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沂蒙春歌 风韵诗画里的临沂

魏巍沂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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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片:自拍+网络

《沂蒙春歌》

临沂的春风是有纹路的。它掠过沂河时，先掀开银雀山汉墓的竹简——那些记载着《孙子兵法》的西汉竹片，我曾在博物馆里见过，竹节间的虫蛀痕迹像极了古诗里的句读。作为常泡在古籍里的人，总觉得这风带着文字的体温，连吹开琅琊古城遗址残垣间的荠菜时，都像在翻一本古老的线装书。

在王羲之故居，洗砚池边的杏花又落了。我蹲在池边临摹《兰亭序》，墨汁里混着花香，笔尖掠过“永和九年”的起笔，恍惚看见曲水流觞的雅集。隔壁茶馆的老师傅说过，洗砚池的水煮茶自带墨香。我试过，蒙顶甘露的清甜里果然浮着一丝草木青气，像极了竹简上的千年光阴。后来每次摊开稿纸，鼻尖总会掠过那缕若有若无的香，笔下便多了几分行云流水的畅意。

蒙山的云雾是我的灵感缪斯。四月的龟蒙顶，晨雾漫过“寿”字摩崖石刻，像给山体披上纱衣。我常坐在石阶上写散文，看挑山工背着竹篓掠过，篾间晃出几枝野樱。有次一枝野樱掉在笔记本上，后来成了我小说里“沂蒙春信”的意象。下山时路过沂河湿地，芦苇荡里白鹭扑棱着水面，渔民哼唱的小调与《沂蒙山小调》隐隐相通，那些带着露水的渔家话，都成了我散文里鲜活的段落。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沂河的水是静谧的，清晨，当太阳从沂河东岸冉冉升起，滨河西岸的早市又忙碌起来，蔬菜水果、生猛海鲜、鲜花美食一应俱全。这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供需两旺。商贩的吆喝声和购买者的讨价还价声，构成了一幅和谐共生的交易图景。早市不远处的“祥园畅响合唱团”“迎朝阳合唱团”“迎朝阳合唱艺术团”歌声彼此起伏，好不热闹。模特队、暴走团、气功队竞相发力，同河边垂钓者构成动静相宜的美好画面。

临沂的烟火气里藏着更深的诗。凌晨五点的糁汤摊是我的“移动书房”。牛骨汤在老铜锅里咕嘟整夜，老板撒蛋花、淋辣油的动作，像极了书法家挥毫。我捧着粗瓷碗，看热气模糊了《齐民要术》里“羹臛法”的字迹，咬一口焦脆的朝牌——这饼边的裂纹多像书法里的“飞白”啊，原来早餐也能吃出美学。

最难忘的是萤火虫水洞的春夜。乘橡皮艇穿越溶洞时，洞顶的萤火虫突然亮起来，千万点微光织就星河，坠在水面上晃成碎钻。我想起《聊斋志异》里的鬼火描写，原来真正的浪漫是这般温柔璀璨。那晚我在手机备忘录里写了100多句诗，每一句都闪着萤火的光斑，这里也成为我采风时最难忘的灵感源泉。

在沂南竹泉村，我跟着老奶奶学摊煎饼。石磨转动时，玉米面的香气混着柴火味钻进鼻腔，鲁迅笔下的社戏场景突然清晰起来。老奶奶用竹片抹油的动作行云流水，薄如蝉翼的煎饼在石板上成型时，我忽然懂得：最质朴的食物里，藏着最本真的生活哲学。曾记得古代有位南方诗人路过临沂，品尝了煎饼卷大葱后留下一副对联：“上联是铛园糊稀摊开大，下联是酱多盐少卷上长，横批是越吃越香。”煎饼沾酱卷大葱，麦香与酱香交织的味道，分明是深入骨髓的乡愁。我陪客人多次到这里浏览采风，撰写的《走进竹泉村》《竹泉村的早晨》分别在全国征文中获奖。

当春风吹过临沂港的集装箱，在此发往欧洲时，古老与年轻在此相遇。我见过智能机械臂搬运柳编筐，金属光泽与棕褐藤纹交叠，像现代诗与文言文的对仗；见过新琅琊不夜城的汉服姑娘弹奏柳琴戏，唱词里的方言俚语与《诗经•国风》韵律暗合。年轻人举着“王羲之毛笔冰淇淋”走过，我忽然想，若书圣见此景，怕是要蘸着奶油，在竹简上写一句“春风得意冰淇淋”了。

我的书桌抽屉里，藏着临沂春天的碎片：一片竹简复制品、蒙山野樱干花、朝牌压成的书签、萤火虫洞的门票——背面是那晚写的诗句。这些碎片拼出的，是一座城市的灵魂：是竹简里的智慧，是煎饼里的乡愁，是春风里“不拘一格换新颜”的勇气。

又一阵春风掠过王羲之公园的“永”字灯箱，我铺开新的稿纸。临沂的故事，从来不是凝固的风景，而是流动的河。当笔尖落下时，我知道，这篇关于春天的散文，永远有新的段落等待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