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母亲河（散文）

五彩祥云

“母亲河＂征稿活动已经结束，我仍抽闲奉上自已的拙作共各位读者老师分享斧正！ 引子 我的家乡有条河，历史激荡浪花朵朵。浪花随着河水流呀流，《邗沟》流成《运盐河》。浪花用时光记录运河的悠久、运河用岁月谱写新歌。曾经的《运盐河》，又成通扬运河。通扬运河呵，是我心中的母亲河…… （通扬运河林梓至白蒲河段风景） 我心中的母亲河是条怎么的河？ 1 春秋时期，吳王夫差（公元前486年）挖邗沟、筑邗城，那是扬州的雏形一一称《邗》。西汉文景年间，吳王刘濞主持从《邗》开凿了一条人工运河一一称《邗沟》。《邗沟》将扬州（古称广陵）、泰州（古称海陵）、南通（古称通州）沿海盐场连接起来促进盐业贸易，发展地方经济。 隋代，隋炀帝修建大运河时，《邗沟》作为她的支线和大运河系统的一部分进行整修，《邗沟》进一步提升了漕运和运盐效率。 唐宋时期，随着江淮地区经济的繁荣，《邗沟》航运功能加强，成为连接长江与黄海的重要通道，支撑了扬州作为商业中心的地位。 明代至清朝中期，因两淮盐业的兴盛达到鼎盛。《邗沟》沿线盐商云集，两岸孕育成长了许多商业城镇，《邗沟》被改称为《运盐河》。 清咸丰五年（1855年），因黄河改道导致大运河部分淤塞，运盐河因独立水系和地理位置仍保持通航。因运盐河连接南通和扬州，清末民初改称通扬运河。 大运河与通扬运河连接运行示意图，一一邵云编辑 2 通扬运河从我家乡如皋全境流过，水过留痕，留下诸多历史传说一一 通扬运河从扬州经泰州一路向东，流经如皋北门大桥后绕城而过。 （解放后北门大桥由木桥改建成水泥钢筋拱桥，2022年因年久作危桥被拆除。被拆前夕的如皋北门大桥，邵云拍摄于2021年10月10日下午3点15分）。 （2023重建中的北门大桥） （2024年重建的如皋北门大桥） 北门大桥不仅见证着通扬运的历史，也见证着古城如皋发展史。如皋老北门俗称北大街。北大街是如皋建城史的缩影，北门新大桥下一组浮雕是如皋历史的再现。 （北门大桥下一组浮雕根据史载展现历史旧貌） 每当我登上北门大桥，总要东张西望，石拱桥下的河水总是那么静静地流淌，不慌不忙，一直遵循亘古不变的节奏，水波微微荡漾，水面荡起的皱，将两岸的柳、房舍、行人的影子揉碎了，又拼好，循环往复无止息。晨雾中的运河，依稀有一群登船的人影，仿佛历史轮回到汉代远古，朦胧中见到东吳名将吕岱赴江南建功立业的身影，历史记录着他与运河一段情缘因果一一 吕岱，公元161年生于如皋，做过县丞，那时汉末战乱，他投奔东吳在孙权麾下为官，93岁被官拜大司马，96岁在湖北武昌任内与世长辞。他临终遗嘱：“丧事从简，叶落归根＂。儿子吕凯遵从遗愿，用船把他的灵柩从湖北武昌由长江运回，辗转通扬运河，安葬在如皋境内的林梓高阳荡。叶落归根一一名人吕岱给予了最好解说。 （拍摄高阳荡吕岱墓） 通扬运河像母亲那样慈悲，北门大桥还见证了南宋末年丞相文天祥在通扬运河经历过一段人生坎坷一一 （如皋为纪念文天祥而建） 那是公元1275年，南宋山河已经支璃破碎，朝廷派文天祥与元人谈判，谈判中他因据理力争被元军抓捕押解北上，途中他带11名随从于镇江逃脱魔爪。从此，历经了通扬运河上一段避难漂泊。