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表姐周素芳,表哥周荣光,是我崇拜的偶像,从小。也可以说是我们全家崇拜的偶像,源自于卡在书桌方镜背面的那张她俩的半身合影,还有母亲常给我们提起姐弟俩保家卫国小小年纪就上了朝鲜战场。姐弟俩着实英俊潇洒,意气风发,头戴志愿军棉帽,身穿志愿军棉衣,尤其是胸前那方“中国人民志愿军”胸章,更是让人肃然起敬。我对着照片,举起右手,手握拳头不知发过多少次誓“我也要做这样的人”。<br> 随着年龄的增长,才知道“我做不了这样的人”,家庭成分高,父亲在国民党部队里当过官。但是,姐弟俩“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形象却在我心中越发高大,自豪和骄傲。<br> 随着时间的流逝,母亲在我们面前提及表姐表哥的往事越来越少了,直至闭口不谈,还要求我们也闭嘴,通信也戛然而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怕我们不光彩的家庭政治背景影响到了他俩。</h1> <h1> 1966年6月,我有幸去攀枝花大三线林区当工人,母亲塞给我一封信,让我到了成都按信封上的地址去看望表姐。我们住在西门车站,经打听,去一号桥还有相当长一段距离,赶公交倒也方便。我没敢上,因为要钱。离家时,母亲给了我五毛钱,去重庆杨家坪动物园,从两路口来回走路,门票花了五分钱,在地摊上花五分钱买了本廉价的日记本。因为我有个每天写日记的习惯,直至今日。兜里剩下四毛钱,能省就尽量省,去表姐家,我一路走一路问,到表姐家已近黄昏。舅妈见到我,很是高兴,小时候她带过我,还拿出相册给我看她抱着我照的照片。表姐夫刘共和是和表姐一起从朝鲜战场下来的,同在一家大型综合医院工作。表姐夫见到我,立马带我到医院理发室理了个发,后又带我去浴室洗了个澡。第一次开洋荤,那淋浴真舒服,神奇的花洒将水魔幻成无数条晶莹剔透温柔的线条,均匀地洒下来,包裹着我的全身,恍若水帘洞仙境。<br> 舅妈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餐后,表姐看着我不足35公斤的体重,不满15岁瘦小的个头百思不得其解,说道:“姑姑也太那个了,这么小就舍得把娃娃送到大山里去当工人。待会儿我去找你们的负责人把你退回去。”<br> 我急忙回应道:“表姐,不用、不用。是我自己要出来的,招工组那里也是我软缠硬磨‘磨’出来的。”</h1> <h1> 表姐看我态度坚决,只好作罢。临别,表姐把我送上公交,还替我买了票,另外还给了我两毛钱。自那以后,每次回家探亲和回单位,都要去表姐家打一头。那时,回攀枝花无论是汽车票、火车票都很紧张。表姐就把我带到跳蹬河去坐北京车队给攀枝花运输物资的顺风车。因为他们那里的司机有病都在他们医院就诊,一来二去表姐就和他们熟悉了。这样,我不但省下了车费,而且更安全。因为北京车队一出发就是几十辆,车门上有个大大的白圆圈,圈中间是个大大的“1”字,一看便知“北京车队”。车身的正前方都有醒目的有关渡口三线建设的不同标语:渡口建设不好,毛主席睡不好觉;建设要快,但不要潦草等。这样一来,不管是造反派、保守派都不敢动歪脑筋。</h1> <h1> 我不满4岁,父亲就离开了人世。表姐得知后,动员母亲举家来成都生活。母亲谢绝了,主要原因是拖着三个娃娃来成都生活消费肯定高,而且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婆,父亲又是独生子女。在达州小镇上,母亲是医生,挣钱虽不多,总能维持住基本生活,婆婆还能做家务、煮饭,看孩子。<br> 退休了,我们兄妹都定居成都,母亲不满五十岁就含恨离开了人世,在那个不堪回首的年代。在成都,每到节假日,我们兄妹聚首,不论谁做东都要把表姐、表姐夫请到位。几年前,表姐不慎摔了一跤,行动多有不便,出于安全,聚首也就没再邀请他俩参加了,毕竟快九十岁高龄了,只是有时去家里看望二老一下。我有些日子没去了,近日看望她,着实老了一头,背也弯下去了不少,行走也慢了很多,毕竟91岁高龄了。不过,让我很是欣慰的是,她耳不聋,手不抖,还能看手机,发微信,头脑很清晰。一阵摆谈过后,临别,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翻出100元钱,硬要塞给我。我断然拒绝说:“我都多大了,您还给我钱。”<br> 在我的记忆里,表姐就是这样一个人,每次到她家都是这样热情,临别总要拿点钱,成了她的一种习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不是三毛就是五毛。那些年,表姐一家也实属不易,工资不高养三个娃娃,还有舅妈。可我从未听她叫过一声苦,见着我总是夸我“强国不容易,那么小就去山里当工人”。在我心里,表姐才是真正的不易,舅舅早早地离开了人世,那么小,姐弟俩就上了朝鲜战场。<br><br> 2025.4.23</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