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神州陆沉”的桓温传奇

艾亲

＞＞桓温，字元子，今安徽怀远人，东晋政治家、军事家、书法家、权臣。

桓温是东汉大儒桓荣的十世孙，其父亲桓彝“衣冠南渡”后好交结名士，后升迁为宣城太守，使桓氏成为高门望族，跻身“江左八达”之列。桓温出生不久因啼哭之声嘹亮而被擅长看相的名将温峤誉为“英物”。

东晋赌博之风盛行，少年桓温一度也沉迷于赌博。一次，桓温输得很惨，又不敢和父亲说，就想到了名士、好友袁耽帮忙。袁耽是赌博高手，恰在家中居丧，一听桓温的来意，二话不说就跟着桓温到了赌场。赌场老板不认识袁耽，就轻蔑地说：你以为你是袁耽啊？袁耽也不说话，很快就将桓温输的钱赢了回来，桓温在一旁兴奋至极。袁耽站了起来，霸气地对赌场老板说：你竟然不认识袁耽！之后，两人扬长而去。

公元328年，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杀害，泾县县令江播参与了谋划。年仅十六岁的桓温“枕戈泣血”，誓报父仇。三年后，桓温利用江播去世之机，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播的三个儿子，终报父仇。

桓温报了父仇而被时人赞许，其也一下子变得成熟了，后被晋明帝相中，于是“爽有风概，姿貌甚伟”的桓温被选为南康长公主的驸马，官拜驸马都尉。公元335年，年仅23岁的桓温外任琅琊太守，驻守北部边境。期间，桓温积累了理政和治军的经验，更重要的是感受到了东晋面临的强大外部压力。

话说西晋为了弥补劳动力的短缺，允许胡人内迁，其中匈奴、鲜卑、羯、氐、羌等少数民族数量最多，“五胡”迁居内地多年仍不事生产，而是以烧杀抢掠汉人为主要生存途径，一时“中原故族十不存三”，史称“五胡乱华”。比如，石勒、石虎所领的羯人是最凶残的一支部族，他们屠城盈野、杀戮无数。

在如此大背景下，桓温把半辈子的时间都用在了北伐的事宜上。

公元343年，桓温任前锋小督、假节，率部据守临淮，据此，其有时间与幼时交好的荆州刺史庾翼深入交流，两人均有心忧华夏、立志收复中原的思想基础，曾相约一同匡济天下。不久，桓温升任徐州刺史，都督青、徐、兖三州军事，领命协助庾翼北伐。

庾翼选择荆州重镇襄阳城作为经营中原的基地，襄阳西向关中，北进中原。就在桓温与庾翼准备大展宏图之际，庾翼突然病逝。庾翼去世后，桓温被任命为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都督荆、司、雍等六州军事，实际掌握了长江中上游的兵权。

对于北伐，前方在准备，朝廷在争吵。贵族们各怀心事，一方面担心力量不强而引火烧身，另一方面担心北伐取胜后既得利益将会被打破。桓温深知个中奥妙，其选择了第三条路：平定蜀国。简单来说就是先易后难。

话说在西晋末年，蜀郡的氐族领袖李特起兵反晋，到公元306年，其子称帝，史称成汉；到公元343年传位到了李势。李势骄狂贪财，杀人夺妻，不理国事，残害大臣，滥用刑法，以致人人自危。

公元346年底，桓温向朝廷呈报讨伐成汉的奏章，其未等回复就亲率一万精锐踏上西征之路。晋军一路犹如神助，连克天险，攻到成都城下。成汉军队没见过如此拼命的敌人，很快就全军溃败。桓温攻入成都，统治蜀地四十六年的成汉政权覆灭，至此，东晋统一了南方。

然而，桓温的巨大战功却让有些人高兴不起来，世家大族为争权夺利，担心桓温坐大成势，就拿桓温“未有回复就发兵”说事。桓温认识到朝廷只是把“北伐”作为宣传口号，实际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为此桓温痛心疾首地感叹说：中原板荡，神州陆沉！

恰在此时，后赵暴君石虎病逝，石虎诸子为争夺帝位而相互攻杀。桓温意识到这是难得的机会，谋划趁后赵内乱之机北伐。就在桓温屯兵安陆之时，征北大将军褚裒也瞅准了这个机会，其利用褚太后的关系，最终成为北伐的主帅。

但是，褚裒的能力不足以支撑其雄心。褚裒出征后损兵折将，更是将二十万难民拦在长江以北，以至惨遭胡人屠杀。有此罪孽，褚裒羞愧、抑郁而亡。

还是争权夺利在作祟，桓温没有等到北伐的机会，朝廷改派“笔下千言，胸无一策”的殷浩为都督。四年间，殷浩手下大将被杀，还逼反了羌人首领姚襄。桓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其想方设法把殷浩拉下了马，殷浩被废为庶人，从此军政大权落到桓温手中，桓温终于可以施展自己的本领了。

