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

阿友么土扎

　　雨下了一整天，将整个天空浸成朦胧的灰蓝色。临近傍晚，手机在掌心震动，听筒里传来母亲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我这儿也下雨了，窝在沙发上躺了一整天，连窗帘都没拉开。”她顿了顿，窗外的雨点击打玻璃声混着叹息传来，“下雨天啊，连思绪都跟着潮乎乎的，尽想起些老事儿。”

我倚着窗台应和，看着雨水顺着防盗网蜿蜒成珠帘。儿时的记忆突然漫上来：每逢雨天，胶鞋总会灌进凉凉的雨水，书包带子被淋得发皱，我总要举着透明雨伞，踮着脚抱怨小水洼溅湿裤脚。如今却偏爱这样的时刻——泡一杯热茶，任雨声漫过房间的每个角落，看窗外的世界被雨雾晕染成水墨。原来时光真的会重塑人的性情，曾经皱着眉躲避的潮湿，竟成了能安心沉溺的温柔。

许是生理期的倦意作祟，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筋骨，绵软地躺着。原想借着雨声灵感迸发，可对着空白的笔记本，连勾勒一个简单画面的力气都没有；时针刚过七点，距离睡意还有好几个小时，思绪却像断线的风筝，在雨声里忽上忽下。这种漫无目的的混沌感让人烦躁，仿佛困在没有方向的迷宫里，连出口的微光都寻不见。

若能只钟情雨天该多好？或许心会像被雨水反复打磨的卵石，不再被纷繁的情绪裹挟。可转瞬又自嘲地摇头：长久浸泡在潮湿的思绪里，那些未及晾晒的念头怕是会长出霉斑。就像去年梅雨季，书架底层的旧书被潮气浸得发皱，连字里行间都晕染着淡淡的水痕。生活若只剩单一的色调，再美的风景也会沦为单调的背景。

推开窗深吸一口混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试着将思绪从雨幕中抽离。记忆里的画面如胶片般翻转：盛夏蝉鸣里的湛蓝晴空，初雪落在睫毛上的冰凉触感，春日枝头炸开的樱花像一场粉色的梦。原本四季轮转就是生命的馈赠，晴雨霜雪都是时光写给人间的诗行。想来我并非贪心，不过是顺应自然的韵律，在不同的景致里，想要拥抱生活最真实的模样的而已。

雨仍在下，却不再是困住脚步的枷锁。我起身打开灯，在柔和的光晕里铺开新一页笔记本。或许人生就该像这永不重复的四季，允许情绪的晴雨交替，接纳心境的起承转合——毕竟，正是这些错落的光影，才拼凑出生命最动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