农历2月29日文天祥化名刘洙从仪征到高邮，雇船从泰州经海安，农历3月10日到达如皋境内。当日中午，船至虾子湾（如皋现在的城北街道）时天气晴好，虾子湾正逢杨柳依依菜花金黄，河边潮水轻轻地舔舐着青沙发出轻微的唰唰响声。他们听到集市上有叫卖声，因听说这里的青虾肉鲜嫩而肥，遂停船叫书僮上岸买青虾。并赋诗一首《虾子湾》，小序：“过海安，如皋……＂飘蓬一夜落天涯，潮溅青沙日未斜。好事官人无勾当，书童上岸买青虾。 文天祥主仆一行人买完青虾，驾着一叶扁舟绕如皋城顺着通扬运河继续南行。当时如皋县令朱省二已经叛宋顺元，并派兵追捕文天祥。文天祥以惊叹的心情写下《过如皋》诗：＂雄狐假虎之林皋，河水腥风接海涛。行客不知身世险，一帘春梦送轻舠＂。 （通扬运河如皋段） 文天祥一行本以为过了如皋就能从如东出海，谁知刚到马塘早有元兵堵住了出海口，只好掉头从丁堰沿通扬运河南下。 （如皋丁堰段通扬运河与如泰运河交汇处一组风景照） （2023年腊月30丁堰段通扬运河上最后一抹晚霞） 丁堰，既是宋代范仲淹筑海堤，围堰造陆的丁字口，也是通扬运河与如泰运河出海口的交汇处。文天祥一行驾着轻舟改由丁堰向南，顺通扬运河经林梓、白蒲两座古镇去南通出海，沿途躲避元兵追捕。过白蒲，文天祥留下诗篇《闻马诗》为证：＂过海安来奈若何，舟人去后马临河。若非神物扶忠直，世上未应侥幸多＂。 （通扬运河林梓至白蒲段风景） 文天祥那次落难，在如皋境内通扬运河上漂泊一月有余，终于从南通石港＂卖鱼湾＂出海回到南宋都城临安（现今杭州城）。 历史虽然早就翻篇，通扬运河却留下了文天祥轻舟划桨的波痕，岸边仍残留下元兵追捕的马蹄印。轻舟和马蹄声虽已远去，通扬运河仍按自然规律世代流淌。我目睹家乡林梓那段流淌的运河，脑中浮现出林梓古镇的传说一一 历史翻篇到明朝，林梓乃是一片自然形成的高阳荡，那里只有大司马吕岱静静地长眠，守护着这块风水宝地。当时高阳荡地广人稀，遍地生长着茂盛的梓树。天降神物，一只白鹤引领着明朝首富沈万三的弟弟沈万四，为躲避朝廷清算，驾船带着家人从长江转入通扬运河来到高阳荡安家，垦荒建园，经商兴业，将高阳荡取名一一林梓。因沈氏大张旗鼓的开发，长眠高阳荡的吕岱不再孤独寂寞，林梓不再是高阳荡，也不再是人稀地广，经沈万四家族几代人的耕耘，林梓发展成为通扬运河畔商业繁荣的千年古镇。沈万四作为林梓古镇的开拓者犹有物证可寻…… （沈万四林梓故居后人守护） 3 通扬运河孕育了林梓古镇的成长，也滋润了两岸的土地。我的祖辈就在这片土地上耕耘、繁衍、生活。 通扬运河的水呀，总是那么静静地不慌不忙流，我的童年、少年往事在脑海浮现一幕又一幕一一 我的祖母告诉我，祖父曾牵着一头牛作为招赘的嫁妆，那头牛老了，家里换了一头又一头。我的童年曾与牛为伴，常骑在牛背随祖父到运河边放牧，看水牛在岸边吃草，河里洗澡。每年夏秋季节，水牛有在水塘，河里洗澡的习惯。我最喜欢蹲岸看水牛在河里洗澡的样子。家乡有一种飞虫叫牛虻，喜欢虰咬吸食牛血，牛被虰咬痒痒，便甩起尾巴上长长的鬃毛驱赶、拍打牛虻。别看牛虻嗡嗡飞舞，哪经得住牛尾巴拍打？一只只被打中的牛虻掉入水里，引来一群小鱼儿追逐吞食。牛皮再厚，也顶不住牛虻长长的嘴虰咬，牛身上咬出了一个个“针孔＂，孔里冒出一滴一滴鲜红的血，血腥味又引来更多的牛虻吮吸。