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纪念二团北京知青下乡60周年——回眸激情燃烧的岁月

月下独酌

<p class="ql-block">  2025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宁夏农垦和暖泉农场分别成立75周年和70周年,北京知青赴宁60周年。我主编的一本以北京知青内容为主的回忆录正在印刷之中,前两天,受老知青陈学平的提示,决定将回忆录中的有关知青的部分文章提前分享给大家,每两天一篇,以此纪念北京知青曾经燃烧的青春,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意!</p><p class="ql-block"> 月下独酌</p><p class="ql-block"> 2025年4月15日</p> <p class="ql-block">  第6篇 </p><p class="ql-block"> 梦牵魂绕贺兰山</p><p class="ql-block"> ——二团七连的记忆片断 </p><p class="ql-block"> 林明</p><p class="ql-block"> 1965 年 6 月 16 日,北京海淀区的 193 名知识青年怀着对未来的期望和 憧憬,在银川以北 31 公里的一个小火车站--暖泉站下火车,再搭乘多辆大卡车前往贺兰山下的农建十三师二团七连。途中只见挺拔雄浑的贺兰山和 广袤苍凉的荒漠迎面而来,这对于在大城市生活十几年的北京孩子来说, 无疑是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也成为铭刻在每一位知青头脑中 的共同记忆。</p><p class="ql-block"> 由于年代久远,许多往事在头脑中逐渐淡去,但不知为何,一提起笔, 在脑海里首先浮现的,竟是七连食堂前的那口水井。这也许是因为我们每 天都要到井前打水而形成的一种潜意识。本文就从水井写起,慢慢打开记 忆的闸门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作者林明</p> <p class="ql-block"> 一口水井</p><p class="ql-block"> 刚到连队时,300 多号人的饮食和生活用水,全靠食堂后面的一口旧水 井,十分不便。那年夏秋之交的一天,连里组织人力在食堂和连部之间的空地打一口新井。 </p><p class="ql-block"> 先由几位有经验的身强力壮老职工用铁锹从地面开挖井口,土质并不很坚硬,一两个小时功夫就挖到见水的深度。几位老职工在井下一边继续 深挖,一边小心地加宽井壁,这时是最危险的,不小心就会塌方。我们这 些知青一边把从井里挖出的泥土运走,一边往井里传递已备好的石头,井下人员先把石头垫在井底,沿着井壁码起一大圈石头,再继续往上码,越 往上码,井壁口径就要略微收缩一点,一直码到井口,使水井形成肚大口 小的形状。天黑了,继续挑灯夜战,当时二团还没有通电,点的是汽灯, 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钟才完工。不久,老职工又找来两根粗如电线杆的木 头杆子,一根立在井边,作为支架,另一根的一端绑上一块大石头,一端 系上一条粗麻绳,麻绳一端系上铁钩,挂水桶用。这根木头杆架在立起的 木杆上,利用杠杆作用,就可以不费力地把盛满水的水桶提上来了。</p><p class="ql-block"> 此后十几年,七连知青宿舍的生活用水大都依靠这口水井,知青食堂 做饭也用这口水井。井水十分甘甜清澈,即使生喝也没有问题,这并非是 我们曾参与打井的偏爱,况且我们当时充当的仅是“小工”角色,而是因 为这口水井的得天独厚位置。二团的人都知道,七连位于农场以北的最边 缘,紧邻平罗县 (实际上有一部分新开垦土地已延伸到了平罗县境内),平 罗县境内湖泊遍布,其中最宽阔的沙湖当时还只是一个渔场,现在是宁夏 的王牌景点之一。