几次“试错”后，桓温信心“爆棚”。桓温北伐首选的是前秦，前秦是氐族人苻洪占据关中建立的政权，只要打败了前秦就能从战略上占据主动。

公元354年初，桓温亲自制定了“两路合击”的战术，其亲率步骑从江陵出发直趋武关，梁州刺史司马勋兵出子午道，意欲从东、南二线合击前秦。晋军一路挺进，历经数次血战，生擒大将郭敬，击退淮南王苻生，顺利进入关中。

前秦皇帝苻健命苻苌、苻雄等将领率五万军队屯兵峣柳以阻挡晋军。桓温因势而变，其转战灞上，迫使苻苌部退守长安城南，苻健在长安城内深沟自固。

晋军形势一派大好。桓温抚喻百姓，关中百姓牵牛担酒沿路迎接，许多老人更是痛哭失声，说：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官军！

然而，晋军粮草不足，桓温打算就地收麦，于是屯兵不前。苻健判断晋军粮草缺乏，遂坚壁清野。同年六月，桓温因粮草不继被迫撤返江陵，并将关中三千多户百姓一同迁走。前秦军队随后趁势追击，晋军在败退中伤亡甚众。

桓温第一次北伐先胜而后败，算是无功而返吧。

回到京城，朝廷拜桓温为征讨大都督，桓温把众多亲信安排在重要位子上，为再次北伐作好了充分准备。

公元356年，反叛东晋的羌族首领姚襄为抢占地盘，借周成反叛东晋之机，从许昌提兵向占据洛阳的周成发起进攻。桓温觉得时机甚好，遂发动第二次北伐。

桓温大军攻到洛阳南的伊水时，姚襄立刻从洛阳撤兵以全力对抗桓温。两军隔河相望，桓温识破了姚襄半渡而击的诡计，迫使姚襄只得正面决战。桓温亲临前线，披甲督战。晋军在兵力、装备、士气和战术上均占优，姚襄大败，领残部逃往洛阳北部的平阳。而占据洛阳的周成开城投降，沦陷数十年的西晋故都洛阳重新回到东晋的怀抱。

桓温进驻洛阳，整修、拜谒了司马氏的先皇陵寝。当鲜卑族的前燕慕容部前来“凑热闹”时，桓温率部一举将其打败，并顺势收复了许昌。之后，桓温留下弟弟桓豁统兵于洛阳，自己带着三千户百姓南归。

桓温收复洛阳的政治意义远大于战略意义，使东晋的势力范围扩展到了黄河南岸，也使桓氏一族在权势上首屈一指。

到公元369年，桓温被任为大司马，权力达到巅峰。此时的桓温仍想着北伐，但是随着南北世家的利益得到调整，已无意收复失地，反而认定桓温只是利用北伐树威，最终将“代晋称帝”。君臣贰心、臣臣不合，注定了北伐的命运。

话说西晋覆灭后，鲜卑首领慕容皝在辽西建立政权，史称前燕。前燕经过不断蚕食，统治了冀、兖、青、幽等州；公元365年，又一举拿下洛阳。

洛阳再次沦陷，刺激到了桓温，其不能没有动作，遂决定第三次北伐。

公元369年，桓温与桓冲、袁真率步骑五万北伐前燕。此次北伐，桓温没有听从谋士郗超“直扑邺城、一战决胜”的意见，而是采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显然，桓温随着年龄加大，赌性变小了。

大概是天意吧，当晋军进逼金乡时，正逢大旱，水道不通，晋军又遇到了第一次北伐时军粮耗尽的问题。前燕大将慕容垂率八万大军于枋头与晋军对峙，摆出持久战的架势。桓温知道不可能胜，便命令焚毁战船，退军而去。慕容垂率骑军与晋军战于襄邑，桓温大败，死伤三万。

桓温北伐尽管胜少败多，但是积极意义不可否认，一是通过对北方的氐族、羌族、鲜卑族统治者的打击，极大地削弱了“五胡”的军事实力，比如，鲜卑族部落建立的前燕就于公元370年被灭。二是客观上支持了北方民众的反抗斗争，比如，北方众多百姓受北伐的影响而南迁，谢玄后来招募这些北方流民组建成“北府军”，因这些人与“五胡”都有血海深仇，都有收复河山的信念，故而战斗力极为强悍，为荡平乱世作出了重大贡献。

桓温被后世所诟病的主要原因是向朝廷索要“九锡”以及妄自立废、阴谋篡位。

公元371年，桓温为了重立威名，废黜了司马奕，另立司马昱为帝；第二年司马昱驾崩后又立不到十岁的司马曜。公元373年，桓温入京，王坦之和谢安挫败了其篡位的企图，并竭尽忠诚辅佐司马曜，终使晋室安稳。同年三月，桓温病亡。

后话，公元383年，谢安谢玄叔侄领七万晋军在淝水神话般地战胜了前秦三十万大军，东晋把边境推进到了黄河边上，此后长达几十年再也没有外族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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