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昨天,2025年4月22日。</p><p class="ql-block">噩耗传来无比悲痛!上海华山医院神经外科徐启武教授不幸辞世!</p><p class="ql-block">苍天泪目,全网同泣!</p><p class="ql-block">网上已看到许多悼文,读着读着脑海里浮现起徐老师三十年前的音容笑貌……</p><p class="ql-block">那时徐老师刚年过50,却已是全国神经外科著名的专家,对我们进修生儒雅、谦和、严谨,对病人和谒、温暖、认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是1996年年底在华山医院神经外科住院病房的门口拍的集体照。当年来自全国各地神外进修生就这么几位,进修的这一年里徐老师几乎每天都带着我们几位进修生查房、手术。</p> <p class="ql-block">这是1999年徐老师来我院指导手术时拍摄</p> <p class="ql-block">徐老的音容笑貌仿佛昨天!</p><p class="ql-block">他对我们的教诲能受用一生!</p><p class="ql-block">沉痛哀悼徐老,徐启武教授千古!</p><p class="ql-block">愿老人家一路走好!</p> <p class="ql-block">温州中心医院孙军院长在华山进修生微信群里发了十分感人的悼念文:</p><p class="ql-block">沉痛悼念徐启武教授!惊闻徐主任仙逝,前虽有耳闻,然仍是不信不舍!我们与徐主任的交集自我们肖主任开始已有半世纪余,虽近年交往不多,然徐主任教授身上“舍我其谁的气魄”与“谦谦君子的风度”,刚与柔的完美交融深深地影响着吾辈。台上持刀,“非我不可”的担当,直面疑难病例,果敢而坚决,尽显大家风范;而台下,他又是温润长者,对晚辈循循善诱,对同行谦逊交流,以君子之风润物无声。这份刚柔并济的独特气质,既是他攻克医学难关的利刃,也是温暖人心的暖阳,更是鼓励我们事业不断前进的动力,永远值得我们铭记与传承。徐启武教授永垂不朽!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合十][合十][合十]</p><p class="ql-block">温州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p> <p class="ql-block">江西省人民医院副院长古金海是徐老师第一位博士生,古的纪念文感人至深!</p><p class="ql-block"><b>伟大的平凡,平凡的伟大</b></p><p class="ql-block"><b> —</b>—紀念我的老師徐啓武醫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今天,公元二零二五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午八点四十二分,在诊察室里,笔者接到朋友来电。来电称,我的老师徐启武医生,于今天凌晨在上海仙逝。</p><p class="ql-block">如雷轰顶,错愕,震惊,接着是心脏抽搐,喉头哽咽,久久不能自己,整个上午心不在焉。</p><p class="ql-block">中午,独自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心如刀绞,灵魂出窍。</p><p class="ql-block">三年前,母亲过世,笔者回老家安葬母亲,却未曾哭过。</p><p class="ql-block">母亲的葬礼结束后,小弟弟问我,哥,妈妈过世了,你好像没有悲伤,反而觉得轻松,为什么?</p><p class="ql-block">我答道,是的,我没有悲伤,反而觉得轻松。妈妈不是死了,而是回家,她老人家该回去了;作为儿子,你我已尽到责任,也该解脱了。</p><p class="ql-block">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心如止水,面无表情,平静得让弟弟震惊而又疑惑。</p><p class="ql-block">母亲过世之时,年已八十四岁,早过耄耋之年。生命的最后四年,母亲因老年痴呆而失能,全靠小弟弟夫妇照护,了却残生。</p><p class="ql-block">老年痴呆的母亲,不认识儿子,不认识家,不认识钱。儿子、家、钱,对于一个目不识丁的农村老太来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三样东西,而我的母亲在生命的最后四年里,不认识这三样东西。</p><p class="ql-block">母亲是该回去了。何况,守寡的母亲养育了一个在省城当大医生的“进士(博士学位)”儿子,够她骄傲一辈子,她是带着骄傲离去的。</p><p class="ql-block">而老师的离去,却不一样。</p><p class="ql-block">老师虽然年过耄耋,脑子却依然清楚亮堂,性情依然开朗豁达。</p><p class="ql-block">仅仅在几个月前的某个清晨,我还给老师打过骚扰电话,谈到自己受酒瘾的折磨,甚至有自杀的念头——笔者患有双向情感障碍和酒精成瘾症。</p><p class="ql-block">在我长时间的宣泄之后,老师乐呵呵地说,金海,我理解你,但我知道,一个人要自杀,是不会把自杀的念头告诉别人的;……说完了吗?你该去上班了。</p><p class="ql-block">是的,该去上班了,生活还得继续。想自杀,只是对老师说说而已,师徒如父子。也许,潜意识里,自己一直把老师当成了父亲。</p><p class="ql-block">父亲,是登天的梯,是拉扯的牛。而我,从小就失去了父亲,孤苦无依,哀告无门。是的,老师是我学业上的师傅,精神上的导师,潜意识里的父亲——教父。</p><p class="ql-block">当老师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点,却无法告诉他,他再也不会听到我的话语。