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饭碗沉浮录一

陈均兆

【铁饭碗沉浮录一】

—— 前言

结束了三年的知青生涯，被招工来到资阳县粮食局报到并安排了工作。以前常听老人们讲，粮食部门属于国家经营单位，历朝历代都属于当朝政府严格管控，民间叫吃皇帝粮，俗称“铁饭碗”。

—— 开启新生活，

1971年12月有两批知青被招工到粮食局报到，包括我在内共计25人，除4人分配在粮油机械厂工作外，其余人等全部安排在临江粮站面粉加工厂工作。单位领导首先布置了几天的业务知识学习，然后由许、秦、曾三位师傅带领大家到成都红牌楼面粉加工厂实习；红牌楼面粉加工厂是当时比较先进的面粉加工厂，设备很齐全，环境干净漂亮，各车间、各工种间任务明确，配合有序。其工种按作业需要配备有磨麦工、高方筛、清麦工、接麸工、打包工及电工，正常编制每班8个工人，三班倒作业，我分为打包工。在实习操作过程中，遇到有什么问题，都有师傅指导，并从中能学到一些基本技能。

实习期滿后，回到临江粮站面粉加工厂，按照实习期间学到的点滴知识，就开始上岗工作了。临江粮站的厂房是旧厂房改造的，环境和设备跟红牌楼没法比，住宿条件更差，是大糠房下面铺一层晒𥱊，本县城的人都回家吃住，外地的同事就各自寻一位置，放一张单人床就算休息地。晚上换班时人进人出或呼唤交班人时，都要吵醒梦中之人。

面粉厂整个工作流程在机械生产运行顺利的情况下大多数工种的工人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只有打包工最为忙碌，没有忙中偷闲的可能；打包工上班时热天的穿作随便些，冬天就比较特别，每个人的防护就象防化兵一样严实，下半夜接班起床，从热被窝起身只有内衣内裤和上班衣服接触，好象是身体钻进了冰袋，冰冷好长时间才缓解得过来，为了防止面粉粉尘侵入，要戴好帽子和口罩、颈项围好毛巾、扎好裤脚、腰拴围裙，忙绿的工作就这样开始了。因为面粉每分钟出一袋，从装袋、换袋、计量、缝合、转运、码位等都由两个人交换作业，一刻也停不下来，特别是转运面粉到仓库堆放点，使用的是人工铲式手推车，铁铲车与人一般高，装10包面粉，车倾斜60度推行，上部的重量压在双手和胸肩位置，向前推进60米左右依序将立车靠拢稳住面粉包的上部，用力抽出铁铲下部才算堆码成功；如果运输过程中操作不当，可把推车人压在下面起不了身，面粉堆码掌握不好时可造成整车散包，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如遇缝口机出了问题，一时未修好，生产的面粉源源不断，面粉口袋排了一长串，一人检修缝口机，一人要完成接粉的全过程，真是忙不迭地。

面粉厂的三班倒工作到1973年上半年，由于三班倒工作制（每袋面粉40斤）每天要生产的面粉量太大，在计划经济年代，产大于销，也折射出加工人员臃肿现象，粮食局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了人员编制，由原来的三班改为两班，多出的人员调到城关粮站和本站其它组，随着人员调整，我被安排到临江粮站农管组工作。

在农管组，我进入了一个新的工作环境，由于是长白班制，心中有一种喜悦感。农管组的主要工作是到各生产队去实际调查粮食的计划播种、生长和产量情况，还要和生产队会计核对征购和超购的完成情况，向公社党委汇报各生产队的公粮完成情况等。每天在来回的路上，能看到各地生产队社的粮食种植和生长情况。天天看山、看水、行走于田野之间，心情倒也清心舒畅。

我负责金台公社的调访，由于当时交通不便，到公社和各生产队实地调查，全靠步行。每天早出晚归，要行走几十里路，中午由当地生产队长安排在社员家中就餐。

在农管组工作了近两年时间，工作刚刚干熟悉一点，1975年我被站领导安排在保管组工作。保管工作说来简单，后来我才知道保管员的工作其实是一项烦杂、脏、累的工作。在大小春收割季节主要任务是按当时政策规定收购的各种粮食；我们基层粮站在小春季节主要是收购小麦和一些豌豆、胡豆之类，大春则收购谷子和玉米，另外还有黄豆、绿豆、芝麻等，大量的油料作物属粮油加工厂收购。当时的收粮方式是以生产队为单位上交，一大早，粮站仓库坝子就排满了交公粮的社员，一个生产队交公粮的社员20、30人不等，无数个生产队交公粮，高峰期粮站里晒粮的、风车风粮杂的、验收的、等待上称和称后入库的，人山人海闹成了一片，要开2至4把称收粮，才能保证当天粮食收购数量的需要。收粮期间，每天上班时间要提前，中午和晚饭不能休息，工作人员相互换班就餐，所以在收粮高峰期间，往往要工作到晚上十一二点钟，直到收完当天的公粮。