七连离西干渠和第二农场渠 (在二团称为“东干渠”) 的汇合处仅二三里路,在两渠汇合点不远,有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林中空 地有一眼泉水潺潺冒出,清澈见底,此泉的名字即“暖泉”。我曾经去过这 个泉眼,印象颇深。泉水附近还有一个名为暖泉村的小村庄,暖泉农场和 暖泉火车站或许因此泉水而得名。</p><p class="ql-block"> 直至回京多年后,我从一篇介绍贺兰山的文章中得知,原来我们用的 井水都是贺兰山的慷慨赐予。由于贺兰山山体经几十万年的雨水冲刷,日 积月累,在山前逐渐形成了许多洪积扇。由于洪水冲刷和重力作用,较大 石头滞留在了山脚跟前,较小石块冲到了更远地方,而更细小的砂石则一 直冲到平原边缘,并被一层很厚的土壤层覆盖,就是这层细砂石起到了隔 离水层的作用,从山上流下的泉水到这里就等于储存在地下水库里,因此 冲积扇边缘的水源丰富、水质优良。我们七连正好坐落于冲积扇的边缘地 带,而且距离名为“暖泉”的泉水也最近,所以在这里打井容易,水质又 好,而其他连队的井水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都不如七连的水甘甜,特别是东干渠以下的连队因土地盐碱化,井水都带有一点苦涩味。我曾在十连 参加挖排水沟会战,也曾在八连参加水稻插秧会战,在那里吃住多日,对 那里的井水味道还是有一些体会的。</p><p class="ql-block"> 20 多年前,即 1995 年 8 月,我随北京知青回访团回到第二故乡宁夏暖泉农场七队 (原二团七连),见到七连的食堂还在,食堂前的水井还在,但队里已用上自来水,水井已完成它的历史使命。正是贺兰山的泉水养育了 我们,伴随了我们十几年青春历程。</p> <p class="ql-block">知青回7连</p> <p class="ql-block">七连连部门前合影</p> <p class="ql-block"> 古文化遗址</p><p class="ql-block"> 七连是二团土地面积最大的连队,拥有 5000 多亩良田,沟渠密布,林 带纵横,但本文要写的不是七连的农牧业生产规模和“战天斗地学大寨”的情景,而是与七连相关联的文化遗址资源。 </p><p class="ql-block"> 其一是新石器文化遗址。上一世纪六七十年代之交,七连在贺兰山下的荒漠进行了大规模开垦活动,拖拉机不分昼夜地平地犁地,使经过千万 年才形成的半干旱性草原植被的自然状态受到了严重扰动。在开荒过程中, 拖拉机掘出了许多新石器时代的器物,有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石斧、石 棒、石磨等,还有一些不知用途的石制器具,我也曾在地头捡到过。这些 器物的发现,表明这里曾是远古人类生产和生活的场所。</p><p class="ql-block"> 七十年代初,中国古人类研究所的著名学者贾兰坡先生 (北京猿人头 盖骨的发现者之一、中国科学院院士)、宁夏考古研究所的钟侃先生 (文革 后曾任宁夏博物馆馆长) 都亲自率队前来七连考察,说明即使在当时文革 时期,考古界对这里的遗址还是很重视的。尽管新石器遗址在开荒过程中 受到破坏,但由于其分布面积很广,仍有部分器物保存下来。</p><p class="ql-block"> 其二是西汉古墓群。西汉古墓群位于七连的西南边缘,即昊王古渠西侧的洪积扇上。天气晴朗时,在七连住地就可以望见汉墓的土丘状起伏轮 廓。据史书记载,公元前 127 年西汉大将军卫青率军北上,驱逐匈奴,第一 次把大汉王朝军事力量延伸到贺兰山下,随后汉武帝在贺兰山东麓设县镇守,其辖所就在今暖泉农场一带,标识着中原汉族政权第一次把有效管辖权推进到中国西北边境。 </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末,连队大搞增产增收运动,为了多积肥,我曾和几位战友一同到汉墓附近的羊圈为连队拉羊粪,休息时曾在汉墓群中转悠了半天, 除几座小山似的大土丘外,都是一些不显眼低矮土丘,土丘的大小似乎暗 示了身份等级。