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小说：浙江瓜客倒插门

长安亦君

浙江瓜客倒插门《西瓜缘》（二）小河水 香辣嫂站在瓜棚门口，晨风吹动她褪色的花格子头巾。徐自通那句“遇见你是意外之喜”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粗糙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泛白。 “我……我得回去了。”香辣嫂最终只挤出这句话，转身快步离开，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忍不住扑进这个南方男人的怀里。 回家的路上，村里的闲言碎语像无形的箭矢射向她后背。 “看那香辣嫂，丈夫才走几年就勾搭野男人……” “一个孤男，一个寡妇，在一起能有好事？久旱逢甘雨。野火遇见干柴，不燃烧才怪哩！” “听说那浙江人给她送了不少好吃好看的东西……” “啧啧，有好东西谁不想要？何况一个寡妇……” 香辣嫂咬紧下唇，加快脚步。推开家门，婆婆正坐在院子里择菜，头也不抬地问：“辞了？” “辞了。”香辣嫂轻声回答，心里却像被剜去一块肉。 　　接下来的日子，香辣嫂重新拾起家里的农活，可心思总不由自主飘向东岭那片西瓜棚。每天清晨，她都会站在院门口，远远望着那片白色塑料大棚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半个月后的一个傍晚，香辣嫂正在灶台前和面，突然听见院门被叩响。她擦擦手走出去，看见徐自通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袋东西。 她又惊喜又害怕：“你……你怎么来了？”香辣嫂心跳如鼓，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屋里。 “我来看看叔叔阿姨。”徐自通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屋里人听见，“带了些浙江特产。” 香辣嫂的婆婆闻声走出来，上下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徐自通今天穿了件干净的蓝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 “阿姨好！”徐自通微微鞠躬，递上手里的礼物，“这是西湖龙井，这是金华火腿，听说叔叔爱喝茶，阿姨手艺好，特意带了些来。” 婆婆迟疑地接过，脸色缓和了些：“进屋说吧。” 堂屋里，香辣嫂的公公坐在太师椅上，眯眼打量着这个南方人。徐自通不卑不亢，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浙江名牌香烟大红鹰，恭敬地递上一支，但老汉并没有接，只是哼声恨气地说：“你喔烟我抽不惯！”顺手从桌上拿过自己的旱烟袋，在烟包里捏出一撮，恨劲地按进烟锅壳里。徐自通赶紧掏出打火机给老人点着了火。 “叔叔，我今天来，是想跟您二老说件事。”徐自通开门见山，“我喜欢香辣，想娶她。” 　　香辣嫂手里的茶壶差点摔在地上，脸颊烧得通红。公公猛地咳嗽起来，婆婆手里的针线活也停了。 “你……你知道她有两个娃吗？”公公有些嗔怒，“你知道我们关中有‘女人不对外’的说法吗？” “知道，知道，这些我都知道。秋娃和春妮，都在县城上学。他们虽然都还小，但听说很懂事。”徐自通声音平稳，“至于孩子们暂时会怎么看我待我，我不介意，我会对他们好，我们一起把他俩培养成人。” “你是浙江人，迟早要回你们老家的。”婆婆尖锐地指出，“难道要带我们香辣去那么远的地方？——香辣虽然是我们儿媳，可自从进了这家门，我们就一直把她当亲女子待。她要走，我们舍不得！” 徐自通摇摇头微笑着说：“叔叔，阿姨，这个好商量。哪里的黄土都养人。渭北的土地很适合种瓜，我打算长期发展，把根扎到你们村里，将来有能力有条件了，帮助村里人，和全村人一起发展致富。” “倒插门？”公公的眉毛扬了起来，“你愿意？” “愿意。”