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嘱托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摘自许兆永的回忆录）</b></p><p class="ql-block">这些日子，我忽然特别想回上峰尖的老家，去看望年迈的双亲。他们始终牵挂着我们这些儿女，关心我们的小家庭和孩子们。每次回去，母亲都会反复嘱咐我要珍惜自己的家。她提起小英，说她毕业于名牌大学，还是一名工程师，这样的聪明能干的媳妇是难得的好福气，一个好媳妇的贤良能旺三代。更何况，家里的大小事务，媳妇都默默地承担了太多太多。家中的男子汉们更应该懂得担当。</p><p class="ql-block">母亲随后补充道：霜儿年幼之时，曾在上峰尖由我一手照料了一段日子。我清晰记得有那么一回，他母亲自桂林公差返回宜昌的家中，因对霜儿的思念之情过于浓烈，竟毫不犹豫地搁置下行囊，独自乘舟前往平善坝码头。待她步出船舱之时，夜幕已然降临。她素来胆小，且鲜少涉足崎岖的山道，然而，在那份母爱的驱使下，她无所畏惧，一鼓作气攀至山顶。及至家门，她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这便是母爱的力量，一位满怀慈爱、勇于担当的母亲的真实写照！</p><p class="ql-block">女人有点脾气是正常的！懂得疼人就很不错的。总之在母亲的心中媳妇是一个家庭的精神家园！后来弟弟成家了，弟媳小慧是一名优秀的数学老师，非常聪慧善良。母亲最后的一桩心思园满落幕。</p><p class="ql-block">她说老天爷恩德，给她挑选了两个好儿媳妇！的确，小英，小慧两人在学校读书是学霸！在工作单位一个是总工程师，一个是优秀教师！这还不算，她们年轻时也是众多男生追求的对象！母亲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也就是两个儿子，两个好媳妇，两个姑娘，两个好女婿，有众多优秀的孙子，孙女和外甥们。</p><p class="ql-block">平时她精心将各种彩色硬包装盒制作各种大小不同，非常精致的镜框，将我们的各种照片贴在其中。一天反复多次地捧在手心看了又看！</p><p class="ql-block">这是母亲晚年的精神寄托！每年春节前后，也是父母亲最开心，最忙碌的时刻！我和弟弟带着妻子儿女都先后回到他们身边。</p><p class="ql-block">老家的房屋中开始热闹，子孙们穿着漂亮的衣服，在楼上楼下，房里房外窜进窜出，充满了欢声笑语。</p><p class="ql-block">弟弟将春联和年画更换一新，在冬日阳光映衬下更加灿烂缤纷。</p><p class="ql-block">远远望去家乡的老屋是炊烟袅袅，红红火火，焕发活力。父母的心情更加美滋滋的比烤红薯的味道还要香甜。</p><p class="ql-block">母亲忙着准备各种美味的传统菜肴，大儿媳小英和小儿媳小慧常伴随左右帮忙凑热闹！整个房间被浓浓的美味熏染得芳香四溢。</p><p class="ql-block">父亲将炉火燃得旺旺的，为小辈们烘烤土豆和红薯。那焦糖般的香气随着缕缕炊烟溢满整个老宅的空间。待烤得恰到好处，父亲用火钳逐一取出，他老茧密布的手很熟练地拂去上面的灰烬，将这些金黄色的土豆香气扑鼻，橙色的红薯焦甜诱人，与新竹篮中青竹篾的清香交织，构成了一幅色彩缤纷的故乡静物图。</p><p class="ql-block">晓霜正与对门的小伙伴正全神贯注地对局，棋盘上，车马交错；而晴雪妹妹，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一会儿左顾，一会儿右盼，似乎想从哥哥们的表情中探寻棋局胜负的线索。</p><p class="ql-block">忽然，那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勾起了他们的味蕾，瞬间，他们中断了棋局，小手不约而同地探入竹篮中，取出绵软香甜的红薯和土豆。