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郑建邦:上海奶奶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附《给建邦主席的一封信》</b></p> <p class="ql-block"> 上海奶奶名叫陈碧莲,又名陈泽联,曾是我的继祖母。</p><p class="ql-block"> 抗战胜利后,她随祖父来到上海,除了文革期间曾被扫地出门了一段时间,始终在上海生活着,直到90岁高龄辞世。</p><p class="ql-block"> 故此我们习惯地称呼她为上海奶奶。</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我们生活在东北,她常常寄来一些包装得很漂亮的饼干、糖果一类的食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可是难得的稀罕物呢。因此,我们从小对这位曾经的继祖母,一直怀着很好的印记。</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1944年任中国驻印军副总指挥的郑洞国将军</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抗战初期的陈碧莲女士</b></p> <p class="ql-block"> 早在1933年,长城抗战刚刚结束,披着一身战争硝烟的祖父路过南京,顺便看望时任国民党中执委的同乡肖忠贞先生,不想在其家中邂逅了肖夫人的堂妹陈碧莲,彼此一见钟情。</p><p class="ql-block"> 这年秋天,他们便结婚了。祖父当时30岁,祖母谢世已经整整三年。</p><p class="ql-block"> 与祖父结婚时,陈碧莲刚满17岁,绝对称得上是位美丽、清纯的南国少女。我见过祖父与她结婚时的照片。你得承认,无论从哪个年代的审美标准看,她都是非常漂亮的女人。</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1936年,郑洞国将军与陈碧莲女士新婚后不久合影</b></p> <p class="ql-block"> 除了拥有美貌,陈碧莲还具备着相当的文化功底,能写一手娟秀的小楷,还能说得流利的英文,这得益于她良好的家世渊源。</p><p class="ql-block"> 陈氏的父亲陈鸿藻先生,江西上饶人,早年留学日本中央大学法学系,1905年加入同盟会。学成回国后,先后担任过江西上饶知事(县长)、江西省参议员、国会众议院参事。后来大概厌倦了政治,便专注于法律和教育事业,曾担任过广州大理院推事(相当于今天的法院院长)和广州中山大学文学院教授,还在江西南昌、赣州等地开办过律师事务所,是民国时期著名的大律师。</p><p class="ql-block"> 祖父与陈碧莲婚后,感情融洽而深厚。那时国家战乱频仍,身为军人的祖父四处征战,与陈氏聚少离多。但军队一旦回到后方休整,不管时间多么短暂,路途多么遥远,陈氏都要风尘仆仆地赶去与祖父团聚。</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抗战时期,陈碧莲女士与母亲合影</b></p> <p class="ql-block"> 1943年春,祖父奉命飞赴印度列多,担任中国驻印军新1军军长。这年秋天,陈碧莲专程飞到印度看望祖父。那时从国内到印度,必须飞越驼峰航线。往返这条航线的人们,不仅要经受飞机上出奇的寒冷、颠簸和空气的稀薄,还常常需冒着飞机坠落的风险。这样的旅行,对青壮年男子来说都是个挑战,天知道陈氏一介娇柔女子,为了看望祖父,要花费多大的勇气!</p><p class="ql-block"> 陈碧莲到列多不久,适逢蒋介石夫妇出席开罗会议回国途中,顺路到印度视察中国驻印军部队。或许是出于民族情感的考虑,或许是出于对美国人的戒备,蒋先生谢绝了中国驻印军总指挥部美军将领们的一再邀请,执意住到新1军军部里。这可难为坏了祖父,因为军部的房屋实在太简陋了。无奈之下,祖父和陈碧莲只好将自己的宿舍腾让出来,并稍加装饰,临时充作蒋氏夫妇的“行辕”。</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开罗会议后,蒋介石夫妇在印度视察中国驻印军部队时与蒙巴顿、郑洞国等合影</b></p> <p class="ql-block"> 大家闺秀出身的陈碧莲性情开朗大度,与人交往很少计较细微之处。</p><p class="ql-block"> 1939年底,祖父所在的第5军在友军配合下,于广西昆仑关地区一举歼灭号称“钢军”的日军第5师团21旅团,毙敌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以下5000余人。