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墙路叙事

木槿

暮春的午后，我履约来到花墙路，站在五百多米长的花墙前，恍惚听见藤蔓正在铁栅栏里谱曲。砖铁混搭的围墙被岁月磨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此刻却流淌着粉红色的旋律——那些层层叠叠的蔷薇花枝，正攀着生锈的栏杆，在风里轻轻震颤，像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

砖铁围墙的囚笼，终究困不住春天的绿潮。新抽的藤蔓裹着细绒，如同孩童攥紧母亲衣襟的手指，一寸寸攀上金属支架。那些曾被工业文明驯服的铁栏，此刻正随着花浪沉浮，每根锈蚀的竖杆都缠满了翡翠色的波涛。最耀眼的当属缀满枝头的蔷薇，重瓣花朵沉甸甸地垂落，像是无数个粉红色的惊叹号，将凝固的沉默砸出清脆的裂响。

暖阳漫过来时，整面花墙都笼在蜂蜜般的光晕里。我蹲下身，看见细碎的金黄花粉乘着微风游弋，在镜头里凝结成光的丝线。取景框突然闯入几簇倔强的根系——它们从水泥裂缝里钻出来，虬结的褐色根须紧紧抓着贫瘠的土壤，却托举起满枝新绽的笑靥。快门按下的瞬间，忽然明白这些花朵原是钢筋铁骨孕育的春天，是锈迹斑驳里分娩出的赤子。

暖风掠过耳际，送来藤蔓与铁栏的私语。花影在墙面上婆娑，仿佛在进行关于永恒的辩论。镜头里，一枝卷须正悄悄探入铁栅的缝隙，嫩绿的触角在锈红背景上写下证词。原来再坚硬的桎梏也抵不过柔软的坚持，当第一缕春藤找到突破口，整个冰冷的世界都会渗出芬芳的汁液。

太阳的光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印在花墙上。那些交错的藤蔓年轮里，忽然多出两道人形的纹路。光斑在花瓣间流转，恍惚看见锈蚀的铁栏正在褪去灰暗的外壳，而缠绕其上的绿意，已悄悄生长成支撑春天的骨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