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教会我与生命和解

清淡若水

岁末年初，我两次踏入郑大一附院的大门，病历本上徒增七枚毫无意义的挂号印记及各种不相关的诊断。三月底，我辗转于湘雅、中山眼科、中山六院、中山附属东华等医院，而北京、上海的医院更是一号难求。友人曾言，若各地医院均未能确诊，治疗便无从谈起。退而求其次，兜兜转转，我于4月17日终于来到全国风湿免疫科榜单前七的中山三院。

风湿免疫科的医生耐心倾听我的病情描述，仔细查看免疫系统生化检查结果无异常后，建议我去眼科检查干眼情况，再转至口腔科做下唇腺活检。眼科医生在简短问答之间，便敏锐察觉我可能与干燥症有关，一个普号的眼科医生便能将症状关联起来。这让我不由感叹大医院医生的专业素养。相比之下，郑大一附院的风湿免疫科的两次专家门诊却未能给出明确结果。

不由得想起，清明节那天，我去了东莞一家三甲医院，从皮肤科到风湿免疫科，再到消化内科。那位风湿免疫的女医生如超市扫码般快速浏览完我的各项检查单，笃定我没病。

当我提及诸多疑似症状，如游走性疼痛、眼干眼痛、腮腺反复肿痛，她却以各项指标正常为由予以排除。她还批评我过于轻信抖音抖友群中的经验之谈。她说：“我们医科大学本硕连读八年毕业都不敢说我们懂什么，你就听网上的人们懂点皮毛便信口开河，deepseek还能伪造大学教授的研究成果呢！”

瞬间无语。放眼望去，诊室外的三角梅已被雨打湿，我突然羡慕起那些能被CT照见的病灶。试问，若我全部指标异常，那我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当冰冷的医学数据成为唯一真相，疼痛便成了无人收留的孤魂。最后她说：“心理科、精神科在五楼…”其实，心理上的疾病我早已痊愈，身体上的疼痛却是接踵而至，如影随形……

收回思绪，去眼科检查后，我庆幸口腔科还有号源，于是临时挂号，准备进行下唇腺活检小手术。手术前，医生递给我一张风险通知书，上面写着“麻醉并发症、感染风险”等字眼，这让我心跳加速，头皮发麻。这几年，我经历了太多检查，签过太多的医院风险告知书，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我试图平复心情，深呼吸两次后，向医生询问：“这个手术需要麻醉吗？能不能不打麻醉？会疼吗？”医生笑着安慰：“不打麻醉无法进行手术。不会太疼的，我每天至少做五六例唇腺活检，每周要做三四十例，那么多人都不害怕，你怕什么呢？”

我哑然，这病怎么就这么多呢！缝针完成后，我长叹一口气。医生关切地问：“怎么了？很疼吗？”我回答：“不疼，只是感觉气不够用，上气不接下气，很不舒服。”

随后，我向医生提出了两个看似很幼稚的问题：“是干燥综合症吗？”

医生回答：“结果出来才知道，不必害怕，若是这个病，吃药控制即可。”我顿时心情放松。

接着又问道：“这个病会很快死吗？”

医生乐呵呵地说道：“哪个人不会死呢？这个病并不严重，不过是普通疾病，控制住病情后，正常生活。”瞬间我释然了。在医生眼中，免疫系统的病就像普通的感冒。

一周后的今天，我终于拿到了唇腺活检结果。报告显示间质少量淋巴细胞与浆细胞浸润并灶性聚集1灶（50个/灶），这是确诊干燥综合症的黄金指标。尽管已有答案，但心中忐忑不安，飞速赶往七楼，等待免疫科医生解读结果。

候诊半小时后，我将所有检查结果递交给上次那位女医生，她看了一眼便确认：“干燥症。”我仍有些不敢相信，追问她：“确诊干燥综合症吗？”她面无表情地回答：“是的。”

我开始向她描述所有症状和不适，最后提到：“我是外地人，来回不便，您看我该如何治疗？”她建议：“你在广东呆几个月，等病情稳定后再回当地治疗。”

她还强调：“你的报告已经一个月了，我需要重新为你做血液生化检验。”我辩解道：“这些检查是上月底才做的呀！”她却很严厉地说：“你还治不治了？还要不要命？这个病会引起全身各部位的疼痛和病变，不是一种病，而是几百种病的组合！你不是一坐下就跟我讲了一堆不适吗？都是这个病引起的。”无奈之中，我请求她尽量开重要指标的检查单。

她打印了六张检查单递给我：“按提示去做检查，两三天后出结果，下次来时把全部检查结果备齐再开药！”

交完1600元的检查费用，看着手中的检查单，盯着上面的诊断结果——干燥综合症（舍格伦），这个陌生的名词是那么刺眼，那么扎心……一切终已尘埃落定！这个瞬间，这本该是场噩梦的终结，确诊反而心安，医学判决书有时竟是救命稻草。可攥着检查单的手仍在颤抖——那些辗转三省五市、横跨三个季节的求医路，终究在命运的褶皱处刻下了永恒的印记。

从35岁那年开始，腰疼，背疼到如今。现各种不适症状已持续两三年，头痛、浑身游走性疼痛、颌面部疼痛，再到眼肿、眼干疼、眼酸胀、畏光、流泪，视力骤然下降，迫使我一次又一次踏上求医之路。不曾想，外表黑黝黝、看似健康的我，如今却陷入这般境地。这么多年来，我未曾关注过自己的健康。以前总想着，疼痛而已，还年轻，忍一忍便过去了。然而，今天并非因为害怕死亡，而是因为还有许多责任未完成，我不能倒下。

如果疼痛有声音，我想这近三年来我的身体应该每天都在尖叫。但今天，我想让这尖叫变成一首和解的诗..……身体的警钟让我对生命有了更多的敬畏，也让我学会与生命和解，与疾病和谐共处！无论怎样，能够活着，已是最大的幸运。张开双臂，坦然接受生命中的暴风骤雨，笑谈生死。我相信，历经苦难后，一切终会慢慢好起来。烟火人间，各有遗憾，但只要今天比昨天好，这就是希望。

最后，我想提醒所有追赶生活的朋友们莫待免疫系统亮红灯，才知健康才是唯一的通关文牒。给同在与疾病周旋的旅人，当医学之光照不透所有暗角，我们仍可做自己的持灯者。愿天下无疾，人间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