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海南 (7) : 古老儋州的昨夜今晨

路经之友 小可

如果说海南必去的地方，我首选儋州，与细细的品味儋州相比，那些阳光沙滩的漫步，都显得平淡无奇，甚至有点 low，毕竟缺少故事。

儋州古称"儋耳"，《山海经》记载此地"离耳国"居民"镂其颊皮，上连耳匡"。汉武帝元封元年（前110年）设儋耳郡，成为中原王朝经略海南的桥头堡。

自隋唐始，儋州又成为王朝的政治流放地。其中最著名的人物非苏东坡莫属。
那时流放百越之地，堪称是仅次于死刑的处罚，除气候及生存环境恶劣外，更重要的是儋州孤悬海外，远离京城，基本上断送了政治前途，所以说 “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没有谁藏在深山老林里，等候皇帝的召唤。

宋哲宗绍圣四年（1097年），苏轼被贬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即现在的儋州，时年已62岁。

公元1100年，宋徽宗即位，向太后垂帘听政，实行大赦，东坡得以北归， 北归前他写下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这位文化流放者用三年时光在儋州播下文教火种，将中原文明基因植入海岛，东坡书院是所有游客的必打卡地。
北宋时期，当地的黎人思想落后，迷信盛行，他们用珍贵的沉香从内地换取耕牛杀牛祭神，农业生产则刀耕火种，东坡先生不遗余力的教化启迪，杜绝陋习。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全国首个宋韵书院沉浸式演出《男神东坡》，每晚7点钟在东坡书院表演，沉浸式交互演艺。
近些年，国人对于东坡先生赞誉之词不少，但冠以男神称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当年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有一幅傅抱石的《东坡笠屐图》可以拿来参考，看看先生的男神形象！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以相貌维度对 “男神” 进行定义，可能太庸俗、太狭隘了，也许我们应该从精神层面去理解？儋州毕竟是先生工作、生活过的地方，搞这种演出，此地的文化素养不可小觑。



这些年走的地方多了，才得知东坡先生足迹之广泛，并发现所到之处皆以先生做文旅题材，不只是儋州，“州州” 如此：

杭州、密州、徐州、湖州、黄州、扬州、定州、惠州…… 不知道常州讲不讲东坡的故事？当年，先生儋州获赦，从澄迈渡海北归，途经常州，并客逝于此。

东坡先生真是大好人，生前写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等脍炙人口的作品以飨我等，千古之后又作为文旅题材，被我们广泛消费。

我来过儋州两次，说实话，如果不讲东坡先生的故事，儋州的人文历史确实有些乏善足陈。

儋州中和古镇，已经没有什么古迹可览，多是复制品。
除了东坡故事，儋州最著名的可能就是古盐田了。洋浦盐田位于经济开发区盐田村南隅，始建于北宋时期，距今已有1000多年历史，是我国现存最早、保留最完好的原始日晒制盐方式的古盐场，现存完好的盐槽6000多个。
整个工艺经过纳潮、晒泥、制卤、晒盐、收盐等步骤，食盐便堆积在砚台式盐槽中。

古盐田于2013年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至今，这里的盐工们还在继续使用这一古老的传统技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讲述着祖辈们 “朝潮夕盐” 的制盐故事，但是，这应该是文旅项目的表演性质了。
海南洋浦经济开发区也在儋州，1992年开始大规模开发建设，自身比较已有很大进步，当然，与深圳盐田港、广州黄埔港等比较，还相差甚远。
个人觉得，儋州历史上有两大宝，东坡书院和古盐田；二十世纪多了一宝 —— 洋浦经济开发区；近年来又多了一宝，即恒大海花岛，只是今时今日这个 “宝” 有点烫手！
海南恒大海花岛可以说是中国房地产史上最具争议的超级项目之一，它的命运折射出中国地产狂潮的疯狂与失控，也见证了政策、资本与生态的激烈碰撞。这个号称 “世界最大人工旅游岛” 的项目，从诞生到陷入困境的过程，堪称一部魔幻史诗。



2012年，恒大集团在海南儋州规划启动海花岛项目，计划填海造地1.2万亩（后缩减至783公顷），总投资1600亿元。人工岛形似盛开的花朵，规划建设国际会议中心、七星酒店群、童话乐园、影视基地等28大业态，宣称要打造 “东方迪拜”。