但经二十余日血战,第5军自己也蒙受了极大的伤亡。军长杜聿明将军为了弥补国家抚恤金的不足,号召各级官佐解囊捐助阵亡将士的家庭。</p><p class="ql-block"> 正随其他军眷们一起到前线劳军的陈碧莲闻知此事,立即与祖父商议:“将士们流血拼命就够了,不要再让他们出钱了。这份钱由我们出吧!”于是,祖父用自己的积蓄,替他指挥的荣誉第1师所有连以上官佐捐了款,此事在军中一时传为美谈。</p><p class="ql-block"> 抗战胜利后,祖父回国担任第三方面军副司令长官兼京沪卫戍副司令,家也随之安置在上海。祖父与陈碧莲结婚八载,至此总算过上了安定的家庭生活。</p><p class="ql-block"> 祖父在国民党军队中人缘颇佳,陈碧莲又生性好客,所以家中终日高朋满座,有些部属袍泽干脆就长期住在祖父家中。</p><p class="ql-block"> 素有儒将之称的祖父稍有闲暇,也喜欢换上便装,与沪上一些文化名流应酬往还。著名文物鉴定家朱家縉先生晚年,就曾向我谈起当年到祖父上海家中做客的情形。</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抗战胜利后,郑洞国将军与陈碧莲及养女在上海寓所</b></p> <p class="ql-block"> 可惜好景不长。1946年春祖父奉派到东北参加内战,夫妻二人只好再度劳燕分飞。</p><p class="ql-block"> 两年后的秋天,祖父兵困长春,粮尽援绝,濒于绝境。</p><p class="ql-block"> 关山万里。人在上海的陈碧莲焦虑万分,只能不断写信探询情况。信中既充满对祖父安危的关切,也有对他愚忠“党国”的不解和哀怨,令人不忍卒读。孰料这些信件竟被连连空投到解放军的阵地上,祖父不仅没有收到,反成为解放军瓦解国民党军队士气的利器。</p><p class="ql-block"> 长春最终和平解放,祖父兵败解甲,前往哈尔滨解放区学习。</p><p class="ql-block"> 祖父大难不死,陈碧莲喜极而泣,立即要求并获准赶到冰天雪地之中的哈尔滨。她的到来,让心境死灰般的祖父得到极大慰籍。</p><p class="ql-block"> 经历了一年多的学习,祖父离开东北回到上海医治胃病,出院后便赋闲在家。经历了巨大的社会鼎革之后,夫妻再度团聚,这是多么难得的好事情,但偏偏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隙。</p><p class="ql-block"> 1952年6月,祖父应周恩来总理之邀迁居北京,参加新中国的建设。行前,陈碧莲不顾祖父的一再挽留,以及母亲和弟弟的苦苦相劝,坚持以北方寒冷、水土不服为由不愿北上,并执意提出离婚。</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一对曾经相互爱恋了20年的恩爱夫妻,无可挽回地分手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20世纪50年初的郑洞国将军</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20世纪50年代中期的顾贤娟女士</b></p> <p class="ql-block"> 三年后,祖父在京与自幼生长在西子湖畔、秀外慧中的顾贤娟女士组建了新的家庭,陈碧莲也于此前后与一位在上海小有资产的钟姓男子结合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20世纪50年中期,郑洞国将军与顾贤娟女士新婚合影</b></p> <p class="ql-block"> 夫妻不成情谊在,祖父与陈碧莲之间始终保持着朋友般的氛围。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60年代初,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祖父几次随团赴上海视察,陈氏都曾赶到宾馆看望。</p><p class="ql-block"> 不过,陈碧莲的境遇开始每况愈下了。</p><p class="ql-block"> 先是钟某的企业公私合营,他们只能靠定息过活,接着钟某又锒铛下狱多年,出狱后没有工作,贫病交加,两人只能靠陈碧莲与祖父离婚时分得的财物勉强度日。一向视金钱如草芥的陈氏,开始品尝起因经济拮据而带来的生活艰辛。在她而言,这是以前从未经受的。</p><p class="ql-block"> 屋漏又逢连天雨。文革风噪一时,在经历了数不清的抄家、批斗之后,他们两人被赶到苏州乡下,钟某随后在贫病中死去。陈碧莲孑然一身,只能撑着病体大闹苏州公安局,总算被安置回上海,在胞弟陈泽森一家帮衬下过着孤独、困苦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1972年,继祖母顾贤娟病逝。