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华往事·搏浪记

瀚海沧浪

<p class="ql-block">(知青故事连载)</p> <p class="ql-block">  插队后第一个春节假很长,一直到正月半。过年那几天玩得很尽兴,我们故意穿着破棉袄、脚蹬沾满泥巴的雨靴,结伙在街头招摇,硬显出付落拓样。后来渐渐觉得城里的生活有些无聊,呆不住了,相约着提前回了农场。 </p> <p class="ql-block">  惯例,晚饭后去散步。北风冷冽,我裹紧棉大衣,硬撑着在江堤上看风景。黄昏中,依稀有艘大客轮经过,巨幅水浪向岸边滚滚拍来,回头浪又席卷而去,甚是气势宏大。</p><p class="ql-block"> 正为之惊叹,却听到一阵凄厉的呼救声传来,原来一条木船被水浪掀起又抛下,船上有夫妻俩带着个小孩,船虽然尚未倾覆,但已十分危急。脑中还未来得及闪现英雄们的高大形象,我们几人边狂奔边甩脱棉大衣、毛线衣裤以及内衣,只剩短裤头,蹚着急流,向那条船扑去。江水渐渐没过膝盖,大腿,到了胸部,突然一个大浪打来,我们被没入水中。浪峰过去,赤裸的身体刚露出水面,一阵冷风袭来,肤如刀割,寒入骨髓。</p><p class="ql-block"> 眼见得船有被回头浪席卷去的可能,我们束手无策,若再向前几步,则会蹈入奔腾的浪涛中。这时船上甩过一根手腕粗细麻绳,我一把接住,紧挽在手臂上,身后赵元、李猛等人已靠拢过来。我们挽着“缆绳”,向丹华港囗方向逆流前进,心知只要进了内港,人和船就安全了。</p> <p class="ql-block">  潮水越来越大,风越刮越猛,平时喜欢斗嘴的兄弟们,现在个个舌根发硬,说不出话,互相紧靠着、挣扎着前行。忽然手中绳索一松,几人齐齐栽倒在激流中,原来是船上系着缆绳的毛竹桅杆断了!瞬间小船被浪涛向下游推去十几米。</p><p class="ql-block"> 想也未想,我握住绳头,向江中跃去,迎头一个大浪袭来,连连呛了几囗浊水。旁边陈东知我泳技不佳,一把抢过绳索,缠在腰间,挥舞双臂,劈波斩浪向飘摇欲沉的木船奋力游去。</p><p class="ql-block"> 水雾中,只见他爬上波涛中的木船,将缆绳在腰间缠绕几圈,趴在船舷,紧紧抱住舱板。泡在水中的我们,在寒流中重新挽起缆绳艰难前进......经过近两小时的搏斗,船终于进了丹华港。</p> <p class="ql-block">  此时接到报警的水警船也到了,警笛大作,警灯闪烁。得知消息的农场留守人员也已聚集在港边,七手八脚将冻僵了的我们拖上岸来。刚赶到的钱队长催促道:“不能停下,赶快自己跑起来。”我迈开不听使唤的双腿,向宿舍区跑去,耳中只听到自己“咚、咚、咚”的脚步声。气喘吁吁来到寨门口,不料脚下一崴,滚入旁边河沟,李猛过来将我拖上岸,相扶着进了宿舍。</p><p class="ql-block"> 我们脱去湿漉漉的短裤头,赤身裸体钻入被窝中。屋里进来一大帮救护阶级兄弟的战友,他们手忙脚乱,有的去寻生姜红糖熬汤;有的去饮事房做夜宵;团支书周姐的带领女生捧来许多花花绿绿的被子,堆在我们床上……插队以来从没享受过这么高的待遇,心中感动,无以言表。</p> <p class="ql-block">  体格强壮的李猛、赵元率先恢复,两人爬起床,去带队干部宿舍找到林老头珍藏的药酒,咕嘟嘟灌了一大壶,兴奋得满屋乱窜。我先天酒精过敏,和张明喝了几碗姜汤仍不见效,只得老实躺在被窝里颤抖。</p><p class="ql-block"> “是不是被窝里不够热?”热心的周大姐边说边伸手探入被中。张明大惊,叫道:“我们光着身子呢!”赵元讥讽道,“弱不禁风的家伙,还不识好歹。”周姐闹了个大红脸。</p><p class="ql-block"> 折腾到后半夜,我觉得被窝里湿漉漉,莫非冻得失禁?也不敢声张,手悄悄摸下去,粘乎乎的,伸出被子一看:满手鲜红的血。原来是双腿被芦根戳出几条伤口,受热后黏住的血块融化了。</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晨,钱队长看到复又生龙活虎的我们,感慨的说,“还真是小孩屁股三把火,蛮抗冻的。”</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被救船民送来一张大红纸《感谢信》和一麻袋红皮山芋——原来,那船上装的是生产队的山芋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