徐自通回答得毫不犹豫，看样子经过了认真思虑，“只要香辣同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站在一旁的香辣嫂。她感觉喉咙发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 “我……”她刚开口，院门突然被推开，李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哎呀，香辣，你家地里的……”李婶话说到一半，看见屋里的情形，立刻住了口，眼睛在徐自通和香辣嫂之间来回扫视，脸上露出暧昧的笑容。 香辣嫂的脸更红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家地里的麦子该收了，再不下镰就晚了。”李婶识趣地改了口，却站在门口不肯走，显然是想看热闹。 徐自通站起身：“叔叔阿姨，你们考虑考虑。我改天再来拜访。”他向香辣嫂点点头，又对李婶礼貌地笑了笑，从容地离开了。 李婶立刻凑到香辣嫂身边：“哎呀，浙江人上门提亲啦？听说他在老家有房有车，好像还有老婆……既然看上你了？那就跟他好呗！” 香辣嫂没回答，转身进了厨房。婆婆跟进来，小声问：“秋娃他妈，你真喜欢那南方人？” 香辣嫂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终于点点头：“他——人实在。” 婆婆叹了口气：“你大（公公）这关可不好过啊。” 果然，晚饭时公公板着脸说：“那南方人看着精明，谁知道是不是真心？再说，他那些种瓜的法子，村里人都在笑话，说把好好的地糟蹋了。” 香辣嫂忍不住辩解：“他的西瓜苗长得可好了，比老品种强多了。” “你懂什么！”公公把筷子拍在桌上，“那些塑料大棚，滴灌管子，都是花架子！在咱们这儿，种地就得按老祖宗的规矩来！”公公咳了一声，话锋一转，“西埝地里麦黄了，我把木镰刃都磨了，晚上拾掇一下，明早起早些，趁天凉抓紧收麦！得抢天气哩！”他又转向老伴说，“你明天的任务就是做好饭，多晾些开水，把水送到地头上！” 　　第二天清晨，香辣嫂和公公一起来到自家自留地，却发现徐自通已经站在她家地头，正弯腰查看麦子。 “你怎么在这？”香辣嫂惊讶地问。 “来帮你收麦子呀！”徐自通直起身，“噗，噗”吐气吹走手心的麦壳子，把成熟的麦粒扔进自己嘴巴，边嚼边说，“我雇了两个人，一会儿就到。” 香辣嫂刚要拒绝，就听到突突突的响声，只见两个年轻人开着一辆小型收割机过来。徐自通一挥手：“好了，抓紧时间割！”收割机径直开进麦地。不到中午，香辣嫂家八亩地的麦子就收完了，麦粒也脱得八九成净了，麦秸整齐地堆在了场院里。公公没有过多的话，只是跟在收割机后，把遗留的零星麦穗拾干净了放进笼子。 接下来的日子，徐自通用实际行动一点点打动香辣嫂的家人。他帮婆婆修好了漏雨的鸡舍，给公公带了来自浙江的好酒，周末还专门去县城给秋娃和春妮送生活费，给孩子们买书包和文具。近些年，乡村孩子进城读书已经成了一股风，农村只剩下了美丽的校园和几个年老的教师。家里条件好的，家长进城陪读，条件差的、没人手的家庭，就让孩子在学校寄宿。 渐渐地，村里关于他们的闲话变了风向。 “那浙江人挺实在的嘛……” “听说他种的那些西瓜，一棵苗能结七八个瓜呢……” “香辣嫂命不错，男人刚过三年，就有人送上了门……” 　　五月下旬，徐自通的西瓜蔓开始结瓜。一天下午，他邀请香辣嫂一家去瓜棚参观。走进大棚，香辣嫂的公公惊讶地看见碧绿的瓜藤上挂满了圆滚滚的小西瓜，每一棵都精神抖擞。 “这……这也太密了吧？”公公忍不住问，“我们种瓜都是一棵苗留一个瓜，你这……” 徐自通笑着解释：“这是新品种，管理得当，一棵能结好几个瓜。再过半个月就能上市了。” 就在这时，副村长吴大个带着几个人闯了进来，气势汹汹地说：“徐老板，你这瓜不能种了！” “怎么了？”徐自通皱着眉问。 “你用的化肥农药，把我们村地下水都污染了！村里好几口井水都变味了！”副村长大声嚷嚷，“今天你必须给个说法！” 香辣嫂看见徐自通的脸色变得严肃：“我用的都是有机肥和生物农药，经过市里农科所检定了的，不可能污染地下水。” “少废话！赶紧赔偿村里土地污染费用！”副村长身后的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开始推搡瓜架。