我在收粮期间主要负责检查粮食的干湿和评判等级。查验粮食是按照每个生产队摆放粮挑的顺序，依次检查，筐深插到底，抓出粮食后全部是凭自己的眼看、手摸和嘴咬粮食来评判干湿和等级。粮食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只要粮食的含水率和杂质符合国家标准，根据粮食的好坏评等开单据就能上称，每天要收购几十万斤粮食，满身是粉尘、满嘴是粮渣，其消耗的体力和精力是可想而知的。

收粮高峰期结束后，重点转入粮食的保管工作。首先把粮面进行平整，然后对仓内外卫生环境进行基本清理，外墙和外窗要搭梯子进行擦窗和打扫灰尘，地面路沿、水沟和地埧要清除杂草、清扫垃圾，仓内要擦门窗和房梁柱，保持仓內清洁卫生，平常要定时检查仓内粮食的温度和虫害变化，这些都是粮食保管和粮仓维护的基本工作。除此之外，保管员还有一件不成文的工作，如遇旧仓库改造维修时，保管员要参加旧仓库材料的拆除、土石方担抬转运、地坪的夯实、砼浇筑和沥青地坪的炒制和铺设以及墙面的清补等等，特别是仓库屋面的小青瓦，在一定时期内要添瓦和检漏，有时还要整体翻新。屋面上的工作不光是脏累，还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翻瓦时粉尘大，瓦片脏手脏身，破瓦片还割手，还要注意锈铁钉伤到手脚、小心腐朽桁桷条被踩断失脚和脚下打滑，这些工作都是需要多年的工作积累，在干中学，学中干，一步一步慢慢地摸索然后到适应。保管员还经常要把仓库中受潮的粮食转运到晒埧进行翻晒，风除杂质后收回仓中。粮食有外调任务时，保管人员还要对库存的散装粮食进行装包、过称、缝口、装车等等，随时配合粮食的调运工作。

基层粮站有一项最特殊而且危险的工作，许多人都不是很了解，由于当时的粮仓设施和粮食保管技术都比较落后，粮仓的粮食保管每到一定时期，由于温度的变化，粮食内部会产生许多虫害，经过抽样检查虫害达到了一定数量，就要开始杀虫。所以，根据不同的粮食种类采用的药物有绿化苦（催泪瓦斯）或磷化铝熏杀虫害，施药前，要作好必要的准备工作:所有门窗和缝隙都要用面糊刷三层废旧报纸进行密封，磷化铝是粉剂或片剂，靠接收空气中的湿气散发毒气，散毒时间缓慢，操作时要轻松些，首先在仓内粮面上按剂量和间距插好探管、摆好瓷盆、盆中铺垫一层湿锯末或湿糠壳、再放上报纸，操作人员戴好防毒面具、按行排列、把计量药剂放入探管内和盆内报纸上面，一排药放完后，施药人员即可出仓休息，晒埧备有浓茶和白糖水，门口有专人负责清点进出仓库的人数，确保全部人员都出仓后，才能锁门封仓，整个任务才算结束。库房施药最危险的要数绿化苦药液的操作，粮站最早使用绿化苦杀虫时，公安、医生和相关人员都要到现场值守，以防万一；曾经出现过施药人员在仓内昏迷救出仓后，躺在担架上喊我要吃回锅肉、喊毛主席万岁的笑话。绿化苦是液体、蒸发性极强，特别是热天散发更快。熏绿化苦时的准备工作，需事先用玻璃瓶子分装好药液，门窗缝隙密封完成，仓内探管插好后，还要在粮面铺层麻袋、梁上挂满麻袋，粮面上按剂量和间距摆好药瓶，指挥者对施药人员清点人数、讲解注意事项和施药顺序，检查和戴好防毒面具，安排好站位后，随着指挥人员一声令下，前排施药人员开始把药液倒入探管、待前排人员施药到一半后，后排施药人员开始对着悬挂的和铺着的麻袋喷撒药液，操作完毕后，指挥人员在门口清点工作人员全部出仓无误后，锁门封仓，整个施药工作结束。