陈碧莲闻讯来到北京,住在老友侯镜如、黄翔先生家中,意在与祖父复合。祖父却只是携与继祖母顾贤娟生育的女儿安玉前往探望了一次,除了馈赠些程仪,并无其他表示,陈氏只得怏怏而返。</p><p class="ql-block"> 20世纪80年代中期,陈碧莲因年老生活无着,以祖父前夫人的名义,写信给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邓颖超同志,请求照顾。同时致信我的母亲,希望祖父能玉成此事。后来上海市政府任命她为市文史馆馆员,生活至此总算有了保障。</p><p class="ql-block"> 1991年初,祖父病逝北京。陈碧莲冒着北方凛冽的严寒,专程前来送别。</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祖父的遗体送别仪式上,满面戚容的陈碧莲一袭黑色服饰,配着黑色纱巾,虽然年逾七旬,一如往昔优雅的风采,格外引人注目。</p><p class="ql-block"> 陈碧莲一生未能生育,曾将胞弟陈泽森夫妇的独女收为养女。大概由于生活境遇的变化,除了陈、肖两个家族的后代,她与外界来往不多,但与我们始终保持着亲近的关系。</p><p class="ql-block"> 我们成人后,但凡去上海,必去看望陈碧莲和泽森舅公一家。</p><p class="ql-block"> 1986年春,我和太太旅行结婚到上海,住在淮海中路舅公家中。期间,我们特意跑到闸北,看望住在那里的陈碧莲。她在一片陈旧杂乱的楼群中,拥有一间小小的房间。房间虽小,却收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陈氏特意指着室内一只白色的碗柜说:“瞧瞧,这是我和你们祖父共同生活时留下的唯一纪念物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陈碧莲非常高兴,说了很多话,还执意请我们在附近餐馆吃饭。闲聊中,我想到前些时她信件中的字迹很漂亮,我们却不熟悉。问起缘故,陈氏叹了口气:</p><p class="ql-block"> “唉,我的手现在与你们祖父一样,抖得厉害呢。是隔壁沈妈妈帮我写的!”</p><p class="ql-block"> “她也是资产阶级啊!”陈碧莲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我和太太不禁莞尔一笑,经历了如此多的政治运动,她竟然还以资产阶级自况啊!</p><p class="ql-block"> 离开上海的前晚,陈碧莲特地乘公共汽车从闸北赶到舅公家中为我们送行,一路还吃力地提着钵自己亲手烹制的红烧牛肉,让我们回去带给祖父。</p><p class="ql-block"> “你们祖父以前最爱吃我烧的牛肉了!”陈氏气喘吁吁地说。</p><p class="ql-block"> 回到北京,我们饶有兴致地向家人报告与陈碧莲及舅公一家团聚的情况,祖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不插言。</p><p class="ql-block"> 2002年国庆节,我们一家三口到上海游玩,照例去看望陈碧莲。这时她已迁到舅公家附近,住在一间小小的平房内,房间里光线很暗,但依旧收拾得整整齐齐。</p><p class="ql-block"> 看到我们已经初中毕业的女儿,陈碧莲煞是喜爱,拉着她的一双小手久久不肯放下。当然谈话的核心题目,依旧是我们已经故去的祖父。她说你们祖父为人太好了,自己从与他结识起,始终视其为长兄和师长。</p><p class="ql-block"> “我这辈子最值得留恋的时光,是与你们祖父20年的婚姻生活;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当年不该与他离婚!唉!”陈碧莲不无痛楚地叹息着。</p><p class="ql-block"> 细想也是。</p><p class="ql-block"> 陈碧莲后来大半生的诸多困顿,固然缘于那个特定的年代,但其年轻时行事的冲动和草率,又何尝不是个中原因呢!要知道,人在世上,福报是有限的,所以不能任性,尤其不能太任性。</p><p class="ql-block"> 但我们还是喜欢这位上海奶奶。</p><p class="ql-block"> 祖父晚年,我们曾多次试探着撮合,希望他们能破镜重圆。老人家先是默不作声,以后说得多了,开始有不悦之色,我们只好知趣地打住。</p><p class="ql-block"> 我老是觉得,祖父内心深处还是爱着陈碧莲的。</p><p class="ql-block"> 祖父的结发妻子,也就是我的祖母覃腊娥,年长祖父八岁,1930年因伤寒症病故于武汉。