很歉意，很长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今天向你说一句，对不起，是我狭隘了。” “其实，当时你提出AA制的时候，我的心里是有想法的，当时的感觉很失落……可是，我劝慰自己说，把眼光放远一些，也许烟火里的完美婚姻真的如凤毛麟角。考虑到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只能被动地接受你抛给我的AA制……但是，在我们的家庭里，总体来看，我被裁员以后失去了收入，你做得很好，没有嫌弃，没有埋怨，却一直鼓励我生活会越来越好的。这也是我能在你病伤以后拼命赚钱养家的动力，走过了那么多的困境，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包容，心心相系，才让我们度过了所有难关。” 六 这对夫妻的生活经历告诉我们，在一条路上行走的人要互相包容、彼此体谅，在有想法有矛盾的时候，应尽力求同存异。 围城里的夫妻，对生活的感悟和理解不尽相同。在各抒己见的困惑面前，眼里要容得下对方的利弊，尽力维持一个家庭的和睦。在落魄的生活里，彼此报团取暖，才能让家庭过得更加兴旺。 在构筑明天的版图上，懂得换位思考、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分歧虽在并不影响你我一路同行。人生中，这样的遇见才能让你我变成我们，才能在一条路上走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