我们还爬上大土丘眺望远方,除了放牧的羊群以外,这些 汉墓在苍凉荒漠中显得格外孤独落寞。</p><p class="ql-block"> 其三是昊王渠。昊王渠在西干渠西侧约几百米远的地方,离七连的西 缘不远。史书记载昊王渠是西夏王朝著名君主李元昊当政时修建的,故起 名为昊王渠。从残存遗址看来,渠底约宽二十米,规模与今第二农场渠相 近,说明其工程浩大。但是,昊王渠并没有像唐徕渠那样到今天还在发挥 作用,而是很快废弃了,根本原因是选址失误,将水渠建在贺兰山洪积扇 上,渠道下面是粗砂砾石,渗漏严重,而且穿越自然形成的多个泄洪沟壑, 极易冲毁。如果将昊王渠的选址东移到洪积扇边缘,也就是与今西干渠一 线重合,或许情况会有所改观,当然,历史是不能假设的。</p><p class="ql-block"> 六十年代末,我曾和几位战友前往昊王渠羊圈为连队拉羊粪,昊王渠 的堤坡如今被当作羊圈的后墙。我们多次拉着装满羊粪的平板车在昊王渠 底行走,渠底已被羊群踏出一条土道,平坦得可以走汽车。向两侧望去, 只见高大平缓的渠堤延伸到远方,见不到尽头。我们去昊王渠时可以抄近 路,拉着空车翻越渠堤,但装满羊粪的平板车是拉不上渠堤的,只能绕道从鹿场那边的一个豁口出来。1995 年 8 月,我随北京知青回访团回到暖泉农场七队时,特意来到鹿场西侧的昊王渠堤上面,以贺兰山和鹿圈背景拍照留念。</p> <p class="ql-block">汉墓群</p> <p class="ql-block">昊王渠</p> <p class="ql-block">  其四是贺兰山岩画。其实贺兰山岩画所在地并不在七连的土地管辖范 围内,而是作为一种借景,就好比北京西郊的玉泉山并不在颐和园,而是 颐和园不可缺少的借景。岩画在贺兰山东麓有许多分布,其中著名一处就 在插旗口。插旗口位于正面俯视七连的山口上,在七连住地极目眺望,插 旗口方向偶尔飘出的袅袅炊烟,更使它充满了神秘感。在二团范围内,七连应是远眺贺兰山风光 的最佳地点之一。因为 七连正好位于贺兰山最 高峰敖包疙瘩 (俗称马蹄峰,海拔 3556 米) 的正下方,从最高峰垂直往下看去就是插旗口, 从插旗口再往下就是贺 兰山最为壮观的洪积扇(这在卫星遥感图上能看得很清楚),以插旗口为视点中心,贺兰山就好像 一幅展开的巨幅画卷,其精华部分一览无余,往西南方向是著名的人头山, 向北是大水沟口的三角尺斜边般平直的坡面。</p><p class="ql-block"> 1968 年夏天的一个假日早晨,我和几位战友去贺兰山游玩,目的就是到插旗口探一究竟,以满足好奇心。一路所过之处,都是山洪冲出的沟壑,荒凉山坡上布满了低矮灌木和大小砾石。经过两三个小时跋涉,近中午时 分终于走到山坳,只见一个掩蔽在树丛中的小山村,这就是我们早已耳闻 的金山村,村中房屋和院墙全部用石块砌成,我们向村民买了十几个鸡蛋, 借了一个小锅,在村边一棵大树下架锅煮起蛋来。在村口远眺东方,只见 山下各连队营房在广阔平原上南北一字摆开,显得十分渺小,黄河在天际 线上依稀可见。吃完鸡蛋,又在村子里转悠一会就下山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那时我们完全不知道插旗口隐藏着一个惊人的远古秘密,如果 当时从村子继续往前走,就会进入一条遍布岩石的山沟,耸立的岩石上刻 画着许多神秘莫测的古怪符号。直至多年以后,我从一本介绍贺兰山岩画 的图书中,才得知插旗口也是岩画分布点之一,我们当年真是和岩画失之 交臂。但话又说回来,即使当时能看到这些岩画,也不可能理解它所包含 的神秘信息。前几年还有媒体爆料,说在亲征西夏的战争中死去的一代天 骄成吉思汗,其遗体就秘密埋葬在插旗口,且不论其可靠性如何,也算是给与七连有关联的文化遗址略微加分吧! </p><p class="ql-block"> 现在新石器遗址、西汉汉墓和昊王渠均属于自治区文物保护范围,而贺兰山岩画列入我国重要文物保护名单,还成为非正式的世界文化遗产, 国家邮政部门为贺兰山岩画发行了邮票。有的银川市地图为银川市和平罗 县之间的西汉古墓和新石器遗址标上了文物标记,那也是七连的大概位置。