初闻噩耗,正在中原前线厮杀的祖父立时晕厥于地。</p><p class="ql-block"> 这是夫妻间的血肉情谊!</p><p class="ql-block"> 而陈碧莲以她美丽清纯的爱情,优雅时尚的风采,以及开朗洒脱的性情,曾那么轻柔地沁润着祖父这位铁血军人的心灵,这恐怕是他生命中的任何一位女人都不能企及的!</p><p class="ql-block"> 我原以为,祖父不肯原谅陈碧莲,是缘于湖南人固有的倔强性格。现在想想也不尽然。扪心而问:一个他毕生挚爱的女人,而且彼此有着20年心心相印的婚姻生活,竟一朝背弃了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呐!</p><p class="ql-block"> 当初祖父与陈碧莲到到底缘何分手,我始终不知道,现在也没有必要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不过,他们之间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倒是成为我们永久的纪念了!</p><p class="ql-block"> ------2015年冬于河北怀来病中偶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图片为郑建邦先生在“花开河洛两岸情”插花艺术交流活动上</b></p> <p class="ql-block"> <b>郑建邦</b>,男,汉族,1957年1月生,湖南石门人,1986年4月加入民革,1976年8月参加工作,东北师范大学政治教育系政治经济学专业毕业,大学学历,学士。</p><p class="ql-block"> 系抗日名将郑洞国将军的长孙。现任民革中央主席,全国人大副委员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128, 128, 128);">“END”</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给建邦主席的一封信</b></p> <p class="ql-block"> 建邦主席:</p><p class="ql-block"> 您好!您发的《上海奶奶的故事》、《忆外婆》两篇文章收到,读后很喜欢。</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来,我偏爱读写女性的文章,因为每个女人,心中都装着“秘密”,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故事”,或浓重泼墨,或白描速写。优秀女性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们让这个世界多姿多彩。</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建邦主席和作者</b></p> <p class="ql-block"> 上海奶奶和外婆生活在同一时代,同样的晚清重臣、官宦人家,但她们的命运如此不同,让人唏嘘不止,疑问重重。从佛家的角度讲,每个人来世都是修行的,不同的生命,有不同的修行状态。从繁华到幻灭是一种修行(上海奶奶),从幻灭到繁华也是一种修行(外婆)。修行的过程要有生命的燃烧、积累和沉淀,你的修行才会圆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1968年2月1日(农历正月初三),祖父郑洞国先生(后右)、继祖母顾贤娟(前右)到外公(后左)外婆(前左)家中拜年时合影。</b></p> <p class="ql-block"> 建邦主席,这不是消极的宿命,这是积极的入世态度。世间没有传奇,只是精彩女人比别人活得努力,活得明白。</p><p class="ql-block"> 我浅浅地谈点读《上海奶奶的故事》后的体会:</p><p class="ql-block"> <b>1、文中有真情。</b></p><p class="ql-block"> 文章中除了爷爷和上海奶奶各自怀着深深的情,深深的憾离世,更多的还是一份真情、一份真爱。浓浓的情中有老一辈的爱,也有儿孙们对上海奶奶的理解、眷恋。我一直觉得,生活中最美、最值得捕捉、最值得回味的,一定是最真实的情感。</p><p class="ql-block"> 文中几段情都很感人,爷爷对三位奶奶的真情:对结发妻子的血肉情义,对上海奶奶刻骨铭心的爱,对顾奶奶去世后的坚守。上海奶奶心中的真情,对丈夫情义的不舍,对子孙的疼爱都溢于言表。陈奶奶是个有情调的女人,有情调的女人心中永远有爱。</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1983 年夏,外公与祖父郑洞国先生摄于庐山。