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麦怀胎

白桦

谷雨时节，陈老汉蹲在田埂上，吧嗒着旱烟袋，望着自家青黄的麦田直叹气。村里的种粮能手王大爷拄着锄头路过，瞅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笑出满脸褶子：“老伙计，谷雨麦怀胎，这会儿可不敢犯懒！”

陈老汉嘟囔着：“施肥浇水都没落下，咋麦穗还这么瘦？”王大爷弯腰捏起一株麦苗，指尖蹭过叶尖的露珠：“你呀，光知道使蛮力。谷雨前后得‘扎针’——昨儿我瞅见你家地边野草比麦苗高，根底下的虫眼比蚂蚁窝还密！”

当晚，陈老汉打着手电筒钻进麦田。月光下，他学着王大爷的法子，用细竹竿挑开麦秆间的杂草，又往垄沟里撒了把晒干的艾草灰。露水湿透裤脚时，他忽然听见麦穗簌簌作响，仿佛无数小芽在壳里轻轻蹦跳。

七日后再看，麦秆挺得笔直，青穗鼓鼓囊囊的，像是揣了小娃娃。陈老汉掐下一颗麦粒捏开，乳白的浆液溅在掌心，比春蜜还稠。王大爷背着双手路过，故意拖长声调：“咋样？麦怀胎靠的不是蛮力，是顺着节气的‘巧劲儿’！”

如今每逢谷雨，陈老汉总要在地头摆上半筐新麦，给来看热闹的孩子们讲“麦怀胎”的故事。风掠过金黄的麦浪时，他总觉得那些沉甸甸的穗子，正把老一辈的讲究，轻轻埋进春天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