</p> <p class="ql-block">贺兰山岩画</p> <p class="ql-block"> 贺兰山腹地</p><p class="ql-block"> 从暖泉农场向西翘望,贺兰山好像一堵高大的灰褐色石屏风展现在人 们眼前,山体上除了一些稀疏的低矮灌木外,看不到什么绿色植被,更不 要说茂密的森林了。其实这只是远眺贺兰山的表浅印象,而贺兰山深处却 是生机盎然、峰峦叠嶂,别有一番意境。 </p><p class="ql-block"> 1969 年 8 月,二团有一批基建用的圆木急需从贺兰山林场运出。这一艰巨任务由三连和七连各派一个排的男知青去完成。任务下达以后,发给我们每人一个军用水壶、一副坎肩、一顶草帽,劳动工具就是一条几米长 的麻绳,用于拴拉木头。我们住在苏峪口深处的贺兰山磷矿的两排废弃的 简陋平房里。平房建在一个山坡上,坡下平房房顶和坡上平房门前地面几 乎在一个平面上。我们每天的任务就是徒步几十里羊肠小道,翻山越岭,爬到贺兰山林场的一个近 40 度的陡峭山坡上,把砍伐倒地的树木拴上绳子拉到下面山沟里。为了防止绳子在途中脱落,我们都学会使用一种叫“猪蹄扣”的绳结,越拉越紧,把木头拖回磷矿平房下面的一个小山沟里卸下, 摆放整齐,再由团部派卡车运出大山。</p><p class="ql-block"> 由于山间小道遥远曲折难走,还要翻越几个山头,因此我们每天上午 拉两趟,下午拉两趟就算完成任务。一些老乡用毛驴驮着木头下山,而我 们完全靠着两条腿,其艰辛可想而知。但是,只有到了贺兰山腹地,我们 才真正感受到与贺兰山苍凉外表完全不同的盎然生机,这里群山环绕,松 杉密布,郁郁葱葱,恍然如世外桃源。我们虽然每天劳动十分辛苦,生活 单调无味,但在这个森林大氧吧里,也感到了一些精神上的放松。离我们 的伙房百米远有一个岩洞,洞内阴凉,有一眼泉水从岩洞深处流出,我们的用水全靠这眼泉水。我还曾经帮伙房进洞挑水。不知现在这个泉水还在 吗?如果还在,也许被充作矿泉水了吧?当年 8 月底的一天,大雨下了一天 一夜,山区的简陋公路被冲毁,山外的卡车无法进山送给养拉木料,我们十多天没有鲜菜吃,每天以咸菜就馒头、或以酱油下面条。无奈之中,带 队的副连长带着几位知青在森林深处里采集了一些野蘑菇,还用步枪猎获 了一只青羊 (当地对岩羊的称呼),勉强改善了几天生活。野蘑菇酱油下面 条,是我终生难忘的美味。</p><p class="ql-block"> 一天中午,副连长召集全排每人带上一个背篓或扁担,到山下的苏峪 口去把蔬菜粮食等给养背回来,因为山中道路毁坏严重,一时难以修复, 卡车仍然无法进山,只好靠肩挑背扛了。我们在下山途中见到路面到处是暴雨冲刷的豁沟和滚下的巨石,行进艰难,直至下午四五点钟才到达苏峪 口的一个村庄,卡车停在村口等着我们。我们每人背上 20 斤粮食、蔬菜和 其他生活用品,从连队捎来的十几个西瓜无法携带,只好就地吃掉。因太阳即将落山,我们仅休息了半个多小时即往回返,背着重物上山,更为耗 力,走走停停,在暮色中还要注意不要被冲到路面的石头绊倒,直至晚上10 点夜空繁星密布时,我们才陆续地回到住地。这一天,我们在崎岖不平 的冲毁山路上艰辛步行了近 10 个小时。后来我们返回连队以后才知道,那天暴雨使农场西干渠多处决口,洪水淹进了知青宿舍,主干道水淹最深处 齐胸深,大片田地被毁,农作物损失很严重。</p><p class="ql-block"> 现在,苏峪口内的贺兰山林场已变身为 4A 级旅游区和国家森林公园,空气清新,风景幽美。到这里悠闲度假和游玩的游客和驴友,如果知道我们当年在贺兰山腹地的艰苦经历,不知有何感想呢? </p><p class="ql-block"> 在宁夏十几年的军垦生活,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酸甜苦辣,尽尝其中。有时我在睡梦中仍会依稀见到巍巍贺兰山、白墙灰瓦营房、以 及曾经一起战斗和生活的战友们,真的是梦牵魂绕贺兰山啊!</p> <p class="ql-block">初来乍到的知青</p> <p class="ql-block">赴宁30年回访第二故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