</p><p class="ql-block">一个人老不老,不是看年龄,主要是看他的脑子清楚不清楚。几个月前,老师的脑子还清楚得很,怎么说“过了”就“过了”?</p><p class="ql-block">我可以不可以不甘心?我可以不可以不认命?</p><p class="ql-block">笔者成为quyisan(上海话,徐医生)的研究生,还是在公元1992年。转眼间,笔者已经退休;转眼间,老师已离我而去;转眼间,老师与学生,已然阴阳两隔。</p><p class="ql-block">我可以不可以不甘心?我可以不可以不认命?</p><p class="ql-block">提起徐启武教授,他对中国现代神经外科的贡献,他的手术风格的从容细腻,他对病人的全心身热爱,他的医德的高尚无私,他对学生的循循善诱,但凡是他的同事、朋友、患者、学生,无不称颂道奇,无不赞赏有加,有的弟子甚至高山仰止,奉若神明,毋庸笔者在此罗列、赘述。</p><p class="ql-block">而作为学生,笔者景仰老师的,是老师的君子人格。</p><p class="ql-block">所谓人格,首先是作为人(而不是动物)的本质属性,尤其是人的社会属性;其次是作为某人(而不是其他人)的品质属性,尤其是某人的品德属性。</p><p class="ql-block">所谓君子,是与“小人”相对映的一种称谓。君子者,人格完整而独立,道德高尚而自觉,思想开明而开放,灵魂虚灵而明觉者也。</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师quyisan,是君子么?不仅仅我,认识徐启武教授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而且,完完全全是,地地道道是。</p><p class="ql-block">老师的人格,完整而独立。</p><p class="ql-block">富贵不能淫(淫者,放纵、过度之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说的就是老师这一类人。</p><p class="ql-block">记得在华山医院读研究生期间,听说老师有望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弄个正七品的官儿干干。后来又听说,老师放弃了,宁愿终身当一个纯粹的医生,而不愿入官场。</p><p class="ql-block">富贵不能淫,即是此谓。</p><p class="ql-block">老师的道德,高尚而自觉。</p><p class="ql-block">如果要在中国的医生中,推选唯一一个肯定不收红包的医生,我毫不犹疑地把这一票,投给我的老师quyisan。</p><p class="ql-block">老师的思想,开明而开放。</p><p class="ql-block">大凡名医名家,到了老年,不少人变得过分自信,固执己见,故步自封。而老师quyisan却终身学习,与时俱进,甚至从谏如流。</p><p class="ql-block">记得,大约在本世纪初,有一次,学术会间隙,老师与笔者聊起手术风格的话题。</p><p class="ql-block">老师说,金海,听说你开刀比较快啊……</p><p class="ql-block">笔者答道,老师,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是说我开刀比较粗,是么?</p><p class="ql-block">老师笑笑,不言语。</p><p class="ql-block">笔者辩解道,老师,手术快不等于动作粗,关键看效果。例如,延髓到上胸段的髓内室管膜留,长十六厘米,我能在三个小时内,全切肿瘤而结束手术,不输血,患者术后还能照常当货车司机,能说我的手术粗吗?</p><p class="ql-block">笔者继续说,而您做手术,似乎耗时太长,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不是最完美。</p><p class="ql-block">笔者继续说,您的手术耗时太长,究其原因,除了慢工出细活的道理之外,似乎……</p><p class="ql-block">“似乎”什么?老师逼问。</p><p class="ql-block">笔者自觉失言,却收不住话头。无奈,笔者只好期期艾艾地说,似乎……废动作多了点。</p><p class="ql-block">老师惊诧,若有所思。良久,一脸释然,微微点了点头。</p><p class="ql-block">两年后,笔者又跟老师在学术会议的间隙闲聊。老师告诉我,金海,上次你说的手术废动作问题,我回去检讨了一下,有所改进,现在做手术快多了。</p><p class="ql-block">说这番话的时候,老师满脸的灿烂与自得,神情像个得了奖状的少年。</p><p class="ql-block">这回,轮到我惊诧了。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啊,听了学生的一句失言,一句无心之言,竟然去修正(不是纠正)自己几十年养成的手术风格!</p><p class="ql-block">老师思想的开明与开放,大抵如此。</p><p class="ql-block">老师的灵魂,虚灵而明觉。</p><p class="ql-block">人的灵魂,别人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我,作为学生,却能看到老师的灵魂——透过他的心境的宁静,以及他的态度的安详,可谓管中窥豹。</p><p class="ql-block">当今世界,红尘滚滚,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男人烂,女人贱,不是什么个案,甚至是普遍现象。</p><p class="ql-block">为人做事如吾师quyisan者,若非道德自觉,心境宁静,灵魂安静,是难以守住道德底线,难免越过法律红线的。