</b></p> <p class="ql-block"> <b>2、文中有波折。</b></p><p class="ql-block"> 文章感情世界的百转千回令人回味无穷。</p><p class="ql-block"> 爷爷与上海奶奶一见钟情,奶奶嫁入郑家,苦难、战争都未摧毁他们之间的深情,上海奶奶的优雅、大气、善良、通达得到外界一致的赞誉。正在皆大欢喜之时,上海奶奶情感出现了问题,与爷爷分离后的重重苦难接蹱而来,但苍天不负有心人,又给了她新的复合希望,在所有人都为希望努力时,结局又是意料之外的失望。</p><p class="ql-block"> <b>3、文中有遗憾</b>。</p><p class="ql-block"> 我说的遗憾不仅指最后的结局,更让人心酸的那句话:“回到北京,我们饶有兴致地向家人报告与陈碧莲及舅公一家团聚的情况,祖父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却不插言。”“我老觉得,祖父内心深处还是爱着陈碧莲的。”</p><p class="ql-block"> 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是:爷爷至死都还爱着陈碧莲,但至死也不能原谅她的一朝背弃。</p><p class="ql-block"> 世人哪知,原谅一个人要比爱一个人难之又难。</p><p class="ql-block"> 一个活生生的灵魂,怎么耐受来自情感与理性、舍弃与眷恋两极力量的对决与冲撞。作者疾呼:情以何堪,情以何堪呐!</p><p class="ql-block"> 铁血军人的灵魂里包含着忠真不喻的爱,包含着永不褪色的回忆,更包含着无法诉说的委曲和忍耐。爷爷的遗憾,缘于他的灵魂是高贵的,但他的灵魂不自由,他没有退让,没有试图和生活讲和;上海奶奶的遗憾,缘于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真正的美好和纯粹在回忆当中才发生,人身处其中时没有意识也没有感觉。奶奶把自己逼到了绝境,但在绝境中她没有蜕变,更没有重生,一个旧时代女性的必然。</p><p class="ql-block"> 结局已经相当不忍,无需在血淋淋的灵魂里再寻找分手的答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2002 年春节,我(前右)和太太胡耀平携女儿琳琳、侄儿佳佳给外婆拜年时合影</b></p> <p class="ql-block"> <b> 4、文中有疑惑。</b></p><p class="ql-block"> 从文中,我们对上海奶奶最终结局的分析,应该是她的任性,她对爱的把握,她对外界诱惑的判断失误,但我更多地相信“宿命”。人到暮年,经历多了,世事的悲欢离合看得多了,尽管心灵丰富通达起来,但人也越发坚信“宿命”,因为许多事情用常理解释不通。对上海奶奶来说,她最后的结局,就是她的宿命。所谓宿命,让我来解释,就是在人生的某一点,通常指比较失落的那一点,像一个漩涡,任凭你怎么努力、怎么挣扎,都逃不出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1, 100, 250);">外公外婆在木樨地新居客厅与父亲郑安飞(后左三)、母亲焦俊保(后左四)、大焦鼎文(后左一)大姨父宋光炜(后左二)、三姨焦景文(后右一)、三姨父吴鸿寿(后右二)合影。</b></p> <p class="ql-block"> 爱是古今中外所有文学典籍中永恒的旋律,但最终让人难以释怀的往往又都是悲剧。爱永远不会“从一而终”。生命中你所遇到的相识相知,甚至沁透到你骨子里的人,结局都是渐行渐远。建邦主席,这就是我对文中疑惑的回答。但对奶奶来说,不幸中的万幸是,她留在了一群儿孙温暖善意的心里,儿孙们用笔记下了这浓浓的一世情,这也是对上海奶奶在天堂里最温馨的告慰。</p><p class="ql-block"> 记得我看过一篇文章,文章的题目《她比付雷更不应该忘记》。文章的内容是,在上世纪的一场浩劫中,付雷和朱梅馥夫妇俩双双自溢的事情。文章最后一段话,深深烙在我记忆里,我转给你,</p><p class="ql-block"> “不堪回首的往事,已成了历史。</p><p class="ql-block"> 这段历史,是存放在国家档案馆里的一张苦脸,而朱梅馥就是这张苦脸皱褶里的一滴清泪。”</p><p class="ql-block">也许上海奶奶是皱褶里的另一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萧 薇</p><p class="ql-block"> 2016.7.21.深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