他名字吴国（gui）胜，因为好吃懒做，方圆村子人都叫他“乌龟”。香辣嫂突然站到徐自通前面：“大个哥，你讲点理！徐老板的瓜棚离村里水井远着呢，怎么可能是他们污染的？” “香辣嫂，你还没嫁过去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你知道，人家吴副村长可是兼着治安主任哩！”“乌龟”阴阳怪气地说。 徐自通轻轻拉开香辣嫂，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样吧，我现在就给县环保局打电话，请他们来检测。如果真是我的问题，我负全责；如果不是，请你们不要再骚扰我的工作。我们可是有合同的！” 副村长脸色变了变，最终带着人悻悻离开。 　　事后才知道，原来是“乌龟”捣的鬼。“乌龟”因为自己媳妇在县城给孩子陪读，一个人寂寞，就打香辣嫂的注意。碰了几次钉子后，她就对香辣嫂怀恨在心。想尽千方百计找香辣嫂的茬。这件事反而让香辣嫂的公公对徐自通刮目相看。 “有骨气！”那天下午，老头儿当着儿媳的面，难得地夸了浙江男人一句。但他又不放心地问，“不过，你这碎西瓜真能卖上好价钱？” 徐自通自信地笑了：“叔叔放心，瓜个头碎，但甜度高，瓤口好。我已经联系好了西安的超市，跟他们签定了销售合同，价格是本地西瓜的三倍。” 六月底，徐自通的西瓜大丰收。一辆辆大卡车开进村子，把碧绿滚圆的西瓜运往大城市。村里人看得眼热，纷纷来打听种瓜技术。 一天傍晚，徐自通拿着一叠钞票来到香辣嫂家，当着二老的面放在桌上。 “这是香辣这半年帮我们做饭的工钱，还有几千元加班费和奖金。”他诚恳地说，“我想正式向香辣求婚。” 公公看了眼钱摞子，两万块。他抬头看看徐自通，又看看儿媳红透的脸，突然笑了：“你小子，有眼光！我秋娃他妈是村里最能干的女人！” 婆婆抹着眼泪：“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 　　就这样，在西瓜丰收的季节，徐自通正式“倒插门”成了香辣嫂家的女婿。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家近亲戚和瓜棚的工人。徐自通特意从浙江接来了自己父母，两位老人对朴实能干的儿媳十分满意。 新婚之夜，香辣嫂坐在炕沿，紧张得不敢抬头。徐自通轻轻握住她粗糙的手：“以后别那么累了，有我呢。” 香辣嫂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 徐自通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浙江有句话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就是有缘人。”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渭北塬上的夜空，照着一望无际的西瓜棚。微风吹过，瓜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个跨越千里的爱情故事。 　　声明：1、如有其他媒体或平台转发本小说，请正确注明作者和简介，否则视为侵权。2、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联系作者删除。 　　作者简介小河水，原名董怀禄，新浪博客和微博昵称：长安亦君；微信和QQ昵称：细水长流。原中学高级教师，现已退休。十堰市首届十大名师，中国中学骨干教师。中国新文学学会、中华精短文学学会、中国作协十堰分会会员，原十堰市语言文学学会常务副秘书长，乡土文学作家，精短小说签约作家，西部文学副主编，咸阳文学院理事，曾任《青少年爱国主义教育》丛书副主编。作品见诸多种报刊杂志和网站，多次荣获文学大奖。出版有个人专集《怀念与忧思》、《黄土魂》、《董怀禄短篇小说选》、《家在牛角塬》、《我是啷嘀当》（上卷）、《好好活着》、《红苹果，紫葡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