2015年首期开盘时，据说创造了 “三天销售122亿” 的房地产神话，10万套公寓在图纸阶段就被抢购一空。



上岛后迎面而来的，是两座希尔顿酒店塔楼，造型颇具特色。现在的平均房价800多元/晚，还有很多优惠的套票计划。我没有时间进去酒店，不知道现在的开房率是多少？


欧堡酒店由恒大文旅集团自行经营，酒店包括4座独立建筑，分别以 “海洋、森林、沙漠、冰川” 为主题，客房总数约为5000余间，开业时曾以 “全球规模最大的单体酒店” 之一作为宣传亮点，现在平均房价约400元/晚，并有多种套餐优惠。

我用了酒店的停车场，顺便进去看了看，酒店客房只有少量开放，餐饮多已关闭，一楼部分商家室内使用的是充电灯，应该是欠费停电了。

在对面的商业街，可以看到酒店的别墅部分已经烂尾。
海花岛规划中有许多大型的会议中心，其建筑风格还是很漂亮的，只是不知道今时今日谁会在这里举行会议？

国央企自然会避而远之，你懂的。民企、外资呢？“一命、二运、三风水......”

EMBA 倒是可以来现场教学，case-study！
影视城倒是越来越像古罗马了，外墙已剥落坍塌。想起来孔尚任的《桃花扇》，“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商业街区，肯德基、星巴克位置较好，还在勉强维持；由于位置靠里，麦当劳叔叔已经走了，目测现存的商家约20%左右。

在海花岛上搜索餐饮美食，推荐的都是洋浦经济开发区，约15km，27分钟车程。

其实，商业街区还是很漂亮的，只是人去楼空。

网上说海花岛是最大的 “空城”，诸葛孔明曾唱过 “空城计”，最后化险为夷，今天的海花岛，也许只有 “空城”，没有 “计”！
岛上的婚礼小镇有10座教堂，是海花岛特色景观和婚庆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过，想结婚的新人们不用来了，教堂关门，牧师们都走了。
东坡先生是儋州的摇钱树，每年参观东坡书院的门票收入，以及餐饮住宿等相关旅游收入对财力并不殷实的儋州而言，可谓贡献不菲。

恒大海花岛自然也不想放过东坡先生！可惜，复制版的东坡故事难以吸引游客，东坡老矣。
牧师走了，商家走了，海花岛留下了什么？

据说：1600亿投资中，超过70%来自购房者预付款；12万套已售房产中，约40%未完工；80%商业配套，陷入停滞；海洋侵蚀，导致人工岛每年沉降3-5厘米，部分区域出现地基裂缝。

项目所在的儋州湾是北部湾重要生态廊道，填海工程直接摧毁了：62公顷珊瑚礁（占区域总量的21%）；84公顷红树林（相当于该区域40年自然生长量）；13种濒危海洋生物栖息地。



2017年中央环保督察将此项目定性为 “鼓了钱袋、毁了生态” 的典型案例，2019年海南省勒令拆除39栋违规建筑。但2021年项目仍通过 “文旅地产” 名义获得预售许可。

对土地财政依赖。儋州政府曾将海花岛视作 “GDP倍增器”，违规审批的背后是地方债务压力...... 不说了，这些问题留给 EMBA 去讨论吧。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 —— 周杰伦《千里之外》
这是我第二次来儋州，上一次还没有海花岛，而今日之儋州已非那时之儋州，多了一座漂浮在舆论漩涡中的人工岛。

当海花岛儿童世界沦为野草乐园时，东坡书院前的旅行团却络绎不绝，到底是谁，为儋州带来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窗外仍是阴雨，我查了查天气预报，未来数日仍难见骄阳。

我上了车，打开导航，绕过海口市区直奔秀英港轮渡码头，再见了儋州，再见了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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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一个地方，风景就不再属于你；走出一段路，回眸一望，常常发现她更生动，更美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与朋友们分享游摄中的际遇，也作为留给自己的回忆。健康着、快乐着、幸福着、偶尔也醉着......” ———— 小可 路经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