此时的水牛力再大，犹如一条好汉架不住人多，牛打不赢牛虻就躲，水牛的看家本领一一潜水，留着头露在水面呼吸。牛虻再厉害，也奈何不了水中的牛。偶尔有几只不怕死的仍虰咬牛头，却被摇头晃脑的牛把它甩入水里成了鱼儿腹中美餐。也许牛虻是夜盲，天色晚了牛虻自然也少了。看水牛洗澡是我童年的一种乐趣，牛给小鱼带来美食，我和小鱼儿是看客，看水牛与牛虻斗智斗勇，最大的收益者却是小鱼儿。童年，看水牛洗澡是一道风景；也是一幅动态循环的画；却使我生命中遭遇一劫！ 千岁的运河老了，经年雨水冲垮了河岸，原始纤路也被冲刷得时断时续，但河滩上自然生长的野草牛儿吃不完，春夏绿色，秋冬枯黄。还有那衰老的河岸，被纤夫，行人及老牛踩踏着坑坑洼洼，显得更苍老。运河没有潮水时便缓缓而流显得衰竭无力，连我单薄幼小的身体都承托不起。十岁那年，我险些溺水运河里。 那年盛夏的午后，我耐不住炎热独自来到运河边水牛洗澡的地方学游泳。清澈的运河依旧映天空的蓝，云的白，只是水上没有帆船，岸上没有纤夫，只有一叶罱泥船。那天鬼使神差下水就掉进了水牛洗澡坑，让我措手不及。衰老的运河水无力把我浮起，浑浊的河水立即灌入我的口眼耳鼻，我在河里无节奏地手舞足蹈，运河任我胡乱划水，身体却是越沉越深。当我无助而又绝望之际，那位撑船罱泥的哥哥潜水而行，从水下救起了我。那天中午炎热，路上行人稀少，大哥把我放在岸边头朝下吐水，邻舍知情后通知我家人，把半死半活的我背回家，母亲吓得直哭，祖母卸下灶上的一口大铁锅，把我趴在锅底上吐肚里的浊水，家乡习俗让溺水的人驼锅，既吐水救命，又驱鬼避邪…… 自此，我对运河产生了几分畏惧。也许是少年人的恐惧容易消褪吧？时隔一年，我又随小伙伴们到运河捞鱼、摸虾、游泳。 我数年求学都是沿着那条运河路。我参军入伍还是从运河岸那条路上走出。四年后，我第一次从部队回家探亲，运河变了样，再也见不到那条弯弯曲曲的沿河路。原来，古老的运河又进行了一次大整修，我从小熟悉的鹞子湾成了故道。若干年后再回乡，运河又变了样，运河上建了一座宽阔的钢筋混凝土交通大桥，运河两岸驳了坡，坡上栽了花草树木，一派崭新的气象。我站在家乡的运河大桥，看到挖泥船机器隆隆声响，几个工人正在把河里黑黝黝的於泥掘起，说是既清理航道，又打造城市景观…… 我看到一船一船的於泥，便想起童年时，父辈们用它作上好的有机肥料，更想起那位撑船罱泥救我的大哥…… （与救命大哥合影） 我站在大桥看运河水依然流，只是两岸的风景日新月异。老屋拆了，建起了新楼；家乡小镇的石头路没了，铺成了柏油路；挂帆摇橹的木船不见了，取代的机动铁驳船；一切都在变，惟有运河水依旧不紧不慢地流，倒映着不断变换的人世风景。 （家乡林梓大桥夕阳红） 尾声 我忽然明白，运河之所以为母亲河，它不仅哺育了一方生灵，更是默默记取了人间一切悲欢离合，却从不言说。它不仅记得历史人物官场沉浮，也记得普通人的生活；它不仅记得我祖母的洗衣声，也记得我跟祖父牧牛的身影；他不但记得我的童年往事，也记得那位曾经救我的大哥；也必将记得此刻，我对它的回眸凝望和往事回首。 我心中的母亲河水微波荡漾，恍惚间，似乎倒映着当年在河边看水牛洗澡一一那个童年的我！ 作者一一邵云 创作、编辑于2025年4月22日，江苏如皋。 照片均为作者自己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