出仓后的施药人员必须到没有人的空旷地方去散发药味，特别是挥撒药液的人员，因为在仓内操作时间长，在挥撒药物过程中难免被沾染，过早摘掉防毒面具是不安全的，是相当伤害身体的。施药工作是对经常参加粮仓施药人员的一种无形伤害，故每次施药结束后，参加施药的人员都能得到一定的经济和食品补偿，以促进身体的康复。

这样的粮食仓库保管员的工作我一直干到了1977年初。

—— 机械技能培训

1977年3月，全省粮食系统为了培训一批粮食机械化仓库管理人员，从全省各基层粮站选送了一批人员到德阳的汉旺镇学习文化和粮仓机械技术，一共有五十多人参加，我也在参培之列。我来到汉旺镇专业学校报到，开始了我平身第一次自愿刻苦学习的历程。学习初期，学校好象知道我们这一批人大多数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未毕业的初中生，开学上课都从初中二三年级的数学课程开始补课，继而是高中的三角、几何、直补学到了微分、积分，最后才进入正题，学习粮仓机械的三视图、绘图制图、板金技术和粮仓机械设计等等。由于我的学习基础太差，学习中不管如何努力，也很难理解书本中的所有理论知识，只好经常请教同学了。我有几位关系很好的同学，如西昌的崔守俊、啤县的黄永祥、广安的刘文安、他们都是高中毕业生，年龄比我大，知识基础比较扎实，另外还有几位初中基础好的同学，如重庆市和北碚的李光德和李贻武、自贡的杨臻，他们都是我的好老师，他们之中任何人都愿意随时帮助我学习提高，使我在全程理论知识学习中，增长了不少的书本知识和粮仓机械中的绘图制图，设计等等技能知识。所以，我很享受这段学习的时光，也很珍惜这次学习的机会，特别的认真和努力。在学习到尾声的时候，学校组织全体学生到德阳的大型粮仓去参观学习，德阳的粮仓是一个仓容量特别大的粮食储藏地，每幢仓库容量都在一千万斤以上，仓内能进出汽车和大型的机械设备，机械化程度相当高。我们一群实习生还参观了仓底粮食的输送过程，进入大约两米左右高宽的底部通道能看到一台大型输送机在工作运行，输送带子的上部，粮仓的底部留有多个卸粮口，可以把仓中散装粮食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地面。

通过这次实地参观学习，我看到了德阳粮食仓库之大，机械化程度之高，对比之下，我所在的粮站场地设施和机械化程度很落后，虽然临江粮站处在县城的中央，而且全县闻名的北仓粮站，结果每幢仓库的库存容量最大的才200万斤，整个粮站的总储存容量才1000多万斤，而且没有任何机械化的设备，粮食的保管方式都很原始落后。由此可以推想县属8个区粮站的仓库管理落后状况。

培训结业回到临江粮站，总想为粮食保管做点什么，改变点什么，最后在站领导的支持下，首先要解决生产队交公粮过程中的粮食除杂和水份超标的问题。我开始设计大型粮食除杂机和烘干机，通过在学校学到的风动输送原理、机械和板金工等知识，不断地摸索，最终成功完成除杂机和烘干机的制作并投入实际应用；除杂机每小时可完成20至30吨的粮食除杂工作，一个生产队3、4千斤粮食几分钟就完成除杂，大大提高了收粮效率，也保证了所收粮食的质量；烘干机程序要慢一些，因为粮食进入烘干机有个缓慢烘干的运行过程，每个小时能完成几千斤的粮食烘干，烘干的粮食还需在晒埧晾晒30分钟左右才能过称入仓。我记得在粮油加工厂飼料加工车间设备安装时，全粮食系统借调各粮站懂机械、懂板金的人员参加设备安装大汇战，我是其中之一，因为我会板金下料制作，专门制作风运管道。每天画样、下料、扣管等都是叮叮当当敲打的作业，就这样干到飼料车间设备安装结束后才回到临江粮站。

——土建工程二三事

1978年底粮食局培训施工员，在各粮站抽了一批人员参加学习，我也参加了这次培训。给我们上课的老师有王铭章、李刚成、宋文洲、施工现场王希一等。通过对土建工程书本知识的学习和工地参观学习，我对建筑工程有了一定的了解，回到临江粮站后，在收粮期间仍然从事粮食验质或司称工作，闲时除了干一些粮食和粮仓的保管维护工作外，也开始接手粮仓中的土建维修和改建工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