他们轻轻掰开，让香气绽放，慢慢咀嚼，细细品味这份来自家乡的甜美滋味。此刻，他们的手指、嘴角都沾染了那份朴实的薯泥，这是唯有故乡才有的味道记忆。</p><p class="ql-block">短暂的春节假期即将结束，我们都要各自返回自己的家。母亲常叮嘱：你们各自照顾好自己的家就行，你们父亲和我在老家也就心安了，心安了身体自然会更硬朗，不必过于挂念我们。</p><p class="ql-block">现在的情况比原来好很多了，小英给我买的药和保健品我每天都按时服用。兆新，小慧买的米和油对于我们两个老人来说完全足够了！只希望你们能和和气气地过日子，这就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你们的父亲身体健康，他每天都在田里干些农活，蔬菜长绿油油的，既有口福，看着心中又舒服。这就是我们心中的快乐和幸福。母亲说到这，习惯性的将双手攥紧围裙的边角，手背的老年斑更明显了，脸上皱纹绽放着幸福，饱含着爱。</p><p class="ql-block">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从未对我们子女发过脾气，也很少唠叨。母亲总是微笑着看着我们，讲述她的看法和想法。她非常理解子女们的难处，从来不要求我们什么。和母亲相处的时光温暖得就像上峰尖的阳光。</p><p class="ql-block">我记得有一年，母亲在我弟弟家住了一阵子，她心中很是挂念我们。于是，弟弟和小慧妹便送母亲到我家来。那也是我成家以来最像样的一套住房了！两室一厅，设施齐全，有厨房，有独立的厕所，还有一个宽敞的阳台。母亲住下后，心里头特别高兴，她说：“这么多年，你们总算有一个像样的家了。”</p><p class="ql-block">确实，自从成家以来的十几年中，我搬了七次家，每次搬迁都非常简单，几乎只是改变了居住地。没有多少家具需要搬动，无非就是床、被褥、换洗衣物以及基本的洗漱用具。有时，我甚至住在办公室，有时则是临时搭建的房屋里。</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母亲在我们居住的巷子的一楼，与一位中年工人交谈，他们住的是一套正规的一室一厅；家里有两个孩子，有厨房，但没有厕所。当时母亲多么羡慕，说：如果我们也有一套这样的房子就好了。那位师傅说：你儿子的文化单位太小了，没有条件建宿舍，很难有这样的机会…！</p><p class="ql-block">那个时代，大多数职工主要依赖单位分配住房。师傅说得没错，文化单位小，确实没有职工宿舍。大家只能住在办公室，或者临时搭建的住所里。所以母亲很少来我们这里住。她说：老家有房有地，空气又好，你们都参加了工作，领取国家工资！我和你父亲已经够有福气了。</p><p class="ql-block">你们有工作，单位不论大小，比父母还可靠，绝对不会让你们住宿在露天的场所！怎会没有好日子呢。你们工作要敬业！要实实在在做事，本本分分做人。要对得起单位，对得起国家。母亲朴素而深刻的教诲让我们终生受益！</p><p class="ql-block">母亲住了几日，心情特别愉快，小英还特意请了两天假来陪母亲四处走走，购置了一些母亲需要的生活用品和药品。住了短短几天，母亲坚持要我送她回上峰尖的老家。她说：在外面待的时间太长了，父亲一个人在家，他不太愿意洗衣做饭，只懂得耕田种地，我有些不放心！你们现在都过得好，我也安心了。</p><p class="ql-block">母亲执意要回上峰尖，我们是无法劝阻的。因为母亲觉得我们太忙碌，不愿影响我们，她始终认为，除了健康之外，我们最应重视的就是做好各自单位的工作。她说，单位是衣食之源，应当心怀敬畏。</p><p class="ql-block">我送母亲回到故乡，父亲也非常欣喜！两位老人彼此间有着深深的依赖。老家的房屋、山水、田地和乡亲，都与他们的心灵深深契合。在熟悉的家乡环境中，二老过得心安理得。在老家安顿好母亲后，我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临行时母亲再三叮嘱我：如今是新社会，男女都有自己的工作岗位，与以往不同了。