</p><p class="ql-block">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而当今却流行一句话,叫做“三人行,必有我师母”。有些为人师表者,道德沦丧、斯文扫地如此。</p><p class="ql-block">“三人行,必有我师母”这句流行语,绝对用不到古大夫我的身上。我只有一个师母,徐启武教授的妻子,而没有其他的“师母”。</p><p class="ql-block">人世间,笔者只为三个女人而骄傲,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师母。</p><p class="ql-block">为母亲骄傲,是因为,古博士、古大夫是她的儿子;为妻子骄傲,是因为,她拥有我这个真正的男人;为师母骄傲,是因为,她拥有我唯一的老师;而我唯一的老师,没有为我添置复数的“师母”。</p><p class="ql-block">从小学到研究生,整个求学阶段,我有很多老师——传授知识的老师,我都铭记着他们。在传道、授业、解惑这完整的三重综合意义上,我只有一个老师——徐启武医生。</p><p class="ql-block">古汉语里,传道、授业、解惑者,叫做师傅。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者也;傅者,监护、保护、照护之谓也。惟其如此,才有师徒如父子之说;惟其如此,我才将师傅当成自己的教父。</p><p class="ql-block">我的师傅,是如何的一个人?</p><p class="ql-block">人格完整而独立,道德高尚而自觉,思想开明而开放,灵魂虚灵而明觉。是为君子,是为我的老师——上海的quyisan。</p><p class="ql-block">茫茫人海中,芸芸众生里,我的老师只是个医生,平凡甚至渺小。但在这平凡中,峥嵘毕现,这是人格的峻拔;在这渺小中,奇峰突起,这是品德的伟大。</p><p class="ql-block">伟大中的平凡,平凡中的伟大。</p><p class="ql-block">我的老师,不会道貌岸然,不会虚伪做作,连他自己都知道,他不是圣人。在他伟大的品德中,甚至有着“狡黠”而且可爱的一面。</p><p class="ql-block">老师是上海崇明县(现为崇明区)人,普通话带着上海腔,上海话带着崇明调,普通话和上海话都不是太标准。</p><p class="ql-block">据说(只是据说),有时(只是有时),老师跟上海人说话,讲的是普通话;与外地人说话,却讲上海话。如此,普通话和上海话都显得比较标准。</p><p class="ql-block">又据说(只是据说),老师的“狡黠”和可爱,是我的师母总结、概括、提炼出来的,不知真相如何。</p><p class="ql-block">老师是个严谨的医生,不怎么幽默,但有时却很天真、可爱。</p><p class="ql-block">老师六十大寿之时(公元2004年),笔者到上海祝寿。回程时,老师要送一部非常名贵的石刻版的古典四大名著给我,笔者受宠若惊。</p><p class="ql-block">师兄开车送我去老师家取书,老师送我们下楼,边走边说,金海,我的学生里,就你会读书,这套书就送给你好了。</p><p class="ql-block">这是典型的理工科思维,直线条。老师不曾想到,走在老师身旁的师兄,听了老师说“我的学生中就你会读书”,心理会是什么滋味。</p><p class="ql-block">往事如烟,不绝如缕,而老师去了,已离我远去。</p><p class="ql-block">哦,忘了告诉老师,学生我,有一部独著的历史巨著,将要出版,叫做《新编中国通史》,章回体,共四册,洋洋一百六十五万言。</p><p class="ql-block">本来,笔者曾想,等我的历史著作出版之后,带上自己心血之作的历史巨著,到上海去拜望老师,去聆听老师的教导:听老师骂我不务正业。</p><p class="ql-block">其实我知道,老师“骂”我“不务正业”的时候,心中却颇为自豪:他的弟子中,有一个真正的读书人,一个读书种子!</p><p class="ql-block">何曾料想,老师突然去了。再也没有,学生在老师面前卖弄小伎俩的机会!</p><p class="ql-block">老师去了。师徒如父子,按照世俗的规矩,老师离世,学生应该立即打点行囊,到上海奔丧去。</p><p class="ql-block">可是,“奔”到上海去干什么呢?去瞻仰老师毫无血色的遗容么?去浏览千篇一律的挽幛么?去聆听废话连篇的悼词么?</p><p class="ql-block">我不去。我宁愿坐在家中的电脑前,在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中,哆哆嗦嗦地敲出几行文字,以纪念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纪者,记其事;念者,想其人。纪念者,即在心灵的深处,树一座丰碑,刻上被纪念者的音容笑貌,让他留驻心间。</p><p class="ql-block">老师,永别了。</p><p class="ql-block">不对。老师明明还在我的心中,说什么永别?</p><p class="ql-block">老师,安息吧。</p><p class="ql-block">也不对,我还要老师耳提面命,怎么能安息?</p><p class="ql-block">那么,老师,您就回去吧,放心回家去吧。学生我已年过花甲,早已放下妄想与执念,自会好自为之,不再饮酒,不再胡闹,不再有自杀的念头,也不会再在某天的清晨,突如其来地给您打个骚扰电话。</p><p class="ql-block">可是,您回去了,不再教我,让我去做谁的学生?还有谁,能做我的老师?</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学生 古金海泣血遥拜</p><p class="ql-block"> 2025.4.23 凌晨</p> <p class="ql-block">徐老千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