在过去，男人们在外担当，女人们在内持家。现在是男人有工作，女人同样有工作；孩子需要照顾，家务事男人也要分担一些，唯有如此家庭才能和谐美满。</p><p class="ql-block">兄弟之间应相互扶持，但不可过度依赖！靠他人不如靠自己，凡事要自立自强。各自打理好自己的家庭。你们的父辈兄弟间虽时有不和，但最终亲情仍胜过争执。常言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你们俩都不善言辞，（也就是俗称的“无口无嘴”），不惹是生非。都能承受苦难，就像两位姐姐一样，都经历过不少艰辛。</p><p class="ql-block">比较起来，你在外面读书的日子也不容易，但相比姐姐和弟弟，你的机遇可能更好一些，生活或许也更轻松一点。你弟弟非常能吃苦，扛事能力强，而且他聪明，懂得靠忠厚老实和勤奋去争取机会。也正因为这些品质，他有幸遇到了生命中的贵人。</p><p class="ql-block">现在你们都已成家立业，小英，小慧心地善良，通晓事理，这是我们家的福祉！难能可贵。你们要团结，和睦，我们老人才能在家安心。妻子儿女是至亲，要全心全意，用心去呵护！兄弟姊妹犹如手足，也要真诚相待，不可疏忽。我和你父亲过世之后，你们兄弟姐妹之间仍然能彼此关心和扶持，这样心中就会少些孤寂，生活也会更加踏实。</p><p class="ql-block">母亲说完，我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长久地品味着那些话语的深意！母爱的厚重与伟大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她给予我们的爱是源自内心的！是深切的！我们兄弟姐妹都牢记母亲的教诲，付诸行动！</p><p class="ql-block">母亲的身体日渐衰弱，我和弟弟探望的频率也提高了不少。有一次，我打算回上峰尖看望父母，小英便买了一些猪肉、鱼以及父母日常所需的营养品和药物，让我带回去给他们。</p><p class="ql-block">我乘坐向阳轮抵达平善坝码头已是下午两点多，回到老家将近四点钟。五月的天，母亲还穿着较厚的棉衣，手扶着桌子站立着。我放下行囊想搀扶母亲坐下，母亲微笑着说道：坐着腿部容易发麻，站着沿着桌子活动一下会舒缓些。</p><p class="ql-block">母亲见我满身汗水，便让我去拿条毛巾擦擦背，以免受凉。我取了条毛巾，母亲嶙峋如柴的手，温柔地帮我隔在背上，说：“全是汗，以后少带些东西，上坡背着多累啊！其实我们吃不了多少的。”</p><p class="ql-block">我问父亲去哪儿了？母亲说他在菜园子里忙活呢！你父亲不做事心里就不踏实，你先歇会儿，我去做饭。我说别急，一会儿我来做。母亲听后说：你会做饭了那真是太好了！今天就由你来掌勺吧！我稍作休息，就扶着母亲走进了厨房。母亲指点了一下油盐酱醋的位置，然后拿出做饭用的米，说：你弟弟上次背来的米力气没白费，味道还真不错！现在还剩下很多，足够我们吃两个多月呢。</p><p class="ql-block">我简单地整理了厨房，将米洗净后放入小锅里焖煮，并将猪肉、鱼和蔬菜分别清洗干净，切好备用。母亲吩咐我稍后蒸一碗鸡蛋，这时我不禁想起了父亲特别喜欢吃蒸鸡蛋。</p><p class="ql-block">母亲坐在灶台旁，往灶中添着木柴以控制火候。橙色的火苗跳跃着，在母亲苍白的脸上绽放幸福的光彩！她见我做饭的动作熟练且有条不紊，微笑着说道：“会做饭了，真有进步！” </p><p class="ql-block">吃过饭！我把碗筷清洗干净，坐下和父母聊了一会儿。母亲总夸我做的菜味道好，快赶上大姐的手艺了！我当然明白这是在鼓励我。自己做菜还是业余爱好，大姐可是专业级别的。母亲又说：你爸现在也会做饭了，只是味道还不太如意！可能是还不太习惯。</p><p class="ql-block">多练习几次就会进步的，做饭确实比酿酒简单。父亲接过话茬：这辈子学会了酿酒，懂得种田，却不擅长做饭，因为习惯了吃现成的，不太会做家务活。</p><p class="ql-block">母亲说：“别人会的，不如自己会！以后若是我先归天走了，你自己一个人，还是得会做饭才行，那样就不会为难自己了。”</p><p class="ql-block">母亲接着说：“以后要是身体不济了，干不动了，还是得依仗子女的。我说，你们随时都可以和我们同住的。前几年弟弟和我还在计划跟你们商量，想把上峰尖的房子拆掉，在晓曦塔附近新建一栋，这样全家聚在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父亲连忙说，那样太折腾了，现在我们这样的生活过得挺安逸，实在不想搬家。”</p><p class="ql-block">母亲说：不要只看眼前，我现在离天远，隔土近了。就像一个损印很多的瓷罐，随时都可能破损，东西也好，人也罢，都是这样，从新到旧，从好到坏，生老病死是躲不掉的日常。</p><p class="ql-block">父亲说：别说这些了，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家里有五个大学毕业生，（当时琼雪，翰文还小，按现在是七个大学生了）都有满意的工作，拿国家工资！谁有我们幸福啊。</p><p class="ql-block">我去给父母分别送上一杯水，说：喝口水吧！你们养好身体，就是我们子女的福分！让你们安度晚年也是我们子女的责任！放心把！五个大学生都有你们善良的天性和感恩的心。</p><p class="ql-block">母亲安详且略带倦意地微笑着，父亲骄傲而又自豪地笑着说：祖上有德，佑我全家！我注意到母亲有些疲惫，便说：您还是早点休息吧！天色确实不早了。母亲回应道：你明天一早就得出发，你也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我随即想到，或许应该在父母身边多陪伴些时光，就说：明天下午三点钟还有船去宜昌，那我下午再走吧！母亲温和地说：那样也好，明天中午还是吃你做的菜。我回答：您放心休息吧，明天依旧是我下厨，让您和爸好好品尝！</p><p class="ql-block">当晚我很难入睡，母子连心，我深知母亲是一位极其聪慧和敏感的人。她通情达理，善解人意！对很多事情她有强烈的感知和预判！我有些不敢细想下去…。</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清早我特地给父母煮了两碗瘦肉面条，父母吃得很高兴，母亲说：瘦肉面又是"长寿面"儿子希望我们长寿的！父亲更是开心将面条吃得一干二净，又到菜地施肥去了。</p><p class="ql-block">上午母亲在整理衣柜，说天气要暖和了，把夏天的衣服清出来，把不穿的冬天的衣物收到另一个柜子去。滕出位子，到时候好找衣服。我一一照办好后，就去做中午饭去了。午饭后，母亲说：快点走吧，还有这么远的路怕误船，船不等人，人要等船才行！早点走，下坡还是慢点，怕摔跤。</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些路我从小走到大，没事的。</p><p class="ql-block">母亲说：那原来是天天走，现在几个月才走一次，还是小心点！我说：好的！好的！</p><p class="ql-block">告别了父母沿着山路忐忑而行！走了一段路，我不敢回望！害怕看到身后的一切，那里有嘱托，有期待，有不尽的关爱！但还是忍耐不住扭过头去，见母亲手扶着墙角看着我！她向我摆摆手，就进屋去了。</p> <p class="ql-block">我回到家，小英问了一下父母的近况，我说：父亲身体还好，母亲身体很虚弱！她听后心里也很郁闷，说：是否再买一些营养品送去！我说：买去的还有很多没吃呢！她说：天暖和了接母亲再来住一段时间吧！我说也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心里总有些不安！每晚怎有一些奇怪的梦…！那是母亲弥留之际托负的梦，母亲说：照顾好你们父亲，她已无牵无挂。让我们也不要牵挂她…！</p>